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我声泪俱下地控诉真田俊平的暴行时，赤坂灯正在画画。
她总是在画画。
“唔……”我的好友声音慢吞吞的，我可以想象她是努力思考但失败了，“那个，海音，我不明白。”
“什么？”我一愣。
“为什么你会害怕真田学长脱掉上衣？”
“因为，男生在女生面前脱上衣是耍流氓！”我掷地有声，“就算我喜欢看腹肌也不行，我只能接受照片！”
“……耍流氓？”
“耍流氓！”
“那新太郎好像也对我耍过流氓唉？”
“那件事都过去多久了！”我瞳孔地震，“难道你要因为他让你摸腹肌而和他分手吗！再说不是你自己问他有几块腹肌的吗！”
“可是他在耍流氓唉？”
“可是你们俩现在在交往？”
“可是他在耍流氓唉？”
“……”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通话的最后，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打消了赤坂灯分手的念头。
还好我已经不在群马了，不然王野新太郎可能会专门花一个周末跨校暗杀我。
阿门。
35
我以为自己会在足球场看见真田俊平，可实际上，当中川小夜子借口忙不过来并约我去棒球部客串临时经理的时候，我又看见了他。
“他最近放学一直在这儿吗？”我扭头。
中川小夜子不动声色，“因为俊平也没有其他地方去嘛。”
我抱着一筐棒球从球场旁边绕过去，真田俊平在跟二年级的学弟们说话。看得出他很受欢迎，这个人身边的氛围开朗得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以前真的喜欢偷懒？”我忍不住问。
“是啊，以前他不但偷懒，还喜欢趁着偷懒的功夫给我发邮件问我放学能不能给他带零食回家。”
我眨了眨眼睛。
因为没有青梅竹马，我并不能够理解中川小夜子和真田俊平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在我看来，他们实在是好到过分了，以至于就算知道中川小夜子和轰雷市正在交往，我也依旧会觉得不太开心。
“青木学姐？”少女喊了一声。
“我有点不高兴，”我说，“因为你和真田同学走得太近了。”
中川小夜子突然开始笑，我还是没办法理解她莫名其妙的笑点。走到男生们身边的时候她突然往场地里喊了一声。
“俊平，青木学姐说她生气啦！你过来一下！”
真田俊平闻言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表情开朗地向我们走来。中川小夜子贼兮兮地夺过我手里的筐子，我这才注意到她比我以为的力气要大得多。
怪不得棒球部一直都只有一个经理。
我抬起头和真田俊平对视。
“怎么了？”他问我。
“不知道。”我硬邦邦地回答了对方的问题，“你去问中川同学。”
我当然知道自己的气来得很莫名——真田俊平和中川小夜子从小一起长大，中川小夜子也有交往对象，他们之间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友情罢了。可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以一个单纯理解并包容的角度来看待他们。
还是太近了。
真的太近了。
我又不是什么圣人，我讨厌自己在意的人身边有其他女生，哪怕明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瓜葛也无法泰然处之。
真田俊平脸上的表情十分茫然，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毕竟我和他最多只能算是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我拿不准他对我是什么意思，一切看似热情的追求左不过是我心血来潮的自娱自乐罢了。
我那长得很聪明的同班同学站在原地思考了一小会儿，未果，于是他又快步走回原来的地方继续跟学弟们交谈。
我更不开心了。
36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恢复了家、教室、美术教室三点一线的生活。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怄什么气，或者说，就算我表现出冷淡的态度真田俊平也没有理由和必要来哄我，无论如何，我们甚至连暧昧对象都不是。
可我还是这么做了。
所谓的矫情。
真田俊平再次出现在美术教室那天我终于搞定了自己的向日葵，美术部长声泪俱下地将我的作品吹得天上有地下无，我有点不适应，第一反应便是“明明不如赤坂灯”。
即使没有见过，我也知道我的作品是没法超越赤坂灯笔下的画作的。
我和她之间的鸿沟，是庸人与天才的距离。
在这段时间里，我无数次地试图说服自己，我画画是为了我开心，不是为了超越什么人，可真正下笔的时候我依旧在想，如果是赤坂灯，她会不会画得比我更出色。
赤坂灯，这个人仿佛是禁锢着我的魔咒，只要她还存在于我的世界，我就做不到忽视她。
我也只是，稍微变得不那么恐惧面对她了而已。
“画完了也不开心吗？”
真田俊平看着美术部长欢天喜地地拿着我的画离开，他的声音很轻，似乎是在惧怕惊扰到我。
“没什么好开心的吧，”我回答道，“画完了这一幅还有下一幅。”
“说谎。”
他说。
我抬起眼睛看着少年的脸。
“你的表情在说，不会有下一幅了。”真田俊平笑着拆穿了我那点见不得人的自怨自艾，“这就是最后一幅。”
37
这个人有些时候还挺讨厌的。
我叹了口气。
我以为自己会怒不可遏地指责他揭我伤疤，可实际上，我只是安静地叹息着，心想人和人果然还是不一样。
倘若是真田俊平……他会怎么看待我和赤坂灯的事呢？
这么想着，我将手放在画架上，歪着头小声说道。
“我还没有消气。”
他愣了愣，“啊……是吗，抱歉。”
“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我觉得有些稀奇，以中川小夜子的性格，她大概不会好心提示真田俊平，但我也觉得这个人也绝对不是可以反应过来的类型。
“不知道，”他说，“你没告诉我。”
“那你道什么歉？”
“不知道，但是道歉应该没有错。”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你这么回答只会让生气的人更加生气。
好吧。我想。毕竟是真田俊平，这个人看似纤细敏锐，但在某些方面也蛮大条的。
“你要听故事吗，”我挑眉，“如果你的感想让我觉得满意，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你这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