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病了

    宣武二十三年三月,大玥王朝出了件大事:皇帝陛下的独苗太子殿下病重,命不久矣!

    太子殿下燕至宝乃明宗皇帝燕江从之独子,且是老来得子!

    故而燕至宝一出生便备受宠爱,三岁就被立为了太子。老皇帝竭尽所能满足小太子的一切要求,无论有理的还是无理的。

    只要一下朝,皇帝便“宝儿宝儿”地追在小太子身后,为老不尊地爬上树给太子掏鸟窝,窜进草丛给太子捉蛐蛐。皇帝倒是高兴了,小太子也玩得尽兴,只苦了身后那群提心吊胆追赶着的宫女太监们,毕竟这两大祖宗要是磕着摔着了,挨板子受罪的可是他们。

    如此一来,太子贪玩胡闹的名声便传扬了出去。天下人心里都认为,太子殿下被皇帝给宠废了,但无一人敢在明面上议论此事,毕竟没人敢触皇帝之逆鳞,非议他的“至宝”太子。

    可在皇帝看来,太子机灵聪慧,长相乖巧,只是顽皮了些而已。而才能方面嘛,太子虽不擅诗文,但擅长骑射,那精湛的骑射技艺,就连久经沙场的老将军都啧啧称赞,这尤其让皇帝感到无比的骄傲!

    可离奇的是,一向身体康健的太子殿下自从跟随皇帝下江南回来之后,便突患重病,一病不起。皇帝忧心忡忡,茶饭不思,苦寻天下名医,却也无人能瞧出个所以然来。原本老当益壮的皇帝陛下一夜之间愁白了头,成了一位可怜兮兮的垂暮老者。

    一天,一仙风道骨老道人游历至宁安皇城,得知此事后,观太子气色,算太子命数,进言太子需娶一福瑞女子冲喜,便可逆天改命化险为夷。

    议事大殿之内,皇帝满脸欣喜,遂又化作疑虑,问道:“敢问仙长,去何处寻那福瑞女子?”

    老道人掐指算了片刻,拂尘一甩,指向了一旁的首辅萧远山。

    萧远山当场僵立,嘴唇哆嗦,虽不发一言,但面上的神情分明是拒绝。

    当朝首辅萧远山家中有一未出阁的小女,名为萧启佑。

    此女从小惊才绝艳闻名于宁安皇城。她三岁便能通读四书五经,五岁便可吟诗作赋,十岁便能引经据典舌战群雄!待到及笄之年,甚至能游刃有余地包揽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了。

    萧远山亦是老来得女,甚是疼爱这天资聪慧的幼女,自是不愿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即将病逝又纨绔无能的太子殿下。

    皇帝心知肚明,但丝毫不理会萧远山惨白的脸色和拒绝的神情,当场下旨赐婚。

    于是,大玥王朝太子殿下燕至宝与首辅千金萧启佑的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宁安皇城东侧的朱雀大街边,一高门大第、朱门深院的府邸占据了大半条街道,正中宽阔的大门上挂着一黑底金漆的牌匾,写着“萧府”两字。

    萧府内一亭台楼榭、郁郁葱葱的院落之中,一女子避过侍卫,飞檐走壁出了萧府,在围墙后人烟罕至的丛林中看到了那笑得一脸谄媚的老道人。

    女子拿出一金元宝递给老道人,神情严肃地警告道:“小姐说了,紧闭上嘴,远离皇城。小姐的眼线遍布整个大玥,若是让我在皇城及周边城市发现你的身影,打断腿喂狗,懂了吗?!”

    “懂了懂了!”老道人丝毫不因女子的态度而置气,双眼之中全是一片金色。他笑意盈盈地接过金元宝,小心翼翼地揣进了怀里,说道:“贫道立马闪,滚得远远的。祝小姐,哦,不不不,祝太子妃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永结同心,鸾凤和鸣,地久天长.....”老道边说边退,消失在了丛林之中。

    女子哼了一声,又神不知鬼不觉地飞回了萧府,回到了萧启佑的身边,满脸不悦。

    萧启佑身边的贴身婢女朝花见了,问了句:“夕拾,可办妥了?”

    婢女夕拾抱着手臂,置气般说道:“当然!”

    朝花明白夕拾气在何处,看了看自家稚气未脱但明媚如朝阳、双眼之中满是傲气的完美主子,带着些埋怨说道:“小姐!您为何要嫁入东宫?那纨绔无能太子根本配不上您,况且他还快......快驾鹤西去了!”

    萧启佑笑了,笑得漫不经心但灿烂无比,说道:“这天底下的寻常女子,皆想寻一门当户对的好亲事,为了靠夫家获得将来的荣华。可我萧启佑何须如此?我无需倚靠任何人!我的将来也不是为了相夫教子!

    我嫁入东宫,为的是整个大玥!这太子也是有趣,以为装病能瞒过所有人?我着实是看不下去了,不忍我大玥毁在如此荒唐的人手中。我将入主东宫,若太子能洗心革面,我就将他扶正了。若他冥顽不顾,那就打断腿,做我一辈子的治世傀儡,也不错!”

    一番话让朝花、夕拾怔在了原地,片刻后,朝花动地说道:“不愧是小姐!不愧是我家小姐!”

    时光飞逝,一月后,萧府门前,首辅萧远山哭着送嫁,站在马车边握着萧启佑的手说道:“女儿啊,女儿啊,太子殿下他,他不是个......唉,他命不久矣啊,可怜我女,如此小小年纪就得守寡.....”

    萧启佑无奈苦笑道:“爹爹!您放心吧!女儿守不了寡的!这太子殿下啊,女儿定能给他治好了!”

    萧远山止住了老泪,颤抖地拍了拍萧启佑的手,说道:“爹爹相信你,相信你,唉,”他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凑近了萧启佑小声问道:“女儿啊?前日陛下问政的那议题,你说要点是哪几点来着?”

    萧启佑无奈扶额,说道:“爹爹,女儿都给您写好了,压在女儿书房中的白玉镇纸下,爹爹回去看,好好背下,知道了吗?”

    萧远山点头,红色的窗帘落下,车队缓缓前行,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带着自信满满的萧启佑走向了东宫的方向。

    是夜,新房内红烛摇曳,萧启佑静静地坐了许久,百无聊赖地转动着手腕上的龙凤雕花金镯,然后又拨弄起额前的金珠流苏和火红方巾来。端坐得累了,她挪了挪身子,倚在了床架边,手搁在腿上,捏着红袍上的金丝绣线,看着眼前的一片火红,缓缓开了口:

    “红烛似火摇金霞,皎月如冰透银纱,凤冠乏乏红绸下,夫君何时会归家?”

    新房外,送走宾客的太子殿下燕至宝正巧走到了门口。太子殿下带病在身,也无宾客敢敬酒,所以此时的他无比的清醒。

    娶妻不是他的本意,他伪装病重是想假死逃出这看起来堆金积玉、尽是富贵荣华,实际上如囚笼一般无趣至极的皇宫。想摆脱储君身份的桎梏,自由自在地行走江湖。却不想,一不小心招来了一位冲喜的太子妃!

    太子妃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他也听说过首辅萧远山之女萧启佑不是寻常女子,是位既聪慧又强势的厉害角色,很不好对付。于是,他便准备将出逃先搁置搁置,待摸清楚萧启佑的深浅再说。

    这洞房花烛之夜,燕至宝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打算装病蒙混过关。他咳了几声,推开了房门。

    萧启佑立刻集中了精神,透过朦胧的红绸盖头,看着那缓缓走来的修长身影。来人走得很慢,步履虚浮,的确就像是久病之人。

    看着那几乎要倾倒的身影,萧启佑心生怜悯,正想要去搀扶时,才想起他是在装病,于是便把刚抬出去的脚,又收了回去。

    萧启佑看过燕至宝的医案,毕竟她的父亲是当朝首辅,去太医院调阅太子殿下的医案并不是什么难事。

    萧启佑并不精通医理,但她手下能人异士很多。其中一位隐居回春谷,十多年未出世的老医仙一拿到医案后,便看出了其中端倪,得出了结论,写信传回了萧启佑手里:

    小女娃娃!你这医案上的人,多半是在装病!不,不是多半,是一定!

    新房内,萧启佑又倚在了床边,笑意盈盈地看着装病咳嗽的燕至宝靠近。

    燕至宝咳了几声,看到姿态从容、气场强大的新娘子,不知为何,突然心里就发了怵,咳也不敢咳,坐也不敢坐,呆站在了床边。

    萧启佑笑了,笑声如银铃般动听,说道:“夫君这是怎么了?我只听说夫君是咳喘之症,可没听说过夫君是哑症啊?”

    意识到被嘲讽了的燕至宝脸一红,大胆坐到了萧启佑身边,拿起一旁的精致镶金红秤杆,挑开了萧启佑头上的红盖头。

    四目相接,两人脸上皆是震惊。

    燕至宝曾从父皇口中听过这么个趣事:越老越糊涂的老首辅眼界却越来越开阔,时常会在朝堂上说出些让人啧啧称奇又无比佩服的见解,可待到下朝细问时,又磕磕巴巴地答不上来。老皇帝城府深沉,几次试探后便知道那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之言,全来自于老首辅的幼女:萧启佑。

    皇帝并未因此而发怒,反倒觉得甚是有趣。他看破但不戳破,只是在茶余饭后当笑料说与了燕至宝听。

    于是那时,燕至宝脑中,便出现了一张眼神睿智、神情孤傲、面无表情的冰山冷脸,他一直认为,首辅家的那位奇女子,就应该是他脑中的那个模样。

    可是,真正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位脸庞圆润、面带笑意,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红透如樱桃般饱满的唇瓣的可爱至极的女孩儿。

    明艳、娇美又不失霸气,自信、柔和又不失傲气,这到底是怎样的女子,才能将那些矛盾的性格和品质,都如此协调地融合在一起。

    燕至宝仍在呆愣之时,萧启佑从惊讶中回过了神来,站起了身。

    眼前的男子,也一样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知道燕氏皇族面容出众,却不想,太子殿下竟然长得如此好看!他眉如墨画,面如白玉,狭长的丹凤眼满是温软。他的五官轮廓分明,本应该十分刚毅的脸上满是毫无气血的病弱之色,使得整个人,多了一种让人怜惜的病态美。

    萧启佑看得有些呆,越靠越近,抚摸上燕至宝的脸颊,轻声惊叹道:“吾夫甚美!得此夫君,吾之大幸!”

    燕至宝回过神来慌乱推开了萧启佑的手,红着脸猛地咳嗽了几声,这次是真咳,没有半分的弄虚作假。毕竟为了演得像一点,他可是吃了不少的压制气血的药物,情绪一激动导致气血上涌,便会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萧启佑连忙拍了拍燕至宝的后背,又端来了茶水送到了燕至宝的身边,笑着说道:“夫君喝点水,夫君慢点。”

    燕至宝捧着茶杯慢慢喝着,脑子里思绪万千。这太子妃为何行为如此大胆?毫无小女儿的羞涩和胆怯!她看起来真的不好对付啊!自己该如何是好?

    萧启佑坐在燕至宝身边,看着他通红的脸和变换不停的神色,觉得十分的有趣。

    萧启佑擅长察言观色,自然能猜出燕至宝在想些什么。她顿时来了捉弄人的兴趣,凑近了过去,慢悠悠地说道:“夫君身体不适,这交杯酒咱就不喝了吧,”她眼带笑意,握住了燕至宝的手腕,盯着他,说道:“夫君,咱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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