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晗刚进府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高呼，“我的王爷，你可算回来了！”伴着这个声音一道前来的是翰林学士何书桓。

    这何书桓乃是前科状元，在一次诗会上偶然与萧瑾晗结识后，竟对他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先是几次三番故作偶遇之态，后更主动相邀，毫不理会旁人鄙夷的眼光和置喙他攀附权贵，没想到几年下来二人竟真的成为至交好友。

    “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不是早就出宫了吗？”

    萧瑾晗看着他横眉竖眼的样子，边往里走边心里暗叹他这一年多没见，仍是才华有余，沉稳不足。

    “闲着无事就在城里走走，看来京中也没什么变化。”他淡淡地答道。

    “你还有心情逛街？！”何书桓听了他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喊道，“你的王妃都跑了，马上到嘴的鸭子飞了，你却跑出去逛街？！”

    萧瑾晗听到他的嚎叫心里满是无奈，“你的消息还真灵通，看来呆在翰林院还是屈才了，要不要考虑去皇城司？”

    “你还有心情拿我开玩笑？”何书桓没空理会他的玩笑，怒其不争地说道，“我真是受不了你这个脾气，你不着急我着急，那姚芸卿到底是你的王妃还是我的王妃？拿永定侯府换个端睿亲王，这买卖真不知道是划算还是不划算！”

    他一脸心焦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让萧瑾晗的心头微微暖了一暖，他坐下来慢慢说道：“永定侯虽然势大，但也不是非他不可。如今大周朝局稳定，父皇正值壮年，琼州、越州的割据不过暂时之势，永定侯年事已高，几个儿子又不成气候，这婚约成与不成都无所谓。”

    他说完端起手边的茶轻轻喝了一口，他的闲定让何书桓的心焦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可是刚一缓和又想起了另一处忧虑。

    “那晔国的战事呢？晔国可是外族，因为定州的归属已经跟我朝打了几十年，这边境战事可不是打几仗就能解决的，在可见的未来，陛下还离不开永定侯府。”

    “晔国确实麻烦一些，但如今朝内主和派已经渐成气候，虽然战事时有挑起，但朝中、民间的风向正在发生变化。我已经让户部测算过，其实支付给晔国一定的经济补偿或者开通边境贸易都远比战事节省得多。晔国军力强盛可国力却孱弱，而大周的百姓生活又安康，无论是晔国还是大周，谁愿意没完没了地打仗？”萧瑾晗沉沉说道。

    “打仗自然是谁都不愿意，但让我朝去给那蛮夷经济补偿，这是头等的屈辱之事。满朝文武别说同意，谁敢提？谁又敢去谈？”

    何书桓的话让萧瑾晗的眉头也不禁轻轻皱了起来，过了许久他淡淡说道：“不着急，时机未到罢了。”

    “时机未到，也不知这时机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何书桓看着他深深叹道，“但愿真能如你所说，大周一片安宁再不需要打仗，那这永定侯府的鸭子飞了也就飞了。”

    说完，他忽然又问了一句，“你知道你这鸭子是怎么飞的吗？”

    “怎么飞的？难不成是你放的？”他这一句一声的“鸭子”让萧瑾晗甚为无奈。

    何书桓瞟了他一眼道：“我可没那个胆子，而且你这鸭子也不是被放跑的，而是被拐走的。”

    “拐走的？”萧瑾晗不禁抬头看了一眼何书桓，似乎不能理解他的话中含义。

    “对，拐走的！”他满脸讽刺地说道，“这姚芸卿早不悔婚晚不悔婚，偏偏在你快要回京封王时悔婚，是不是有点太巧合了？而且，你猜她是为谁悔的婚？”

    萧瑾晗听着他的话，心里已经隐约有了答案。

    只听他凉凉叹道：“放眼整个上京，敢跟你抢女人的也只有你那位好大哥了。话说回来，萧承佑那长相确实也没几个女人招架得住，怪只怪你自己一直太冷淡，这些多年居然没让那姚芸卿对你情根深种，否则何至于此？”

    他恨铁不成钢地说着，说完突然把脸凑到他的跟前，轻声叹道：“其实你长得也不比他差，就是跟座冰山一样，哪个女人敢跟你说话？”

    何书桓一说完，萧瑾晗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刚才那个少女的身影，他的心忽然轻轻颤了一下，她也不敢跟他说话吗？

    就在他微微走神的时候，何书桓又忽然问道：“听说贵妃娘娘给你新选了个王妃，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

    “嗯。”萧瑾晗点了点头。

    “你答应了？”

    “答应了。”

    “你怎么能答应？！”何书桓突然朝天哀嚎一声道，“平时叫你多去参加一些集会你就不去，这下好了！彻底完了！”

    何书桓的反应完全不在萧瑾晗的预料之中，礼部尚书在朝堂上的分量虽然不比永定侯，但好歹是一任尚书，家世门第也是无可挑剔的。

    “你知道礼部尚书那千金的坊间绰号是什么吗？”何书桓哀声问着，眼里几乎要泛出泪光。

    “是什么？”萧瑾晗依然不懂他的意思。

    “‘笨美人’啊！我的王爷！”

    “笨美人？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美则美矣，却愚不可堪！”何书桓哀叹道，“这林尚书家的女儿也不知道是不是投胎时得罪了文曲星君，据说生下来就迟钝得很，看到书就头疼，身为礼部尚书的女儿却不通文墨。不通文墨啊！我的王爷，这样的女子做你的王妃，以后你就自求多福吧！”

    在这声哀叹之后何书桓走了，而萧瑾晗却一个人在前厅坐了许久。他不在乎永定侯府的势力，也无所谓与谁成婚。他与姚芸卿确实没什么交往，甚至连她长什么样子，他都不太记得了，他之所以接受只是因为她是母后为他求的。

    母后出身商贾，在朝堂上没有支撑，她临死前也在想着为他在朝堂上寻一个庇护。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样的庇护，可这样的结果仍然让他觉得母后在他身上留下的最后一丝温暖也消失了。

    “不通文墨？”他突然自嘲地轻笑了一下，“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