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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度偶遇

    “咔。”

    陈导大手一挥,喜上眉梢。

    “这条好,这条好。小医生正在黯然神伤落魄之时却又遭到资深医生毫不留情的指责,不被理解不被关心连句安慰都没有的,一下子孤立无援的氛围就来了。小季表情也好,错愕委屈都写脸上呢。”

    “都是陈导您指导的好,我演技不精演起来没个数没有您的把控,这部剧不知会被我糟蹋成什么样子呢。”

    季耘成不卑不亢,真诚地谢过陈导。

    他表情切换得极其自如,从最开始的茫然失落到后来发狠一样的冲动,再回归于迷茫无助;起承转合都在里面。

    最后他换上一张温和的笑颜退出戏中,置身事外。竟让人觉得几分如梦方醒。

    这做任何大表情也不会崩的五官,简直天生是为镜头而张的。

    “糟蹋倒不至于,你那张脸一上镜头,就算是绝世烂剧观众们高低也得喊两句‘一张脸拯救一部剧’。”陈导笑眯眯揶揄道。

    “那我以后会专注于演技的,尽量不让自己的形象影响到关注对这部作品的评价。”季耘成一脸认真。

    “诶,我跟你说,你别反向努力啊,到时候身材管理失控了赖在我身上啊,陈导可不背这个锅。”

    周围摄影师和道具组都笑开了,片场氛围好极了。

    陈导冲他一招手:“来来来,看看刚刚这段。”

    季耘成闻言凑到监视器跟。

    是很好。

    镜头完美捕捉到了他在抬头那一瞬间的微愕和呆滞。只见那几秒他嘴唇微张,目光游离,把小医生的茫然和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

    最后画面定格在他脸部的特写上。镜头怼上他那张精致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眼角一抹浅红,一双浅褐的眼睛氤氲水光,竟让人生出一种下一秒他就要“梨花带雨”哭出来的荒谬错觉。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则与他错身而过,留下一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

    又孤,又冷。

    带着点居高临下的倨傲和执拗。

    “刚刚那是哪位群演的即兴发挥吗?”季耘成看着那个身影心里讶然。

    那人身材高挑,走路带风但身姿挺拔,仪态极佳。

    单看她穿白大褂的模样便知道如此身形丢在人群里必然是鹤立鸡群一样的存在,因此他猜是同行。

    没想到一问,剧组其他人一样摸不着头脑:“不会吧,群演现在应该都在后面大厅里等着拍下一场戏呢。”

    “也有可能是正儿八经医院的医生。”陈导沉吟道,随即扭头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下次可以问问她叫什么。如果你们恰好在医院里碰到她的话。”

    这段机缘巧合之下完成的表演实在是叫人称奇。出于对表演的尊重心理,他第一反应是还想着有机会可以把表演者的名字写进剧尾字幕呢。

    当然他也只是这么一说罢了,毕竟这医院里那么多的医生,他们上哪儿大海捞针去!

    众人也都明白。因此象征性地一点头附和,很快各就各位继续今日剩下的拍摄任务了。

    或许是这段拍完后其他剧情的演绎难度较低,也或许是这个片段的完美完成让季耘成备受鼓舞,总之这天后续的拍摄工作都出乎预料得顺利,剧组比平时提早收了工。

    季耘成认定这天是他的幸运日。

    收工前他请全剧组喝了奶茶,大家一人一句“耘哥就是大方”“耘哥以后发达了再请我们喝奶茶”。然后在一片嬉笑欢声之中地下室的灯一盏一盏地灭了下去。

    *

    整个走廊,灯全醒着,亮如白昼。

    楼欢翊一路小跑正朝病房跑去。

    刚阖眼没多久,值班办公室的铃就响得如同烟雾报警器,于是她便知道“十万火急”,抹黑开了水龙头往脸上一拍,抓了衣服往门外走。

    刚一出门,视野被亮堂堂的顶灯晃得一片模糊,她边摸索着系扣子边照赶不误,走到病房时双眼也恰恰好完成了明适应,恰好见一个护士往外冲。

    “病人休克了!”

    这是个大面积烧伤的患者,送来时和焦炭一样,情况惨不忍睹。

    前几天才刚做了清创,这时候很大概率是伤口感染了。

    护士又报告了体温血压心率,血气分析也已经去做了。

    短短几刻她已完成了判断。

    “我知道了。准备广谱青霉素和肾上腺素。另外病人很可能需要输血。”她语速不快,一字一句都有着坚实可靠的力量。

    值班护士似是被她的沉稳感染了,定了定神转身继续去忙活了。

    这是烧伤科的常态。

    心电图上了,呼吸给氧面罩也上了,仪器在叫,人心在跳。

    彩色折线发着光照在她脸上,明灭闪烁,

    楼欢翊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正嚯嚯有力地搏动着。

    青霉素补了一个单位又一个单位。一直到破晓时分,病人的温度终于下去了,血压和心跳也趋于平稳。

    太阳照常升起。

    今天是个平安夜。

    *

    一夜未眠。

    早上交接班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灵魂出窍了,每次下夜班时她都会有这种感觉。

    楼欢翊换了衣服往楼下走。

    “楼医生早哇!”电梯门一开,值早班的小护士朝她露出灿烂的笑容,元气满满。

    “早。”

    楼欢翊嘴角勉强扯出笑容,

    她现在心力交瘁,只想回家里躺上一个白天。

    这个点对面的门诊大楼已经开门了,正陆陆续续有病人往里走;住院部的病人们则多半被家属推着出了楼晒晒太阳,毕竟再晚些的话就要被烤干了。

    人们各走各的,有人笑弯眉梢,有人面色如土。

    楼欢翊穿过那些或悲或喜的面容,走进了医院楼下的便利店。

    橱柜里刚上的早点热气腾腾,大半面玻璃都起了雾,香气热气一同在狭小的空间里回旋。但她径直略过了它们。

    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因此打算买点速食,那些随热随食,这样她一觉醒就能用食物犒劳一下自己昼夜节律错乱的胃。

    随便挑了两盒便当准备去结账,路过靠窗的用餐座位旁时一束阳光晃过,她眼前一亮。

    位置上坐了个瘦削的身影,桌上摆着杯用玻璃杯装着的咖啡,清香醇苦的气息环了一身。

    那是个很年轻的男人,穿着件棉质的短袖白衬衫,胸前两个对称的口袋,一个插了支笔,另一个空空荡荡,下面隔了层布料便是瘦削的身躯。

    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入,他的鼻梁、脸颊和耳际都像是透了光的纸;黑如鸦羽的头发在额前延续为关泽夺目的金褐,像是鸟羽被折射出细密璀璨的纹理。

    现在他正垂眸看着桌子上那沓纸,侧影的睫毛长而密,像是把质软而卷翘的刷子。

    纸的纯白,墨的漆黑都映进了桌上透明的杯子里。他抬手抿了一口杯沿,液体倾晃,照见了全貌。

    白衣、乌发、仿佛透明的皮肤。

    ——见之不忘。

    这视觉冲击力实在是太大。尽管夜班后思维已然混乱,楼欢翊仍能在一刹那想起她是在何处见到这张脸的。

    就是昨日负一楼体检中心见到的那个实习生。

    当时她面朝着他走过去并与之擦肩而过,未来得及细看却仍是一瞥惊鸿。

    说来也好笑,穿白大褂不扣扣子此等行为态度恶劣,楼欢翊当时又心情正糟,原本是想停下来多训几句的。

    但话刚说了一半便毫无防备地看清了来者的神情,她心一软,严词厉语全部卡壳。

    ——当时她还没说什么呢就迎上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嘴唇紧抿眉头微蹙,眼眸低垂只能看到纤长的睫毛,然委屈担忧却是一点儿也没遮住。。

    这什么情况?她还没说重话。

    这一定不赖她,错也是他带教老师的错!

    此刻,看着他拿着文献努力圈圈划划做批注的样子,她心里某根沉默已久的弦一动。

    楼欢翊想起了自己还在读研时的日子。那时她的带教老师是个杰青,完美主义在对人对己上都表现得淋漓尽致,一张病历都能让她重写四五次。

    那时她资历尚浅,整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还要时不时遭受其他医生护士的“特别关心“,日子别提有多令人难忘了。

    同是苦命医学狗,前狗何苦为难后狗。

    她心里生出几分愧疚来,未及多想便走了过去。

    “你好。”

    “昨天的事对不起,是我言重了。希望没有因此让你的心情雪上加霜。“

    对方在讶异中抬起头来,于是楼欢翊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眼列长而深,眼角开成绽放的花瓣尖,眼尾却很轻微地下垂,透着无辜的意味。

    他的鼻梁窄挺,秀气里混合着线条流利的俊朗;薄唇贴合时嘴角天然上扬,不笑,却有笑的痕迹在延展。

    “您是,这里的医生?”

    声音清朗,像水,能见底一般得澈。

    楼欢翊不确定对方是否认出了自己,他这句话在她看来问得太模棱两可了。

    或许他认出了自己,因此顺理成章地询问自己的职业。

    又或许他压根不记得自己,现在还在奇怪自己与之搭话的缘由呢。毕竟这也太像搭讪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面,心头起了股莫名的郁闷劲。

    “是昨天在地下室体检中心出言提醒的那位。不好意思,我那时心情不太好。”

    “您是哪个科的?”他问道。

    “烧伤整外。”

    楼欢翊看到他眼神微动。

    “那您一定很厉害,烧伤整形可是江城人民医院的优势学科。你们的顾主任在业内都是响当当的大佬,各种创伤修复做得一流。”他笑道。

    “修残补缺,你们干的都是矫枉纠错的活儿,让人肃然起敬。“

    楼欢翊惊讶地看向他。

    潮流大势之下,就连人们对整形外科的印象也已经固化在“医美”方面了。

    作为大龄剩女的她曾去过几次熟人安排的相亲,每每一落座开始介绍自己职业,对方无一例外眼睛一亮:哦,整外?就是开双眼皮垫鼻子的?那赚得可多。

    于是她只得一遍又一遍解释,那是医美整形。她是烧伤整外,他们科干的主要是各种创伤修复的活。

    对方就会一头雾水问她创伤修复是干什么的,她就会掰着手指给人科普:譬如鼻重构术啦,肌皮瓣移植术啦,□□再造术啦,以及最多的烧伤植皮啦。

    对方听到这些通常会被吓得不轻,惊恐地说什么那岂不是科里每天都在上演畸形物语,然后楼欢翊就会让他麻溜地滚蛋。

    而现在……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年轻男人笑语盈盈。

    一刹那,有什么东西直击她的心灵,使她心脏骤缩。

    并且这种微妙的心情一直陪伴着她驱车回家,在晨光里蜷缩着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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