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树7

    “不自量力。”柳徽娘一声冷哼,手中酒水一泼,将黄老爷泼了个狗血淋头。

    “啊啊啊——”

    黄老爷一声惨叫,捂着双眼翻倒在地,浓黑的鲜血从他指缝中涌出。

    柳徽娘蹲在他的身边,纤细的手指拂过他腐烂的肩膀,鲜红蔻丹直戳他漆黑腐烂的骨头:“你明明是人,却甘愿堕入鬼道,成为她的手中玩物,如今可好,你的子孙后代皆成了她的祭品。”

    “可惜,你们终究是棋差一着。”

    闻言,黄老爷厉声尖啸:“不可能,鬼母之术已成,我没有失败!”

    “哼。”

    柳徽娘一声冷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鬼母之术确实成了,可惜,让她成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你们的美梦,该醒了!”

    话音刚落,那石像中的鬼母突然睁开了一双猩红的双目。

    那一瞬间天地变色,风起云涌。

    阴气如同泄洪一般席卷而来,平地卷起漆黑的风暴,强烈的风压将整个善堂压垮,房屋坍塌,地面开裂,眨眼间,这儿便化作一片废墟。

    “咳咳咳咳……”水鬼努力将郁小白护着,被迫吃了一嘴沙子:“这倒霉玩意儿醒了!”

    柳山也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柄木剑插入地下,整个人半跪着,才堪堪没有被这风吹跑。

    他紧盯着眼前的一幕:“鬼母出世,若按柳徵娘的说法,她应该是在术法上动了手脚,将鬼母收入了自己的麾下。”

    柳徵娘得意一笑,打了个响指。

    鬼母果然随她的指挥行动,一把攥住了地上颤抖的黄老爷,高高举起。

    “鬼母,吃掉他。”

    柳徵娘伸出纤纤玉指:“他可是你最爱的仆人,就让他做你醒来之后第一道佳肴,岂不是美事一桩?”

    鬼母听令,立刻露出利齿,将黄老爷送往嘴边。

    “不,不要!”

    腥臭的风扑面而来,黄老爷这才察觉出怕,浑身颤抖着求饶:“梅音啊,是我,我是你丈夫啊,你吩咐我的事我都做了,都怪这个臭女人,是她坏了事……求求你不要吃我!”

    闻言,郁小白和柳山神色一变。

    柳山皱眉:“梅音……鬼母竟是黄老爷的夫人?是大夫人,还是哪位姨太?”

    “柳梅音,当然是黄府的大夫人了。”

    柳徵娘嘻嘻一笑:她指了指满地的碎骨:“你们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何鬼母之术明明要献祭血亲,这满地的尸骨却全是黄老爷的姨太吗?”

    “贱人,你闭嘴,不准说!”

    黄老爷死到临头,还不忘挣扎着痛骂:“早知道你是个白眼狼,我当初就应该让你死在外面!”

    “哼,还嘴硬。”

    柳徵娘一挥手,鬼母立刻张开血盆大口,一嘴啃上黄老爷的腿。

    “啊!!!”

    黄老爷失声痛叫,鬼母食人是连人带魂魄一起撕碎的,灵魂被活生生撕开咀嚼的痛,胜过世上任何一种酷刑。

    在他的惨嚎声中,柳徵娘微微一笑:“黄老头虽然年老,但灵魂倒是有几分分量,要完全吃掉还需些时间,反正闲着无聊,便给你们讲讲黄府这腌臜事吧。”

    “若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便帮我找个说书先生,好好传唱一番。”

    “你说。”水鬼来了精神:“我最爱听故事了。”

    郁小白看了一眼柳山,见他不说话,便知道他也是乐于拖延的——他叫的增援怕是还在路上。

    柳徵娘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血祭之人全是姨太,是因为柳梅音才是那个施术者。”

    她指了指自己,又看向那满地的尸骨:“这些,全都是她嫡亲的血脉。”

    柳梅音出生官宦家庭,她的父亲是个大官,但却因为一桩邪鬼作祟的案件招致当今天子震怒,满门下狱,男丁斩头,女的充妓。

    柳家主当权时,后宅的女人成群,生下的孩子更是乌泱泱一大群。

    光女儿,就有二十几个。

    这些娇儿全部入了秦楼楚馆,柳梅音是其中颜色最好的一个。

    “柳梅音心机深沉,又长袖善舞,不过短短几年就攒了不少银钱,还打通了关系,将能找到的柳家女儿们偷偷弄了回来,在一个雨夜奔逃。”

    “负责外应的,就是当时在青楼做打手的黄四。”

    黄四,便是如今的黄老爷了。

    一行人逃到柳水镇落了户,置了房产,做起了酒水生意。

    “生意哪有那样好做呢,没多久,黄家酒坊就开不下去要倒闭了。”柳徵娘掩唇一笑:“柳梅音便想了个好办法——高价拍酒,拍得头酒者,可入帷幕夜话。”

    “哈?”

    水鬼咋舌:“她疯了吧,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她竟还愿意做那种事?!”

    “呵,谁说要她做了?”柳徵娘冷嘲:“柳家女儿一共带出来十八人,多得是人选。”

    “她只需要洒几滴泪,多的是姐妹愿意为她牺牲——反正已经是残花败柳,便多这一次又能如何?况且大家都没有谋生的手段,还不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郁小白沉默。

    “可惜,那个雨夜,柳家十三娘被那名恩客杀死在了荷花池边。”柳徵娘垂眸:“那个恩客是个鬼修,他那晚走火入魔,将柳十三娘当做血食喂了自己的小鬼。”

    血染荷池后,鬼修也爆体而亡,只留下一本修行手札。

    “柳梅音拿到手札,突然想起家中出事前她在书房里听到的对话——柳家的谋反罪,罪名正是偷炼鬼母。”

    “而那个鬼修的手札中,恰好有鬼母炼制术法的详细介绍。”

    不得不说,一切都像命运的安排。

    “柳梅音也想炼鬼母,可她不仅想修炼,还想长生不老。”柳徵娘看着已经把黄老爷吃到只剩一半的鬼母,面皮一抖:“她想,为何我不能是鬼母?”

    “血肉苦弱,她若成鬼,岂不是可以为所欲为?”

    “于是她偷偷修行鬼道,并在小有所成的时候,第一时间契约了黄四,将他收作仆人,生是她的人,死了也要当她的鬼。”

    “几年时间内,她陆续杀了几十个无辜女子试验鬼母修行之术,等确定有效之后,她献祭了第一个姐妹。”

    “等柳家姐妹发觉不对时,后院槐树下的井里,已经堆满了雪白的尸骨。”

    “柳家姐妹从最开始的十八人,锐减到不足十人,这时候想逃已经不可能了,黄府布下了天罗地网,这些流着柳家血液的人,全都是将来的祭品。”

    “除此之外,她还获得了魂花酒的炼制方法,她一边修炼,一边将魂花酒送入宫中,妄图在皇权内埋下种子——等她炼成之际,便引爆花酒内的傀儡术,将整个王朝倾覆!”

    听到这里,水鬼瞠目结舌:“这女人野心也太大了吧?”

    “可事情哪有那样容易呢,秘术有部分残缺,她渐渐变得半人半鬼,而且根本无法保持理智。她四处询问其他鬼修,得知要想术法成功,祭的血亲越多,血脉越纯,成功率越高。”

    柳徵娘说着,摸了摸鬼母的肚子:“若说血脉精纯,自然是自己腹中产下的孩子最好。”

    “距离出逃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你们猜猜,她生了多少孩子?”

    这个问题问得众人毛骨悚然。

    “嘻嘻嘻嘻,不仅如此,为了保证血亲的数量和纯度,有些女儿长大之后,她还将女儿送给黄老爷当姨太,继续生下更多的婴儿……”

    “生出的婴儿偷偷送去善堂,需要时,便随意【取用】。”

    “等等,她生下的孩子的父亲是……”水鬼满脸嫌弃:“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就是你想的那样。”

    柳徵娘吹了吹指甲:“要保证血脉精纯,男人的种子自然也不能变,整个黄府里面,只有黄四一个人有生育能力。”

    听到这里,众人纷纷沉默。

    这么说,那位才十几岁的黄小姐也是……

    “经过长久的试验,她终于要成功了。”柳徵娘嘻嘻一笑:“她终于算出,只要最后献祭一个血亲,阵法可成!”

    “刚好她最后剩下的一个女孩子祭品,便是黄小姐。”

    “可她没有料到,黄四控制不了自己的脏根儿,竟让黄小姐在这时候有了身孕。”

    柳徵娘摸了摸自己身上那处刀伤,那刀捅得很深,看得出来,下刀的人对黄小姐憎恶至极。

    她勾唇:“你们猜,是谁要杀她?”

    不知何为,郁小白想起初见黄小姐的灵魂时她冷漠如霜的脸色,以及直勾勾盯着床上自己的身体时,那不加掩饰的厌恶。

    “是她自己。”

    郁小白轻轻叹了一口气:“对吗?”

    “什么,她是自杀?”水鬼惊,但很快又点头:“确实,得知自己腹中有了孽种,她不想活了也是正常的!”

    “哈哈哈,确实如此。”

    柳徵娘大笑:“黄府不可能多年没有孩子,除了几个儿子之外,她是唯一一个留在黄府当做幌子的小姐。也从小被当做正常的小姐娇宠长大,可谁能料到慈父是畜生,母亲更是恶鬼。”

    “惨事发生后,她无力抗衡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只能带着那个尚未成型的孩子,一起告别这肮脏的人间。”

    说到这里,柳徵娘仰头,将酒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她偷偷跑出来在善堂前的石像前流了许多眼泪后,一把匕首了结了自己,她的血流到了我的棺材盖上,我的残魂得以顺着她的血脉中柳梅音的气息脱离阵法封锁,重回人间。”

    “柳梅音可要气疯了,可她已经进入石像等待破封,只能吩咐黄老爷找人锁住黄小姐的魂儿,然后试图找到让她的□□与魂魄重新结合的办法。”

    “然后,黄府等来了你们二位能人异士。”

    柳徵娘扫过柳山:“柳山道长将她炼成行尸,便完美地符合灵肉结合这一要求,黄老爷求之不得。”

    “可你们没有想到,我已经在那闺房中久候多时了。”

    她嘻嘻笑:“我在术法将成之际,取而代之,她的□□内锁住的便是我!而她的魂,被我送回了棺材内我的腐尸中,依然作为祭品献祭给鬼母。”

    “这样一来,鬼母便成了。”

    “不对,你既然不是柳梅音的血亲,黄小姐的魂魄即使在你体内,也无法完成最后的血祭才对!”柳山提出异议。

    “我若是呢?”

    柳徵娘一笑:“说起来,我得叫柳梅音一声姨母。”

    “当年我母亲也是柳府小姐,她当初没被柳梅音找回,而是自己偷偷跑了,还生下了我。可惜在我十七岁那年,母亲得病死了,临终前让我来寻柳梅音,求她照顾我。”

    “我来了,柳梅音也确实收留了我。”

    柳徵娘扫了一眼黄四,他已经被吃得只剩下半颗头颅,一颗血红的眼珠子还死死瞪着她。

    “柳梅音给我吃,给我喝,也暗示我爬黄四的床。”

    “我做了,只可惜,我却是个天生不孕的体质——发现我没用之后,她便一刀杀了我,将我送来这墓园献祭。”

    血淋淋的过往,被她这样轻描淡写的道来。

    “不过还好,黄四贪我新鲜时,也为了哄我告诉了我一些修炼的法门,不然我也无法在被献祭后还保持清醒,更无法有今日的局面。”

    “如今鬼母之术被我篡改,鬼母的控制权,也落入我手中。”

    柳徵娘笑:“你们说,这是不是报应?”

    此时,黄四最后一颗眼珠子也被鬼母吃掉了。

    鬼母周身戾气更重,一片猩红的雾气也随之扩散,渐渐笼罩住整个柳水镇。

    这血雾极其霸道,被触碰到的生灵眨眼间便被化成尸水,无论草木鸟兽,统统无路可逃。

    “等等,你要做什么!”

    柳山大惊,飞速捏碎一张符咒护住自己:“你和黄府之间就算有仇,也不该牵连无辜之人,整个柳水镇人口众多,鬼母若屠城,业障可全都落在你身上了!”

    “我知道啊。”

    柳徵娘眨了眨眼睛:“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业障太重会引来天雷,就算是鬼母也难逃一死。到时候不管是鬼母,还是我这行尸,都会化作一捧飞灰。”

    她托着脸颊:“这多好啊,干干净净地去死。”

    闻言柳山瞪大了眼睛:“你……你竟是要和她同归于尽!?”

    柳徵娘笑笑:“不然呢,做个行尸走肉,继续活着吗?哦不对,我这样……已经不算活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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