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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牒自荐

    沈淙一路策马至州桥沈宅门首时,驻足举目望见那方御笔所题的匾额,凝思少刻,忽而心下起意,即折转马身,经沿岐王那日引领路线,一路来至宣德门外,将白骧交与振缨照管,依凭着皇帝当日予他‘维清缉熙’的金印,为宦者引着进了宫府。

    时隔十数日,当他再次踏进这座外间碧瓦朱甍、丹楹刻桷,其里却是质朴无华、一派俭省的延和殿时,那方红木雕云纹的高足御案上,不再是堆摞至半尺来高的尺牍片札,而是两摞将才看阅完的奏表劄子,此回的他还且胆大于身地,抬目瞻仰了下御案之后那张印象中轩朗峭峻的御颜。

    却也只是短短一瞬,不若也不会未能发觉御颜之不豫,因就只作势屈身行礼,“庶民沈淙,拜见陛下。”却未与预料般,听到那句‘不必多礼’,也就只得完全地跪了下去,将这礼仪作全了。

    更且半晌也不闻‘起身’之言。

    心中暗道,这是将他收归以后,就连礼遇都且无了么?

    也即明白,收归以后,既得收服。

    这便就是施威立矩了,心中虽不是味道,却也未曾多余言语,只静静伏身在地上,直如皇帝那些忠顺服帖的臣子一般。直再过了一刻钟,膝腿已然既麻且痛时,才有一句纶音玉旨,直从头顶降下,“朕还没问你的罪,你倒自己找来了?”。

    “陛下予庶民这金印,不就是为让庶民可以随时入宫么——”

    沈淙以为这‘施威’之举总算结束,说着方自正要起身,只闻威厉一句,“朕何曾让你起来了?”无法,只得将才抬起半寸的膝头再按回去,那阵麻痛就更明显清晰了,只得咬牙忍住垂首听命。

    哪知皇帝那语声更加峻厉,“朕看你还是不知罪!”。

    沈淙实在少经这般冷遇,一时直是满腹委曲,抬头看向皇帝道,“庶民何处有罪?”。

    皇帝面貌本就凌厉峭峻,此时作色,即更是凛然冷峭,颇具威慑之力,“你自己说,充冒朝官,该当何罪?”。

    沈淙直是一哽,却是他先前让秦检假充皇城司干办官之事,这昏睡了七日,竟将这桩罪案也给忘却了,这确还真是‘讨伐有名’,只得垂首低声答道,“依《诈伪律》,从条决脊杖二十,刺配二千里州军牢城——”。

    “犯下脊杖刺配的罪案,朕只让你跪得一刻钟,竟还与朕使性傍气上了?”

    他不过反问得一句,也只是实在疑惑,也非是故意顶撞,如何谈得上‘使性傍气’?却奈何此时词穷理屈,也只得俯首认罪,“庶民知罪。”又白道,“只当时情势紧急,实在并无他法,就只能如此临机处置——”。

    皇帝见他一味只找理由,全无改悔之意,更是火冒三尺,猛地击案起身道,“沈泽川,这里不是荥阳!”又从御案之后几步踱至身前,指着鼻子骂道,“容不得你这般弁髦法纪、逞性胡为!”。

    “你若为人家现场摘发拿住,朕也无法将你囫囵捞出来!”

    “朕还等着你的治安策以为改制之法呢,你竟就全不安份地东奔西走胡作非为!”

    “……”

    他们虽已神交已久,但现实不过才第二回见面,如此一上来,就是戟指怒目一顿臭骂,心中还是怏怏不平,遂即睁目生梗道,“不知陛下如今是以何种身份指斥庶民?”。

    “庶民确是违条犯法在先,陛下但又罪责降下,庶民无不甘心领受。”

    “只此厉言詈辱又是何道理?”

    皇帝竟在此时想起《礼记·儒行》中的一句话来,“士有可亲而不可劫也,可近而不可迫也,可杀而不可辱也。”,一时直觉他这副样子倒真是这一句最好的注解,一时气得发笑,与殿内叉手侍立的一宦臣道,“你看他这幅样子,朕该不该传副杖子杀杀他的性子?”。

    那宦臣笑答道,“官家不就喜欢沈公子这敢怒敢言、敢作敢为的性子么?”。

    “官家若真狠得下这心,想必这会子,沈公子早无力气与官家这样说话了——”

    皇帝倒是颇以为然道,“你看他却不觉得。”。

    沈淙倒是一怔,看向那宦臣,依从其身上服饰猜测其身份,心中存着一个念头,却也无法确断,却是皇帝看出他心思道,“怎么?冒着人家的名头胡作非为,却不识得本身?”才知这便就是入内副都知谭廷宪,当即行礼问候道,“谭副都知”。

    谭廷宪略一颔首,便只作是回应,又道,“沈公子就且低个头认个错,也好让官家有得理由让您起来不是——”。

    此等严重的罪名,他这内宦就只以‘错’作结了,“你不是问朕,是以何种身份指斥你么?”。

    “朕现就告诉你,你是太傅的学生,朕亦是太傅的学生,且比你就师受业早上许多年。如此,却还当不起你沈泽川一声‘师兄’么?”

    这自是,当得起的。

    只他一介白丁,实在不敢这样攀附——

    皇帝见其并无异议,又道,“既是师兄,你如此逞性胡为,不知利害,我说不说得?训不训得?”。

    沈淙即愕然失语,他心中觉得怏怏不平,只是因他将皇帝视作为志道相投之契友,而皇帝却将他视作可威慑凌轹之顺臣。

    若是为作皇帝顺臣,他断然不会答应出仕。

    这天下,也不缺他这一个顺臣——

    然若那指斥训骂是这等理由,倒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因即道,“说得,也训得。”。

    沈淙也在这时得以明白,皇帝并无意追究此桩罪案,只会于其睁只眼闭只眼,如此作色训斥于他,除却他言中‘悬心’之故,怕也是为疏解心中郁气——

    既只为“顺气”,自然不会真责罚于他,心中但有依仗凭恃道,“可此事已然如此——”。

    “庶民觳觫惶恐,陛下要罪要罚,庶民皆愿承受——”

    皇帝岂能看不出他心思,直是笑骂一句,“你就是恃着朕拿你无法!”。

    沈淙垂首道,“庶民岂敢——”。

    皇帝嗤声道,“行了,起来罢。”。

    “朕顶不爱从你口中听见这二字,好在没得二月,这自称也就能换换了——”

    皇帝正说着,就见将谢恩起身的人直直就朝后摔去,吓得面色都且青白了去,忙地伸手将其扯住,再扶其站稳了,才惊恐色道,“如何了这是?”。又忙与其内小宦者道,“快请御医进来”。

    又想起林靖言他孙儿清弱之语,似是慢慢反应过来,但总也不至虚弱至此罢?

    这还不至两刻钟——

    皇帝却不知沈淙箭疮之事,依因昏睡了几日,身子本就虚乏,却也不曾好歇,硬撑着奔忙了两日,早无几分气力了,这不足两刻钟的跪罚,不过只算是最后一根稻草罢了。却也不愿皇帝知道此事,就只道,“不用请御医,只是下身跪得麻木迟钝,一时没站稳而已。”。

    正是这句话,以致皇帝从这以后,再没敢让沈淙跪过半刻钟。

    这若真跪出了事,他实在无法与林帅太傅交代——

    怎么也算得是‘因祸得福’了。

    那小宦者在殿门口犹疑着问,“官家,小臣还去么?”。

    皇帝略略一思道,“去御药院,将上回荣卫通疏、润养身形的荜拨山药羹再煮了来。”那小宦者应诺正要退去,皇帝又道,“今后但若沈卿入宫,都煮了此羹送来。”即才应诺退去。

    皇帝见其神色渐趋平复,也即慢慢放下心来,本是让谭廷宪为其搬个椅子来,沈淙却是笑言,“抱罪之身何敢安坐?陛下还是让我站着吧。”因也就随他了,半时才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却是来作甚的?”一眼又瞟见他宽袖中卷轴,因扬眉扺掌道,“难道是来与朕送治安策的?那就拿来吧——”。

    沈淙摇头道,“来请陛下一道敕旨。”。

    皇帝不免失望,又问,“什么敕旨?”。

    “诏许士子可诣阙投牒自荐,若试官看详合格即与阁试。”

    皇帝不免问起原由,沈淙因又将今日所见之事,拣择关键概要与皇帝说了,又道,“如此,方才能为陛下尽取天下之才——”。

    此外,为能让天下士子白身,都能来得及诣阙投卷,而将制科日期向后顺延二三月。

    皇帝凝眉忖得少刻,心中虽知应当,也欲从他请求,口上却道,“你这红口白牙的,就想从朕这里要走一道敕旨?”。

    沈淙正容道,“不白要”因将那弓弩图式奉与皇帝道,“我拿此物与陛下交换。”。

    皇帝皱眉问,“这是什么?”。

    沈淙只道,“陛下一看便知。”。

    皇帝取过看了一眼,问,“何处得来的?”。

    “偶然得来的,陛下便只说,换与不换?”

    皇帝摇首疑道,“我怎知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朕岂不是亏了——”。

    “唯请陛下决断”

    皇帝细观半时,却是并不曾见过这式样,直觉他引以自傲的内廷作坊,也无这样工巧之物,又并看不出伪造之处,即吩咐一内官道,“去将彦明叫来”那内官应声而去,“且等彦明前来分辨,却不能叫你将朕欺哄了。”。

    沈淙心中还自疑惑‘彦明’是谁,不想来的却是皇城司干办官宋杲,也即想起宋世兄似还兼着内廷作坊的职事。虽猜测着皇帝大约也知其真实身份,却也并不愿冒此风险,就只作不识,反是皇帝戏谑一声道,“彦明将你从险境解救出来,你却连且招呼都不打?”。

    沈淙只得躬声一礼,“宋干办——”。

    不意外又引来皇帝一声冷嗤。

    宋杲于其间事概不关心,只看了那图式道,“回禀官家,这图式或是真实的。只——”。

    皇帝见其神色有所迟疑,方问,“只什么?”。

    “内廷作坊造作不出,非是作图之人才可。”

    皇帝疑信参半道,“如此精细之图式,如何会造作不出?”。

    宋杲禀道,“这造作之道,岂是一张图式,就能涵容尽包的。”。

    “年弓月箭,何论弩乎?其间若有一处差错,整具弓弩都会废而无用,与其令让作匠反复尝试,倒不若请其作图之人自作,即能省去许多无用功夫——”又问,“不知这作图者,是为何人?”。

    皇帝转视沈淙,“问他”。

    沈淙摇首道,“我也不知”。

    又道,他也是偶然‘捡’来的,该是什么人身上掉落的。

    皇帝知他未说实话,正欲发作,又听其道,“却有一法,能为陛下寻得这作匠。”也不再卖关子,直言说道,“布告悬赏”。

    还以为他真能给出什么好法子,“你难道不知,私自造作藏蓄兵器,非是徒流,即是死绞,谁会铤而走险来此认领一张或会令其断送性命之图式?”。

    沈淙因笑道,“若陛下说是自身起兴设画,想知可有作匠能依样造作出实物呢?”。

    “只若应诏之人能且造作出实物,甚或其它精炼兵器,都可依其体式封赏给官,此图式之主,若见其确凿信实,自会千里投名万里投主——”

    “便就是不能召来此图之主,也能召来其它良工巧匠,长久下去,必可使天下良匠,尽入陛下彀中,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皇帝本是一连点头称是,半时心念忽而一转,直直看着沈淙道,“你认识这作图之人是不是?”。

    沈淙恂目问道,“陛下何出此言?”。

    皇帝因道,“谋而后动,你绝非是临时起意之人,决然是早有谋计。”稍作寻思又道,“说什么与朕交换,实则都是你算计好的,一回叫朕与你做了两样事,下却两道诏纸,是也不是?”却也不等其回答,即道,“人都言你是‘奸巧之商’,如此看来确是不假。”。

    沈淙不作辩解,只叫一声屈道,“庶民冤枉——”。

    皇帝并是不信,沈淙仍就屈声道,“都是为陛下谋计,却还身受指责,却去何处说理去?”。

    皇帝只不理他,交代宋杲道,“让内廷作坊先自造作着,若能依此图式造出,朕即擢升一级并赏钱千万。”。

    宋杲侧目看得沈淙一眼,便即应诺退出。

    皇帝目色一指沈淙袖中卷轴问,“那是什么?可是朕的治安策?”。

    沈淙摇头道,“行卷艺业”。

    皇帝伸手道,“与朕看看”又再愀然问,“那朕的治安策呢?”。

    沈淙依令将卷轴与皇帝,又再一指自己头颅道,“都在此处”。

    皇帝闻言满目欣忭地让谭廷宪预备笔墨,“那你快与朕写出来——”。

    沈淙即神色愁楚地按着额角道,“此时头痛非常,却写不出来——”从眯缝着的眼里看着皇帝欣忭神色僵在脸上,还且着重强调一句道,“实在痛得厉害,还请陛下体恤——”。

    皇帝岂能看不出他是真痛还是假痛却也没法奈何,咬牙道,“与他搬个椅子过来”见其真就安心坐下了,还且安心地吃着他让小宦者取来的荜拨山药羹,心上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羹粥如何?”。

    沈淙直是点头道,“味道很好,多谢陛下。”。

    “……”“那就多用一些”

    本想借以言语威吓他几句,免得于他如此敷衍怠慢,却也知道此人只是面貌看着平易逊顺尔雅温文,骨子里却是个不惮强御玉石同烬的性子,直如葛叔契一般无二,真无愧是他一手教带出来的。只怕再逼得狠了,即便不至‘玉碎’,只就是‘出走’,也是够他‘遗恨’的了——

    没了沈泽川,且先不说太傅如何怪罪于他,他又再去何处找个‘管商’卿相来?

    却仍不免邑邑不平,因道,“再若偷懒懈怠,敷衍搪塞于朕,朕即将那二人捉来,朕无法杀掉他们,还不能痛笞一顿,以消心中哀恨么?”指的自是崔垢崔墇二人。

    沈淙便是一噎,半时低声道,“他们都已回家乡去了”。

    “陛下总也不至,不远千里去博陵将人捉来,就只为打顿杖子消气罢?”

    “若只为如此,师弟罪债师兄赎偿,沈淙即在此处,陛下杖我也是一样的——”。

    皇帝心知此人不过是仗着他不会动他才这样说,却还是莫可奈何,“究竟何时与朕?”。

    沈淙在薛府并无食好,这时食了这羹粥,胃里身上都是满足平适,只想着便是顿顿都食这荜拨山药羹也未尝不可,起身回道,“庶民头痛之疾稍得好转以后,就——”。

    皇帝一言打断道,“那是什么时候?”。

    沈淙面作难色道,“这却无法知晓——”。

    “再说,陛下不是说在制科之时么?”皇帝才且想起他是如此说过,要以其制科策文以为新政所依条法来着,倒是为他这么突然地不请自来而扰得忘却了,“那朕等的制科治安时策——”。

    哪知其又道,“制科却也不行——”。

    皇帝为他说得一噎,半时才又问出那一句,“那是什么时候?”又语声极为坚执道,“你今日必得与朕一个时限,不若朕绝不让你走出延和殿。”。

    沈淙侧目看眼十步开外的殿门,脑中莫名冒出一句“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的话来,不禁莞尔,低首答道,“制科之后,五日以内。”。

    随口就将此事与他拖延了二三月,皇帝心中很是不满,却又觉得好歹也算是个答复,因道,“到时若是你不与朕——”。

    沈淙接言道,“如是不能,庶民甘领陛下的杖子。”。

    这却毫无约束效力,因自道,“如是不能,朕即将你幽禁于此,方是将时策写出,才放你出去——”。

    沈淙分外无语,半时拜称道,“庶民遵命”。

    皇帝总是称心如意,直是遗憾这自称又得三五月才能换了,又将那长轴看了几眼,只却一句评语,“真是有够糊弄的”递回沈淙道,“自拿去投启罢——”。

    皇帝说着,随手拿起御案上皇后让人送来的山海兜,一口吃了,用谭廷宪递上的手巾拭着手,感叹一语道,“亏得是你,朕若以这等文章交与太傅,这双手掌一时就别想用了——”。

    说着却又陷入过往回忆,那一段分外短暂的回忆,却是他这半生至为珍贵的吉光片羽——

    沈淙见皇帝神色黯暗,因作宽松语气笑道,“先生连且陛下都敢训责不成?”。

    皇帝回神笑道,“训责都是轻的,笞责才是顶可怖的,便就是溃破流血,都毫不留力呢——”哪怕现时想起,还是不免生出畏惧之意。

    沈淙吃惊道,“先生会这样狠心?”。

    皇帝重重点头,又不无羡慕地道,“你却不曾挨过这苦痛罢?”。

    沈淙沉吟半时,摇头道,“先生就只罚我跪上一会——”。

    皇帝闻言苦笑道,“莫说是太傅最为宠疼的你,便是其他师兄弟,也不曾为先生这般对待过——”。

    “又或许,朕真是先生身下那个至为疏庸愚钝,无法雕琢的学生罢——”

    沈淙直直摇头,“陛下不是”默然片刻,开口问道,“那陛下,就不恨先生么?”。

    皇帝缄默一时,敛目言道,“不恨。”。

    不恨,但大约是怨的。

    不怨那打罚,只怨,他一声不吭,就抛丢了他。

    这么多年,还且从无看过他。

    他也是在后来知道,那是为了,又或者,不只是你。

    可这些,皇帝并不欲沈淙知道,也不欲任何人知道。

    沈淙看着皇帝晦暗神色半时,转却话头问,“这是何物?”。

    皇帝见他指着他方才所食食物,因笑道,“这是山海兜”循着当时的记忆学口道,“选之以厚醇的竹笋,肥美的乌鳢,鲜甜的松茸,干鲜的河虾,切作小块子,佐之以胡椒,最后再以蒸熟的糯米外皮兜之,以粽叶细条束之。”。

    只斯人已去,斯物也再无那时味道。

    却还是笑言道,“味道不错,可要试试?”又想起道,“却已冷了,不知你能不能食——”。

    沈淙果断道,“能,陛下也赏庶民一个?”。

    “说什么赏不赏的,想食便食,在这殿里,我们只是同门契友,非是一朝君臣——”

    沈淙缓慢嚼食着山海兜,悄然看觑着皇帝那样怅然神色,几乎就要将那实情说出了,却又觉得他并无理由插手此事,也就暗自忍了下来,只道,“味道确是很好。”。

    “我还能哄骗你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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