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

    子时三更,打更声一慢两快,声音如“咚!——咚!咚!”家家门窗紧闭,这个时辰街上没人闲逛,只有暗处的风声簌簌作响。

    牛高马大的男人从客栈后罩房侧门牵出一顶极不起眼的马车。不过多时,两个黑衣人利落翻出客栈钻入马车内,正是李钧、李岁聿两人。

    此次简家小姐来得急,被掳去也蹊跷,就凭李简两家关系不浅,这人肯定是要完好无损地救回来的。

    主仆三人其实早就到了城南,此处离府中较远,但快马加鞭也要不了多时。早先派出去的人没有回信,不知缘由贸然前往未免太引人注目,三人决定去就近的客栈等消息。

    饭过,派去的人回消息称追踪到了一个可疑之人,而且巧合的是简宜清被掳之处竟然与铁矿所在之地相差不远。

    铁矿离城中较远又接近城外,巡逻的官兵人少,难免有遗漏之处,若是被矿工掳去……李钧神情凝重起来,决定立马收拾东西出发。

    城南越往外走都是黄土与石子混杂的土路,崎岖不平马车不好走,向戈将马拴在一旁,树枝遮挡足够隐蔽。

    “我去拿人,你们俩去铁矿那探探,有事发信号。”李钧说完几个跳跃就消失了。

    李岁聿伸了个懒腰,人已经钻到马车里去了。“本少爷在这等你,有事发信号。”

    向戈扯了扯嘴角,没有动作。

    李岁聿掏掏耳朵,一副我帮不了你的样子。

    “少侠,小爷我四体不勤,去了也是拖后腿,你还不走,人家小姐被啃得渣都不剩了。”

    向戈无语看天,嫌弃的表情毫不遮掩。这人到底为什么要跟着过来?

    没有再耽误时间,向戈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铁矿在一片林子后面,来人隐匿在枝叶中,能看见树林后面亮起的点点亮光,自从铁矿被盗,值夜的官兵数量增加不少,都聚集在铁矿周围巡视。

    向戈往前小心移动了几步,黑夜中,竹片木头搭建的棚子,足足有十多个,看起来是矿工常住的地方。

    夜更深了,每隔一刻钟值夜的人会轮守一次。

    几人打着哈欠慢悠悠地往哨岗走去,那里可以眯一会儿。

    “诶,我说,上次那人上头抓到了没?”

    “没吧,不过话说回来,铁矿明明是在仓库里被偷的,要查也是查那边,平白抓着我们不放作甚?”

    “你可小点声,幸好那天不是咱两守的夜,说什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那人点了点头,结伴走了。

    黑影晃动。向戈抓住空隙一个闪身钻进了其中一个棚子里,隐在黑暗中分神往外扫视确定没有惊动任何人。

    目力尽头是被遮掩的矿洞,洞口外挂着明晃晃的矿灯,零散几个人蹲靠在土块旁闲聊,暖黄的油灯照不清人的脸色。

    他刚才就发现了,矿工并非全都是白天劳作夜间休息,其中一大部分人都被安排在夜晚。

    向戈一路避过巡查的人,摸进一间棚屋。月光透过窗户。此时,棚屋里黑漆漆的,塌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睡死过去的矿工,四周鼾声四起,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汗馊味。

    向戈谨慎地往里走,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刚想转身离开。

    “咻!”破空之声猛地让他脊背发凉。是谁!完全没发现!

    黑暗里跳出好几个人毫不犹豫挥剑砍向他。一时间,气氛剑弩拔张。

    向戈挥动右臂,手里的大刀向几人猛然劈去,刀风凌厉,呼呼作响。眼前这人纵跃如飞,左脚掌猛力一踏刀柄,顺势提剑迎面刺来。

    向戈看清对面的人的架势,双目微顿,忽然力竭摔倒在地。

    几人见这贼人招架不住,几个手刀快速将人打晕带走,随即倒翻消失在黑暗中。

    李岁聿扭了扭酸软的脖子利索翻身下马,未耽误片刻,飞身而上,自树丛间蹿过。

    夜已过大半,天与地之间的交界线渐渐清晰起来。轮守的人已经很累了,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强打精神。李岁聿乘着守夜人松懈,无声绕过几个棚屋,直到看到了泛着黄光的矿洞口。

    洞口由几根粗壮的木棍搭架起来,几盏油灯泛着微微的黄光,光影在崎岖不平的洞壁上发颤。

    而此时,本应该戒备森严的矿洞口却没有一个守卫。

    “咕隆咕隆。”矿洞里传来车轮转动的声音。

    几个矿工将装满黑色矿料的板车拉出矿洞。

    “老李,我撒泡尿就回棚里睡去了。”

    “不约好了去吃酒的嘛?”矮小黑瘦的男人一边回话一边推着板车朝仓库走去。

    男人没说话摆摆手走了。

    矿场中只有零星几点树木挂着几片叶子,李岁聿隐匿在土堆后。与此同时,休息了一整晚的人也从棚屋中出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瞬间钻入鼻腔。

    李岁聿皱着眉思索。眼前这些矿工神情恍惚,哪怕是休息了一整晚也是脚步虚浮的样子。

    天光渐亮,人多了起来,李岁聿计算着时间轻盈一跃离开了矿场。

    李岁聿回到李府已是正午,那顶马车正稳稳停在李府大门口。

    想来人已经找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马车上下来一位泫然欲泣的娇女子和脸如黑炭的男子。正是李钧与被掳走的……两人?

    这矫情劲,谁啊?

    宋宝斋被推下马车的时候扭了脚,瞬间痛得两眼泛泪花。只能提着一条腿趴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活像被欺负得狠了的样子。

    李岁聿来了兴趣,慢悠悠凑到两人跟前,一脸坏笑。

    “李钧你欺负人家姑娘做甚?”

    李钧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眼神扫射过去。

    ……

    李岁聿瞬间闭嘴。

    “人找到了,受了点惊吓,已经安置在府上。”李钧满脸不耐烦。“此人鬼鬼祟祟的,我抓她下去问问话。”说着,示意将人带下去。

    宋宝斋此时才猛地抬起头。

    “少爷,救我!”

    原本毫不相关的男子身上瞬间收获两道刺人的目光。

    李岁聿疑惑抬头,正好与一双滚圆湿润的大眼相对。

    宋宝斋瘪着嘴,可怜兮兮的望着来人。

    ……欲言又止

    李钧盘手立在一旁不说话,一股审视的意味。

    空气静默一瞬。

    这麻烦精怎么在这?李岁聿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

    “二宝?”

    李钧挑眉。“二宝?哪来的?”

    “你管那么多,新收的帮我写课业的。”李岁聿上前提起满脸眼泪的人。

    “昨夜此人在装铁矿的仓库旁探头探脑,被我抓到时满身的铁矿灰。”

    ……

    “少爷!小人办事不力……摔了一跤!小人没别的心思……”宋宝斋急急解释,说着小脸一瘪,欲哭无泪的样子。”

    “他让你去的?”李钧接着一问。

    李岁聿眼刀一甩,被提着的人脖颈一缩。

    “这不明摆着嘛,我说李钧,人家就一小姑娘,能翻出什么浪。”

    李钧看着眼前两人明显有点什么的样子,细细思索了一番,想起确实在书院见过此人。

    这小子又在偷摸捣鼓什么。

    “向戈人呢?”

    李岁聿见没再追究,顺势将人拎到身后。

    宋宝斋松了口气,缩着头安安静静当摆设。

    话音未落,一顶青色的马车停在了门前。车上下来一位消瘦高挑的男子和消失许久的向戈。

    来人是覃古,刘指挥使刘苹的一把手。

    “李提辖、李公子,覃某不请自来是为了赔罪,昨夜手下人错将向少侠当作贼人押走,实在是笑话。”高瘦男子长着一张笑眼,却没有半点歉意。

    李岁聿抱臂看两人寒暄许久若有所思。

    将人送走后,几人对视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径直往院中走去。

    “你,麻溜的,跟着我来。”大宝早就接到了少爷的木蝶,适时将人带走。

    宋宝斋心里打鼓,悄咪咪撇了眼身前毫不关心的男子,见人没反应只得跟上脚步。

    李府很大,到处都是铺着青石子的长长雕花走廊和足够惹人观赏的假山廊亭。

    宋宝斋心里有事,此时离昨夜从家出来早就超过三个时辰,那具木偶人若是被母亲发现到也不是大事,只是不知道李岁聿搞什么鬼。

    跟着左拐右拐大概半刻钟,终于绕到了一间房前,打开门是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一面屏风、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地的破烂?

    “你,就在这写课业吧。”

    没错,大宝就是那日送木偶人的胖墩,此时他不知从哪翻出一套笔墨,接着从怀里掏出皱皱巴巴的课本,正是陈夫子布置的那本……

    “真写啊?”

    “不然呢?”胖墩鄙夷反问。

    “抓紧,写不完有你好果子吃!”胖墩横着一脸肉,话毕站在一旁死死盯着面前的人。

    宋宝斋顶着一张蒙圈的脸,苦哈哈地开始埋头苦干。

    另一边,向戈将门掩上。

    “你的武功不至于被绑走。”李钧眼中露出疑惑。

    “是,我故意漏怯是发现那些人的招式有问题。”向戈深深皱眉。

    李岁聿好整以暇。“是京城打手的招式。”

    “对。”

    两人同时看向李岁聿。

    “别忘了刘苹在禁军中当过值,期间一路升官调配才到黔南当的指挥使。”

    “尽管在黔南,刘苹训练手下仍然习惯用京都的招式。”李钧接着说道。

    “但问题在于,这些人说话操着一口京腔。”向戈将最疑惑的地方抛出。  “这批丢失的铁矿已经引起了京都的注意?一小批铁矿而已,真有这么重要?”

    两人没回话。

    李岁聿想起前先日子碰巧撞上的那次追杀,他甚至没有听清那两人在密谋什么,就直接被一枚暗器射了个对穿,幸好没伤在要害。

    他对武功招式没那么敏感,可是那枚镞明明是京都的制式。

    所以这些人到底是在找被盗的铁矿还是在找什么人呢?

    李岁聿压下眼中的疑惑。

    三人商议完已是黄昏时分,李岁聿终于记起还有一个人,便悠哉悠哉地朝后院书房走去。

    日头渐晚又是初秋,蝇虫免不了多了点。书房的窗半掩着,窗后的姑娘尽管浑身脏兮兮,头发也稀散,但身子仍旧坐得笔直。

    书页飞速地在白嫩的指尖翻转,随着“啪”的一声响。宋宝斋猛地将写好的课本拍在桌案上。“讨人嫌的蚊子!”

    窗外的李岁聿觉得这句话骂在了他头上,摸了摸鼻子推开门进去。

    宋宝斋揉了揉酸胀的脖子,终于等到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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