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平抱胳膊他的样子好像要把他胳膊拽走。
我感觉靠着的身体在偏移，而我被他手挡住半身，完全没有失去重心的感觉。
幼稚鬼的样子更好笑。
我稍微收了收笑声，有点清楚的目光看这个幼稚鬼，“你是想把你师傅的胳膊挂你身上耍吗？噗！”
“你——”康平吭哧带气的，突然听见头顶传来的无奈声音：“再不和念宁比，他便要赢你了，还闹人。”
可能输赢比和我争面子更重要，康平放过了他的胳膊，起身坐回去，“我可是要赢的！”说完，一屁股坐下。
看少年一脸傲娇的样子，我连笑好几声。
就在这时，挡住我半身的手转移到我的脑后，我听见顶上温柔含笑的声音：“莫得耍够？八音匣拿来给你耍？”
“不用。”我伴着笑朝他抬头，“还没画完呢，我要继续画。”
仰看他近在咫尺的双眼，蔓延着柔和而活跃的笑意，一点点烛光在他眼里如同黑夜中的火球忽闪忽闪，他眼里背对光源的面孔模糊不清，依旧能看到一丝笑。
感觉侧边热热的温度，眼看他向我低垂的眉眼弯弯地低了低，“好。”婉转的音调有些轻快，自然地扑我脸上，“莫累到自个儿，想睡便同我说。”
即使没有让他们忙，我去睡觉的想法，我也干脆地答应了他。
被他握着手，在还没画到红纸上描绘老人家的相貌。
“老夫人是有福气的长相，下半张脸圆得像铜钱，近六十岁还莫撒子褶子。”
铜板偶尔作响，耳边听他不时说老人家的脸型，我感觉眼皮突然往下坠了坠。
但还好白天睡得够多，能在他问我的时候很有精神地冲他摇头，“我不困，一点也不累。”
没有到达深处的困意轻易退散，笔尖画到下半边，几乎画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只下巴左右两边的位置，故意向上收两个尖。
圆乎乎的脸型似乎能脑补出面容，我对着纸上没有五官的脸说：“感觉好慈祥。”
“老夫人常年做善事，准是相由心生。”手依旧跟随他动作，而我目光逐渐从纸上转向身边他的侧颜，“就像你一样。”
他专注在纸上的眼神向我转移，露出一抹显眼的笑，“你再夸我这张脸，就该捧到天上了。”
“嗯……”我认真看他的脸，挺起被他半圈住的上身，“怎么不可以呢？嘿嘿~”
他眼神像是定我脸上几秒，好像无奈地笑道：“你呀，乖的哦。”左手离我后颈很近的位置摸几下，“画够久，若是累便歇歇。”
“我不累！”我笑着移回目光，“继续！”
笔尖画出细细弯弯的眉，笑着有些下垂的双眼，松垮的眼皮在这双和善的眼睛上非常和谐，画上乌黑的眼珠，显得一双善目温柔慈祥。
“好慈祥的奶奶”他的手带着我往下画，我突然说：“真想见见。”
“……明儿不得。”感受到他的视线，我侧目看他语调轻柔地说：“明儿要好好睡觉，把今儿熬的全补回来，乖。”
瞅他认真的神情，我笑嘻嘻地说：“晓得嘞~我也不想去。”更近地看他，“想去就和你直说了，绝不拐弯抹角。”
他好像习惯似的摸了摸我脑后，轻轻点着头说：“恩，我们小又巴适便好。”
落下的笔墨就像点了点我的眼皮，使它的沉重有迹可循。
“念宁哥严丝合缝的”少年清透嗓音伴随清脆的铃啷声调着我垂向纸的眼珠，“我该先瞧瞧，莫落了后头。”带起我半耷拉的眼皮。
我忽略身边人手拿的笔杆，看跳跃的语调戛然而止的康平把几枚铜板放编了几圈的铜板上，脑袋朝念宁凑。
视线角落的念宁似乎撇了眼康平，接着往前看，“瞧可不能白瞧，给我倒杯茶。”
“得！”康平痛快点头，噌地站起来，眼睛扫到桌上，“莫茶杯嘞，我去取来！”
少年的步伐就像飞向蓝天的鸟，仿佛带起一阵微风，使我清醒几分。
“他这是，想逃跑？”看留下康平残影的门前，我手里的笔杆头晃到嘴边，碰了碰唇。
听见身边一声低柔的笑。
“蛮不错嘞。”
侧回头看他弯垂的笑眼，我还疑惑他说啥不错，忽听见活跃的步伐好像掉帧地很快走近，转头见康平关上门，手拿两只茶杯回过身，“摸黑不好瞧，下回要带一根蜡烛才妥。”康平开心的语调灌入茶水流进杯里的声音。
我笑着问：“你师傅刚才说不错，你晓得你师傅说啥不错嘛？”
“恩？”康平貌似不解地瞪了瞪眼，端起倒完茶的茶杯，贴近自己嘴边，“撒子不错哦？”疑惑的眼神看向我身边的他。
他似乎感受到来自土地的目光，抬起头先看了看我，随后无奈地看少年，“穿得不错，晓得倒茶也不错。”
不到一米的距离，清晰看到康平好像很满足的笑容，开心地放下茶杯，“随师傅嘞！”又把另一只空茶杯倒上茶，端着送到念宁面前，“念宁哥喝茶！”
念宁手里的铜板穿了一半，停顿几秒后放下，像是没脾气地接过茶杯。
似乎听见念宁一声音调，紧接着听到康平说：“师傅也喝茶！”他刚抬眼，他徒弟就拿走了他前面的茶杯，快速倒好茶给他，“嘿嘿~”
康平都不等他说话，看他拿过茶杯就开开心心看了我和他之间一眼，“许大姐还有茶，等等再说。”脚步声活跃地回去坐下，拿起铜板穿。
瞥见他像是摇头的动作后，把眼神偏向了我，我转头看他眼神从我脸上顺下边，伴着柔和的笑问道：“画得得不得？”
他手把手教的每一笔，记忆都短暂停留在心里，我有心没能力的画技似乎有微小的提升。
垂眼看逐渐有点样子的人像，侧目笑对占有大半功劳的他说：“非常得！”
“那便好。”他含笑摸了摸我的头，“慢慢来，累了便歇着，不急。”
他画的嘴唇抿着笑，但我总觉得应该配上更开朗的笑容。
我掀开自己下垂的眼皮，下把嘴唇微微画大，之间的缝隙更明显。
快画完时，揉了揉快眯的眼睛，等画完开朗的笑容，我跟着张嘴打了个哈欠。
“哈呼……”松开指间的笔，我往侧边靠了靠，轻轻地说：“画完了，你看看。”
沉重的眼皮往上睁，见他有点雾化的脸像是倒斜地飘进我的眼眶，微笑地对我叹口气，“得，你先睡。”左肩前边似乎被摸，“我马上瞧。”
记不太清是怎么拒绝他的，但我晓得拒绝的效果不好，背后的疼被大面积触碰，看见模糊的眼前他给我盖上了被子。
“乖，安生睡，我陪着你呐。”
就是进入耳朵最后一段声音，我朝外偏的视线依稀看见越发朦胧的两个少年，一个专心干活，一个朝我侧目。
接着就是转入眼里的黑。
再次睁开眼，身边没有他们，房间也不是古色古香，我似乎回到了曾经和我妹共同的房间，回到了好几年前……
熟悉又陌生的场景让我意识到我不是穿越回去了，这只是一个梦。
抬眼看窗外，橘红色的天空告诉我夜幕即将降临，我想这时还没多忙的妈妈应该在厨房，于是赶快下床。
“没有酱油了，珠珠你去买一瓶。”
是啊，这个时间……
我看从我面前走过的她，她该放学了。
她从厨房出来，我到厨房门口，转身抬头看妈妈切肉的侧影，想哭，但一点都哭不出来。
不记得梦里接下来发生了啥，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他基本弯着的身子在我面前挡住半边光，紧接着渐渐感到头顶的温度。
“莫惦记撒子，等明儿个再说。”
温柔的语气仿佛引人入梦，我偏看他的眼珠不自觉下沉。瞥见那个少年的刹那，眼里陷入一片黑。
闯入我世界里的禽兽逼得我跳出，双手发力的瞬间，我睁开眼，看到他背对着我，而坐凳子上的人只剩念宁。
少年拿着笔似乎在桌上写啥，没过几秒，专注桌上的眼神好像移过来，我脑子还有点懵的时候，听说：“小又醒嘞。”
转瞬间，视线偏下的身影挡住上边，他转过身朝我低下上身，摸着我的头，有些急地说：“莫怕。”
虽然他背对着明亮的烛光，但我还是能看见他加深的疲惫。
手钻出被窝，“我不怕。”摸摸近在咫尺的眼睛，“你回去睡一会儿吧。”
确实是被梦里的禽兽吓醒，可看见截然不同又安心的房间和眼前的背影，我的心瞬间没了可以感知的跳动。觉得现在的我应该能一个人睡好。
而他仿佛没这么想，抚摸的手和摇头的动作同样轻，勾起的嘴角将笑容柔化，“困了坐着也好睡，不回去也得。你好好睡，莫惦记我，听话。”
晚上发生那种事，他肯定更不放心，我也没法保证真的不会吓到崩溃，再折腾他跑一回。
“好吧。”点头后，在他把我手塞回被窝的话语间，我感觉冲动越来越明显，没有犹豫，直接反握住他的手。他一动不动地被我握，轻声问道：“咋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