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陆隽然家就在徐知行家对面,从他房间的窗户能看到徐知行的房间。

    在他的印象里,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徐知行的房间灯就会亮到很晚,那么大一栋别墅,亮灯的只有他那一个房间。而且和别的小朋友玩手机平板游戏机不一样,他那时候就已经伏在书桌前刻苦读书了,清脆明亮的读书声甚至能传到陆隽然家里。

    于是陆隽然从有记忆开始,他就总是听到家里人夸徐知行。

    真是讨厌死了。

    不过还好,他家人就只是说说而已,没人真逼他和徐知行一样从早到晚不停地学。常常挂在他妈妈嘴边的话是:“童年一生只有一次,该玩的时候就好好玩,最重要的是过得开心。”

    反而是徐知行,整天绷着一张臭脸,一看就过得很不开心。

    “这孩子也是可怜,整天就和保姆阿姨在一起,那保姆阿姨也有一家老小得照看,晚上又不能住家。那么小一个孩子,一个人住在家里,徐总他们竟然放心得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我们做邻居的也管不了什么,顶多叫徐知行没事过来一起吃个饭。”

    “哎,我们去叫不合适,还是让小然去吧。”

    爸爸妈妈就是随意聊了聊,陆隽然就多了个请徐知行回家吃饭的任务。

    可惜十次有九次里,徐知行都被陈姨送去上培优班还有书法、围棋、跆拳道之类的兴趣班了。

    剩下来还有一次,徐知行会绷着那张臭脸对陆隽然说:“谢谢,但是不好意思,我要上楼写作业了,没时间去吃饭,就不麻烦叔叔阿姨了,替我向他们说一声。”

    陆隽然吃了太多次闭门羹,好不容易见到人了还要被拒绝,气得小脸通红,叉着腰说:“天天学什么学啊!考那么好有什么用!你爸爸妈妈还不是不回家来看你!没人要的小孩!”

    他从小就是个直脑筋,一点弯都不会转,直愣愣地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听得徐知行一呆,拳头攥得紧紧的,说:“我不是没人要的小孩,我爸爸妈妈只是工作太忙了才不回来。学习有用的,只要我能一直考第一,他们就会回来看我了。”

    “骗人!你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但是你爸爸妈妈还是很少回家,你就是没人要!”

    “你不准这么说!”

    “我说的是事实,凭什么不能说!”

    ……

    吵到后来,两个人打了一架,徐知行以学过跆拳道的优势获胜,打得陆隽然一边流鼻血一边叫爸爸妈妈,最后被爸爸妈妈弄清了缘由,还被逼着给徐知行道了歉。

    不过这么大的事,归根结底是因为徐盛和苏盈月对孩子的陪伴太少,让孩子缺爱了。

    他爸爸妈妈还是给这两位打了电话,提醒他们抽空回了趟南城多陪陪徐知行。

    人是回来了一趟,最后的结果却是徐知行被骂了一通,然后徐盛果断停掉了他的跆拳道兴趣班。也是从那天开始,徐知行就变得比以前更沉默寡言了。

    陆隽然本来就对他存有怨气,在这之后又记恨着徐知行对他的一顿胖揍,对他没有半点好感。

    徐知行对他也是一样,两人走过路过都要把对方当成空气无视掉。

    但因为户口都在这一片,他们的孽缘从小学持续到了初中。

    不过陆隽然成绩差是不争的事实,他试着努力过一阵,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学习的天赋后,就心安理得在后面当吊车尾,看着徐知行风风光光待在火箭班里,年级第一拿到手软,做着老师家长眼里的好学生,又凭一张无可挑剔的脸做了女生公认的校草,在学校里出尽了风头。

    可越是风光,就越是容易遭人嫉妒。

    他们初中有不少人也住在云城上苑,对徐知行的家事也有所耳闻。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人把这些事到处疯传,传到后来就变了味,说他性格孤僻,说他表里不一,说他成绩好都是考试作弊抄出来的……

    说什么的都有,连陆隽然这种讨厌徐知行的人都会觉得荒谬扯淡。

    很多人知道他就住徐知行家对面,也曾找他求证过,他本来是向好好解释的。

    可是在他要开口的时候,他看到徐知行从旁边路过,脑海里回想起他与徐知行的恩恩怨怨,忽然恶向胆边生,说:“他爸爸妈妈很少回南城,都不怎么管他的,至于其他的——”

    话只说了半句,徐知行扭头看了他一眼。

    大概是这段时间听过太多谣言,他心情很差,眉头压得很低,看起来很凶。

    后面的话也就自然卡在了陆隽然的喉咙里没说出来,而徐知行也什么都没有做。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谣言传的时间久了,大家都慢慢开始相信了,连解释都没人相信了。

    陆隽然就亲眼看着徐知行从风光无限的年级第一,变成被人孤立的小可怜;亲眼见过他去找老师校长帮忙处理这些舆论,可老师校长只是发了一条不痛不痒的声明,没起到任何作用;也偷偷见过在本该上课的时间,他一个人站在楼梯间里,给徐盛和苏盈月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面的声音他听不到,他只听到了徐知行说的话,特别是他说的最后几句。

    “你们在乎的只是我的成绩吗?你们真的在乎我吗?你们在乎过我吗?”

    其实那时候陆隽然就感受到了徐知行近乎绝望的情绪,但事不关己,他高高挂起。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才过了不到一周,他就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听到了救护车的声音。

    他扒在窗台上,看到急救医生把徐知行抬出来的时候,徐知行已经脸色惨白,身上全是血。

    那画面把他吓得腿软,发了好一会儿愣才跑下了楼,听妈妈说:“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突然想不开了,竟然在浴室里割.腕了,那血流得浴室里到处都是,一看就是下了死手的。”

    爸爸也叹道:“是啊,要不是陈姨及时发现打了120,这孩子现在只怕是没气了。”

    这几句话听得陆隽然心里头一阵一阵地发寒。

    他发现那场舆论对徐知行的造成的伤害,比他想象中要大太多。

    而他即便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没有对那些谣言推波助澜,撑死就只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和其他那些伤人的传言来说不值一提,但实际上他仍旧是加害者。

    陆隽然一直记得这一天,徐知行被抢救了一整夜,而他则被愧疚折磨得一晚上都睡不着。

    不过好在徐知行活了下来,再次回到学校里,他就又变了个人。

    他还是名列前茅次次拿第一的好学生,但也变得张扬肆意,他不再期待依赖别人的力量,自己卷起了干净的校服袖子,用他以前学跆拳道的那些招式,把所有说过他闲话的人揍了一遍。

    其中也包括了陆隽然,他那句没有说完的话也被徐知行记在了心里。

    这次陆隽然没再像以前那样不服,他都没有反抗过,任由徐知行狠狠揍了他一顿,待他停下了,就躺在地上又诚恳地道了一次歉:“以前那些话都是我说错了,对不起。”

    而这声音夹杂在周围一片求饶声中,显得过于普通,很难吸引徐知行的注意。

    徐知行没把他放在眼里,冷淡的眼神从他身上轻飘飘扫过,然后对所有人说:“管好自己的嘴,再让我听到你们说不该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有时候在男生的世界里,拳头比什么都有用。

    徐知行把他们都打服了,那些传言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看似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但陆隽然知道徐知行的变化不止这些,他还开始不服从徐盛和苏盈月的管教。这两位一年到头回不了几次南城,几乎每次回来,徐知行都会和他们大吵一架。

    也是从这时候开始,陆隽然想起了小时候爸爸妈妈交给他的任务。

    决定叫徐知行去他家吃饭。

    前几次徐知行自然是不领情,但架不住陆隽然会磨人,一来二去的把徐知行磨得没了脾气。

    乔可矜:【难怪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徐知行说你是勉强算得上发小。】

    陆隽然:【以前得罪他太多了,他愿意加上勉强这两个字都不错了。】

    陆隽然:【我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你了,还有些细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乔可矜:【我明白,你说得也够详细了。】

    至少在这之前,她不会想到徐知行还没孤立过。

    而只要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眼睛发胀,鼻子发酸。

    陆隽然:【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到问这个?】

    陆隽然:【哦对了,你们学校是不是今天家长会?】

    乔可矜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正准备给他打字,背后被戳了一下。

    她回头一看,是徐知行拎了碗粉回来,“在干什么呢?看你没出去吃饭,给你带了碗过桥米线回来。赶紧吃了,过会儿就要上晚自习了。”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过桥米线的?”

    “中午听你提了一句,后来你不是陪姜雪去吃煲仔饭没吃成吗?所以给你带了一碗。”

    徐知行把过桥米线放到她桌上,鲜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刚才一直在看陆隽然说徐知行以前的事,看得她都忘了还没吃饭,这会儿闻着香味才忽然感觉到饿。她默默把手机放回了抽屉里,视线落在徐知行的左手腕上。

    只看了一秒,她扯开一次性筷子,互相摩擦磨了下上面的木刺,“徐知行同学好贴心哦。”

    “为你服务,应该的。”徐知行说。

    今晚姜雪是和她爸爸妈妈一起吃的晚饭,刚好卡在晚自习上课铃响起的前一秒坐了下来。

    趁语文老师还没进来,她扭头说:“我爸妈刚才给我奖励了点零花钱,本来打算给你们带奶茶回来的,结果太晚了来不及,等晚自习下课了我再请你们喝奶茶怎么样?”

    他们之间不存在什么推脱客气,有人愿意请客就只管接受。

    乔可矜和徐知行正点头同意,期中后又成功和徐知行同桌的薛毅凑了上来,“带我一个。”

    “想得美,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呀?”

    话是这么说,但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薯片扔了过去,“吃吧,你姜姐赏你的。”

    “好嘞,感谢姜姐,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姜姐!”

    “呕——”

    坐在周围的同学还挺默契,一下呕了一片。

    晚自习只有前两节是在上课,后两节语文老师就让大家自习写作业了。

    怕放学太晚,奶茶店会关门,姜雪提前十分钟就撺掇着乔可矜收好了书包,下课铃声一响起来,她就拽着乔可矜疾步前行,生怕奶茶店下了班。

    反观徐知行仗着腿长,跟在她们后面闲庭信步的,轻轻松松就跟上了她们俩。

    这样走到门口时,三个人正要转弯,听到陆隽然一声大喝:“等你们好久了,你们晚自习怎么这么晚才下课?我们附中早半个小时就放学了。”

    他身上还穿着附中的黑白色校服,站在夜色里几乎融为一体。

    不过他的声音够亮,乔可矜和徐知行都听得出来。

    好歹暑假一起玩了那么多次游戏,语音连麦都有好多次,姜雪也听得出这是陆隽然的声音。可今天是周三,他怎么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你——”

    “你怎么在这里?”

    她和乔可矜同时开口,乔可矜的语速要更快一点。

    她知道陆隽然突然跑过来和傍晚的聊天有关,怕他会说漏了嘴,还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陆隽然也没小时候那么傻,什么话都往外说,连忙找了个借口,“闲得慌,过来找你们玩。”

    乔可矜:“……”

    但徐知行什么也没说,姜雪竟然也真信了。

    “那你来得还挺巧,正好我期中考得好,要请他们俩喝奶茶,顺便带你一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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