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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愿意

    经过一夜好眠的林苒芝早早地起了床,今日不知为何她难得的有了好好梳状的兴致,她坐在梳妆台前轻扫娥眉薄施粉,再染一点淡淡的唇脂,铜镜中的人儿没一会儿就神采斐然。

    “小姐今日怎么想起妆扮了?”春桃进来看见格外美丽的林苒芝不禁问道,“平时夫人叫小姐打扮小姐都懒得,今日这是要出门吗?”

    “出门,出门,整日就想着出门,我看想出门的人是你吧。”林苒芝轻轻笑道,“你去帮我把那束花拿来,我要插瓶。”

    春桃赶忙过去把花抱来,嘴里嘟囔着:“就是该经常出门啊,不出门怎么交新的朋友?不出门又哪里会有人送花给小姐?”

    林苒芝没有睬她的话,她点起一个烛台,将花茎一根根的放在烛火上烧。

    昨夜真是险,到底还是冲动了,万一惊动父亲就麻烦了。

    她初来不久就发现原主林苒芝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应迟钝,不通文墨。为了掩盖自己穿越这么诡异,甚至可能招来杀身之祸的事实,她只能将这个特点尽力地维持下去。

    为此,她特意没去学大周的那些诗文典籍,因为文化浸染久了就会成为说话处事的风格,会变得像咳嗽那般难以抑制,所以最安全的办法就是远离,反正她也是个“笨美人”。

    而昨夜如果被父亲发现了她的那番“厥词”将不知会有何后果。

    还好遇到了他。林苒芝的眼前忽然又出现了他的身影,他看起来也没多大,怎么那么沉稳?还莫名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那些人都不敢再说话。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不觉得害怕?只是可惜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

    她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响起了母亲的话,“不管你看中了谁,娘都让你爹去问问……无论他家世如何学问如何,娘都让你爹给你定下来……”

    她的心忽然跳得厉害,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是怎么了?怎么又想起了他?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她晃了晃脑袋,似要把这些问题甩到脑后。

    “小姐,小姐,你在想什么?花都要烧没了!”春桃看着一脸呆滞,后又摇头晃脑的林苒芝惊呼道。

    林苒芝被这一声惊呼惊醒过来,这才发现花茎都被烧枯了一大截,她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火给灭了。

    这束花是昨夜他送的,虽然大部分都是菊类,可是形态各异,色彩也配得正好。她又去了小院,摘了几朵纯白的木槿和几根绿色的枝条,再配上这束花,高低错落地插在了白色的瓷瓶中,几根软软的枝条从瓶中柔柔地垂到桌面,仿如流水。

    她静静地看着这束花看了许久,忽然站起身喊道:“春桃,我们出去逛逛!”

    春桃正在一旁吃芙蓉饼,被她的喊声惊得差点噎住,“不是说不出门吗?怎么又想起来出门了?”还没问完,林苒芝已经踏出了房门,她拍拍手上的饼屑赶紧跟了上去。

    春桃以为今日可以好好逛逛,她在心里默默列了个清单,张记的果子,钱记的胭脂,还有小姐的珠花也该添几个新的了。她盘算好了一切,银两也带足了,却不曾想小姐只是在离家不远的那个路口晃来晃去,时不时地望着来往行人,闷得她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直后悔没把芙蓉饼带出来。

    林苒芝看着身边的行人,在路口间来回张望,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似乎只有这样做才能缓解刚才在家时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慌乱和急迫。

    她在人群中张望着,想要再次见到那个身影,可是当日头渐渐西沉时她也没有见到。她的慌乱慢慢地消失,急迫也变成了失落。最后终于伴着这一份失落,她默默地带着春桃离开了街口。

    她回到林府后,轻轻地推开了大门,穿过前院走过连廊,正要往内院走去时,忽然前厅里的一阵说话声传入了她的耳朵。

    “老爷,咱们苒芝都十八了,早该定人家了,二殿下这样的姻缘放在以前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怎么老爷反而说不知该如何是好?听说那二殿下品貌非凡,要不是之前内定了永定侯府家的孙女,京城哪家小姐不愿意嫁过去?这样的姻缘给咱们苒芝,那是天上掉下来的福气,别人想捡都捡不到,怎么老爷反倒愁眉苦脸?”这是林母的声音。

    “妇人之见!”前厅里林父对着林母气得甩了一下袖子,恨声说道,“不是二殿下不能嫁,是咱们家苒芝不能嫁!”

    林知栋看着自己的夫人一脸的无可奈何。他刚一散朝就被陛下叫去了崇明殿,他本以为是什么重要的政事,结果陛下一开口就说要跟他结儿女亲家。刚开始他还以为是大殿下萧承佑,没想到竟是二殿下萧瑾晗。

    “为什么不能?咱们苒芝长得这般出众,整个上京城哪家小姐比得上?你好歹也是个尚书,又不是配不上。”林母不甘地说道。

    她虽知道女儿鲁钝,可是眼瞧着女儿不仅能找到归宿,还是想都不敢想的好归宿,她下意识地就跳过了女儿鲁钝的问题,只求着她能顺利出嫁。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林父对她叹道,“这二殿下是陛下嫡子,如今又封了亲王,将来若顺利当上储君,得登大宝,那苒芝就是皇后。可那大殿下又岂是容易对付的?更何况宫里还有贵妃娘娘。贵妃娘娘若有一日封后,那这储君之位又成了大殿下的了。陛下迟迟不立皇储,谁又能猜得准他的心思?可无论哪个结果,这么复杂的关系局面都不是我们家苒芝能掌控的。你又不是不了解她,凭她那心性就是在普通的高门大户里恐怕都会过得艰难,又何必卷入这皇权之争?这可不是普通人家里争争家产,这争斗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咱们的女儿要那荣华富贵做什么?咱们只求她安安稳稳、太太平平地度日,至于谁去做那皇后,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林苒芝在门外连廊里听到这些,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浑身仿佛历过了千山万水般虚脱无力。

    而林母听完几乎要哭了出来,她失声问道:“那可怎么办?老爷,你可答应陛下了?”

    林父望着悬而未泣的林母也不禁悲从中来,他摇头叹道:“无论我怎么婉拒,甚至还说了苒芝愚钝配不上二殿下,都不能打消陛下的念头。陛下的性格你也知道,谁敢逆了他的决定?听说就连二殿下对于这桩婚事都毫无异议,殿下尚且如此,我一个做臣子的又能说什么?这是皇命,哪里容得我答不答应?”

    林母一听,立刻跌坐到椅子上啜泣起来,“我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女儿,我不求她荣华富贵,只求她能嫁个好人家一生安稳,怎么就这么点小小的心愿也这么难?”

    林父看着泪水涟涟的妻子,再想着女儿的未来,亦是心痛难忍。他沉声说道:“明日我再进宫一趟,便是抗旨我也要将这婚约拒了!”

    “抗旨?!”林母听到这两个字不禁停下了哭泣,呆呆地看着丈夫。

    林苒芝站在门外,内心也被这两个字搅起了巨大的漩涡。她静静地站着那里,等这个漩涡卷去天边的残云,再慢慢地停转,最后渐渐归于一片沉静。当她的心里终于风平浪静后,她深深地吸了口气,抬腿走了进去。

    “父亲母亲不用为难,女儿愿意嫁给二殿下。”

    林父看着她知道她听到了一切,摇着头对女儿叹道:“苒芝你不懂,这里面的情况太复杂了,不是你能处理得来的。”

    “可是父亲,无论女儿能不能处理,眼下咱们林家还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林苒芝看着林父低声说道,“抗旨可是死罪。如果没有了父亲,苒芝不管嫁去哪里都不能安生度日。且不说高门大户,便是平头百姓家,恐怕也难以安生。更何况,苒芝没有兄弟,倘若再没有了父亲,母亲又该如何生活?”

    林知栋听着女儿的话,心里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父亲的安康才是女儿和母亲以后生活的倚仗。父亲在一日,女儿便能得一日安生。所以就算是为了女儿,父亲也要尽力保全自己。父亲在,女儿才在。”

    犹如一语惊醒梦中人,林知栋愣愣地看着林苒芝,之前的惊慌失措不知不觉间淡了下来。确如她所说,只要自己在朝堂上还有立足之地,她们母女便能有安生之日。

    他看着女儿,忽然觉得她和之前有很大的变化,这些话放在以前,是断不可能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的。他静静地望着她许久,心里从恐惧不安逐渐平静下来。也许女儿真的长大了,未来也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悲观。

    林苒芝回到了自己的房里,那束花依然安安静静地摆在桌案上。她怔怔地看着,再没有了之前的欣喜,只剩下难受,比刚才听到婚约时还令她难受。就好像天上飘来一朵云,你欣喜地看着它,期待着它一会儿变成一座山,一会儿变成一座桥,可是它忽然就被一阵风吹散了,散得无影无踪。

    她静静地看着,直到眼里隐约有了些湿意。

    她本就是孤儿,在前世她所享有的温暖几乎都来自于孤儿院里的院长妈妈,而如今则全部来自于林父林母。虽然她到这里只有三年,可这三年里他们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填补了她心里那个巨大的洞。原来有父亲母亲是这么地幸福。他们带给她幸福,她却不能带给他们灭顶之灾。

    “春桃,把这束花扔了吧。”过了许久,她忽然轻声说道。

    “为什么?小姐你不是很喜欢这束花吗?”春桃不解地问道。

    “喜欢不喜欢已经不重要了,拿去扔了吧。”

    她看着春桃把花从瓷瓶里拿出来,再走出房,转个弯就消失了踪影。她的心里弥漫出一股疼痛,疼得她眼里的湿意凝成了泪水。

    她忽然站起身来跨过门槛追了出去,哪怕只是一束花她也要留住,在这个身不由己的世界里,她能留住的东西也许只有这一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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