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ack #2

    周迦是一米六出头的小骨架,身材纤瘦,独自走在前面。秦时高她一个头,拉着行李箱跟在后面。

    周迦掏出钥匙按了一下,几米开外的黑色雷克萨斯LX570应声而动,灯光闪烁。

    一个娇瘦矜贵的小姑娘,居然开一辆强悍帅气的越野车,乍一看十分不搭。

    周迦打转向灯,找准时机一踩油门,引擎轰鸣,车子呼啸着融入高速车流。

    平稳行驶中。

    周迦瞟了眼秦时,出于人道主义问了句:“要不先去一趟医院做个检查?”

    秦时嫌麻烦不想折腾,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

    行吧,反正身体是秦时自己的,出了事也赖不上她。

    周迦想。

    秦时态度良好,低声商量:“车祸的事,你能不能替我保密?”

    周迦点头允诺。她懂,秦时不想让家人担心。

    秦时又问:“机票买了吗?”

    他默认周迦知道父亲住院了,要一块儿回国。

    “买好了,明天中午飞,应该和你是同一班。”

    刚才趁着堵车的间隙,周迦斥巨资买了一张直飞票。

    一时间再无其他话题可聊。

    两人也不强求,没有试图没话找话。

    周迦点开自家厂牌音乐电台,把音量调大两格。环绕声音响系统播放她偶像兼老板G.R.X.的新歌,周迦听得津津有味。

    电台轮到她的歌,周迦习惯性跟随节奏,指腹轻敲方向盘。

    往右变道的时候,她扭头看右侧后视镜,意外发现秦时听得专注,脸上挂着藏不住的笑意。

    周迦好奇问:“你之前听过这首歌吗?”

    秦时颔首:“当然听过。坦白讲,我很欣赏周贝拉的音乐。”

    听到秦时的赞许,周迦强行压住上扬的嘴角,眼尾眉梢都透着得意。

    “她今晚的演出,你看了吗?”

    秦时闷声说:“没有。”

    他刚看了个开头就收到国内消息,哪还有什么心情追星啊!

    秦时归心似箭,一时分了神,猛踩刹车还是撞上了前面突然减速的轿车。

    就在他的心情跌落谷底、狼狈疲倦至极的时候,周迦出现了。

    周迦噤了声,偷瞄秦时,见他垂头丧气的,于是悄悄地切换成私密歌单,是按今晚演出顺序排列的。

    就当是她宠粉好了。

    秦时不愧是死忠粉,前奏刚出来就知道是自己女神的歌。

    他给周迦一个肯定的眼神,认同她的品味。

    播到第二首歌的时候,秦时看了眼车载屏幕滚动的歌名,MINE。

    “新歌上线了?”秦时问。

    周迦心头一颤。

    今晚是《MINE》的首秀,她隐约记得老板说,科切拉的演出一结束就立刻全网发布新歌。

    她故作镇定:“好像是几分钟前刚上线的……”

    秦时闻言,打开音乐app,果然新歌刚刚上线。

    他喜滋滋地加入最爱歌单。

    周迦长吁一口气。

    差点穿帮了。

    她可不能让秦时发现自己的秘密。

    万一秦时向家里告发她,那群老古董定然会责怪她离经叛道有损家风,逼她回国做个听话乖巧的豪门媳妇。

    好不容易才取得如今这般成就,不能功亏一篑。

    只不过。

    品味挑剔的秦时竟然是她的粉丝。

    周迦偷乐,先前的烦躁消散了一大半。

    -

    车子沿着两旁种满棕榈树的大道,驶进一栋三层别墅小院。车库门缓缓升起,周迦把车停好。

    秦时对周氏集团的雄厚财力略知一二,他也知道周迦是周家的掌上明珠,宠得不了,可还微微震惊周迦竟独享一桩比弗利山庄小别墅。

    他进屋后,忍不住打量了一番,嘀咕道:“我记得你在费城读书,怎么搬到洛杉矶了?”

    周迦皮笑肉不笑说:“谢谢您挂心,我呢确实在宾大读过书,不过已经毕业了。”

    秦时对自己的近况一无所知。

    周迦一时不知该是庆幸,还是生气。

    秦时闲逛完一楼,挪步到二楼,眼瞅着就要上三楼。

    三楼可是周迦费尽心思改装的工作室,通常不锁门的。

    周迦一时情急挡在楼梯口,用眼神指向左手边的房间:“你就睡二楼的客房吧。”

    秦时面上慵懒闲散地似笑非笑,眼眸中掠过锐利精光,直接点破她的言外之意:“不让我上楼?”

    周迦随便扯了个理由:“楼上是杂物间,没什么好看的。”

    秦时反应了两秒,眉尾上挑,语气像在开玩笑:“你该不会是瞒着我,在楼上藏了个人吧?”

    周迦板着脸推了他一下,秦时纹丝不动。周迦握紧他的手腕将人往客房拖,气冲冲地反驳:“我对金屋藏娇没兴趣!”

    眼见周迦炸毛一副凶巴巴要吃人的样子,秦时乐了,决定不逗她,任由周迦牵着走。

    只是……

    客房里空有一副床架,还乱糟糟堆着杂物。

    秦时扫了一眼,黑着脸,二话不说往外走。

    周迦一时没反应过来,伸手去抓。二人力量过于悬殊,周迦一个不稳,反被秦时一把带走,恍惚间撞上了对方结实的胸膛。

    周迦抬眸,见秦时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控诉她待客不周:“你觉得这屋能睡人?”

    下一秒,她就注意到秦时下巴有斑驳血迹,心里嘀咕着大概秦时本人都未曾注意到他受了伤。

    再次于心不忍。

    嗯,就当是她宠粉好了。

    “秦时,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药。”

    周迦说完,撇下一脸茫然的秦时,小跑着下楼,从柜子里拿了棉签、酒精和创口贴,迅速回到二楼。

    她好声好气道:“你太高了,我要仰着头给你擦药,脖子会酸的,你能不能坐下?”

    这一次秦时倒是十分配合,乖乖坐在床沿边上。周迦抬起他的下巴,拿棉签蘸了酒精,小心翼翼地帮他清理伤口。

    好在伤得不重,只是蹭破了皮,沁出了点血。

    周迦一言不发,神色专注。

    秦时垂眼,细细打量周迦。

    皮肤白皙透亮,浓密纤长的羽睫垂了垂,琥珀色瞳孔下方隐约可见黑眼圈。几乎没什么妆感,一点也不像是去音乐节的。

    暖橘色灯光映衬下,周迦整个人像裹了一层柔软明亮的轻纱,怪可爱的。

    低头看着,秦时竟有些忘形,对着周迦白玉似的耳廓轻轻吐字:“今晚我跟你睡。”

    说得轻佻,又像在撒娇。

    周迦有点意外,几秒后反应过来,眉尾微挑,报复似的将创可贴往伤口上狠狠地按。

    “嘶——”秦时吃痛嘘气,往后一仰。

    周迦起身,斜乜他一眼,话里有话:“秦时,你不行啊,在我面前总是这么狼狈,唉。”

    秦时皱眉,顷刻间满脑子都是他求婚的场景。

    别人求婚都是单膝跪地,而他求婚是双膝跪地。

    是挺狼狈的。

    更狼狈的是——

    向来自负的他,曾经看不上周迦,还亲手毁了这门亲事。在秦家出事后,他又厚着脸皮恳求周迦履行婚约。

    每每想到这,秦时心里就像长了一根无法拔出的刺,时不时扎一下,不见血,但疼痛感足以让每一粒鸡皮疙瘩悚立。

    秦二公子不可一世的傲骨可经不住这般嘲讽,但周迦偏要往他的雷区闯,还故意踩上几脚。

    “我是挺狼狈的,你就不能心疼我一下?”

    他冷脸拽着周迦往主卧走,“毕竟你还是我老婆呢。”

    -

    一天折腾下来,周迦疲惫不堪直犯困,但还是磨蹭了许久。

    等到她洗完澡吹干头发,秦时早已熟睡,还霸占了她的枕头,只留下一个嚣张的背影。

    周迦掀开一角钻了进去,同样留给秦时一个冷漠的背影。

    身边突然多了个男人,侵占了她的空间,周迦不太习惯。

    辗转难眠,模模糊糊地,脑海中浮现出一些往事。

    ……

    周秦两家是世交。

    小时候,堂哥周境老爱跟秦殊混一块。他俩比周迦大六岁,总嫌她幼稚。只有大周迦两岁的秦时愿意陪她过家家,还会亲切地唤她一声“周迦妹妹”。

    秦时长相优越,耐心体贴,周迦很喜欢。

    秦国维一直想要个女儿。

    那天,周迦又拉着秦时陪她过家家,秦国维顺势问了一句:“小周迦,将来给秦伯伯当儿媳妇好不好呀?”

    周迦奶声奶气应下:“是和秦时哥哥结婚吗?好哦!”

    虽说是童言无忌,长辈们却顺势将这门亲事定下来了。

    随着二人渐渐长大,周秦两家走动只多不少。

    只不过。

    从一开始满心欢喜的“周迦妹妹”,再到嬉笑打闹亲密无间的“小迦”,最后是冷漠生疏的“周迦”。

    起初周迦以为,秦时进入青春期有了性别意识,男女有别故而保持适当的距离。

    再后来,秦时考上全市重点高中,她以为是秦时学业繁重,没空理她。

    为了和秦时同校,周迦挑灯夜读,最后以艺术特招生的身份入读重点高中。

    每次校园偶遇,周迦总是热情打招呼,可秦时却面无表情不予理睬,好似压根就没看见她。

    周迦只当秦时高三读书太累,眼神不大好。

    入学那年,学校组织元旦汇演,周迦身穿白色蕾丝连衣裙,矜贵娇美得像个公主,登台弹奏了一曲李斯特的《夜莺》。

    她给秦时发消息,希望他可以在表演结束时上台送花。

    可秦时没有来看演出,自然也没有送花。

    周迦很受伤,但一想到今晚秦伯伯让她去秦家吃饭,犹豫着便走到了秦时的教室门口。

    虽然放学了,高三教室里几乎是满座,走廊上也人来人往。

    周迦的打扮有些显眼,加上不少人听闻她与秦时早已订婚,以她为圆心发出窸窸窣窣的细响。周遭人群里有看戏的,窃窃私语的,还有好事者意味深长地发出几声“哇哦”。

    周迦脸皮薄,一时间竟不敢叫秦时的名字,只是局促地站在教室门口干等着。

    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秦时不紧不慢地收拾书包,穿过教室一排排桌椅,走向周迦。

    “走吧,车子在校门口等着。”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有几分冷若冰霜的意思。

    周迦脸颊微红,亦步亦趋跟着,深埋着头像个鸵鸟。

    车内气氛凝重,但更难堪的是秦时脸上的表情。

    像是长期压抑的不满在此刻找到了发泄出口,眉宇和眼神都是阴沉的,发起火来嗓音低沉。

    “周迦,你能不能不要跟别人说你是我的未婚妻?”

    “就你这样门门考试不及格走后门进来的笨蛋,我真的不想跟你扯上半点关系。”

    周迦觉得委屈,眼眶发红,强忍泪水,咬着牙问:“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和你传绯闻的校花?”

    “是又如何?她比你聪明,比你漂亮,比你招人喜欢。”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搞包办婚姻这套,我们之间的婚约早该作废了!”

    “总之你趁早死了那颗心,别觊觎我,也别自作多情。”

    说话带刺,傲慢无礼。

    很屈辱。没法忍。不能哭!

    他秦时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这样侮辱她!

    周迦脾气上来了,对司机喊了声停车。等车子靠边后,她二话不说立马下车,甚至忘记拿上羽绒服。

    天寒地冻,她只穿了件单薄的连衣裙,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等她走到家,手脚都冻僵了,脸色发紫,嘴唇紧绷一声不吭。

    周迦病了三天,高烧不退。

    听说秦时被秦伯伯狠狠修理了一顿,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罚站了三小时,也病了。

    活该。

    几天后,秦伯伯领着病怏怏的秦时登门赔罪。

    大人们有意将此事归结于小孩子之间闹闹别扭,小打小闹的不出几天就能和好。

    可当事人心知肚明,梁子是彻底结下了。

    秦时看她的眼神,丝毫不掩饰轻蔑与鄙夷。

    明晃晃的仿佛在说,“你除了找长辈出气,还有什么能耐?你就是一个只能依附父母的废物!”

    简直是自大狂妄,一叶障目,令人憎恶,不折不扣的混蛋一枚。

    全当她以前是瞎了眼!

    周迦立誓:“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割席断交,谁先低头谁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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