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十分,前往二中的马路堵得寸步难行。
汽车鸣笛声此起彼伏,马路两侧都是清一色穿着蓝白校服的二中学生。
每天睡到自然醒的美好生活刚刚结束,多的是人连眼睛都睁不开,远远看着都是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只有碰到关系好的同学才兴奋一会儿,高高兴兴打了个招呼。
乔可矜在路上买了个糯米包油条边走边吃,快到校门口的时候刚好吃完。
她正准备把袋子扔进垃圾桶,身后忽然刮来一阵风,一只手落在了她肩上,接着就是九十斤左右的身体突然半压在了她身上,险些把她吓了一跳。
“乔可矜!早上好啊!”
姜雪手里拿了杯豆浆,杯口留着很浅很浅的唇印,是她惯用的爱美小心机。
见乔可矜转了头,她拍了拍书包,“数学作业给你带了,待会儿给你。哎呀真是的,七月不都还好好的吗?怎么到了八月,你就又成以前那样了?要不然我早就把数学作业还给你了。”
豆浆也已经喝完了,两人同步把垃圾扔进了垃圾箱。
乔可矜说:“我之前也没想到,这个月确实没空。”
在微信里,姜雪都不知道看她说了多少次没空了,大度拍了拍她的肩,“知道知道,你那是整天刷题,忙着卷生卷死呢!我们这些普通人可比不了,看你和徐知行神仙打架就够刺激了。”
乔可矜哑然,想说这不是她故意要卷的,却又讪讪闭了嘴。
自从允许她学了理科,陈梅就新买了一大堆物化生练习题,开启了新一轮的题海战术。
乔可矜身经百战,本来也觉得这没什么,可万万没想到,问题出在了陆隽然身上。
还记得那天,她刚刚把陆隽然的暑假作业写完带去了网吧,结果陆隽然居然和她说,寄快递的时候算掉了几本,好说歹说求着她一起写完了。
于是她无可奈何又增添了任务量,为了弥补过失,陆隽然又转了她五百。
四舍五入算下来,虽然她的时间又被更多的习题占据了,但严格来说,她觉得应该是她大赚了一笔。
至此,她还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然而当天晚上陆隽然就和她告状,说徐知行把他暴打了一顿。想到徐知行那能打破拳击记录的力气,她都没敢问陆隽然具体情况,只默默为他捏了把汗。
并虔诚默念一句:阿门。
不过她知道徐知行是有分寸的,否则她去把暑假作业交给陆隽然的时候,这两人也不至于那么哥俩好地坐在一起组队玩游戏了。
“好啦,你就别吹我了,你这叫捧杀知道吗?”
乔可矜站到姜雪身后,“你先别动,我把数学作业拿出来。”
姜雪停下脚步,但嘴还没停下,“哎呀,这算什么捧杀嘛?你本来就很厉害啊,又不像我,我现在都紧张死了。马上就要看分班公示名单了,我真的好害怕我不在一班。”
“不会的,相信我,你肯定在。”
“你对我太有自信了吧……”
从校门口走到教学楼下面,姜雪的嘴就没停过。
公示名单就贴在教学楼楼梯口的公示牌上,那里早就被一群高二的学生团团围住了。
大家都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分班结果,乔可矜和姜雪正准备挤进去看看的时候,薛毅一眼就看到了她们俩,冲着她们招手,问:“你们俩看没看分班名单啊?”
姜雪回头,一见到他就懒得去人群里挤了,“还没呢,正好你来了,你帮我们看看呗?”
“行啊。”他点头,凑过去看了两眼,说了句废话:“乔姐和咱行哥都是一班。”
姜雪一听就翻了个白眼,叉着腰瞪他:“谁要你看他们了,他们当然在一班,你看看我的!”
“你别急啊,我在看呢。”
薛毅是从第一排一个一个往下看,看到一班的中后排才说:“放宽心,你在一班。”
姜雪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你呢?你在不在?”
“在啊,我运气还不错,蹭上一班最后一名了。不过我们班分到一班的还真不少,一眼看过去,三分之二都是我们班的。可惜了我们老班长,抛弃了我们,投入了七班的怀抱。”
“抛弃你个大头鬼啊,你管班长选什么呢?他自己喜欢最重要。”
……
他们两个聊得热火朝天,乔可矜都只安静地听着。
后来准备上楼去高二一班教室的时候,她看到徐知行从远处走来,穿的是和大家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在他身上却显得人更加清朗俊秀。早晨的微风拂过他的脸上,也似乎格外温柔。
嘴角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扬起,乔可矜对他说:“不用看了,都在一班。”
“好,一起上去吧。”他也扬唇。
又是一阵早晨的风吹来,轻轻拂过男生额前的碎发,也拂过了乔可矜的心尖。
这只是一个很平常的早上,而她突然感觉到有一颗种子在发芽。
-
高二一班的班主任还是刘老头。
当上课铃响,刘老头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半的同学都在欢呼。
刘老头的心情也很不错,笑得乐呵呵的还和同学们聊了几句才步入正题。
“大家不用这么激动,安静一下,先听我说两句。班上都是原来一班二班的同学,我全都带过,就不另外做自我介绍了。今天只是过来报个到,我们的任务就是收暑假作业,安排新座位,做个大扫除,然后选下班委,领个书就行了。要是能早点完成,我们今天就提前放学。”
前面的话都不重要,主要是一听到提前放学,同学们就沸腾了一阵。
青春期的少年吵起来真是没完没了,这一次刘老头制止了好几遍都没用,便干脆抱着保温杯喝了好几口红枣泡枸杞,等大家闹得差不多了,才收起常年挂着的笑,拍了两下讲台。
他沉下了声音,还有几分威严,“安静,再吵就不用想提前放学了,先写张数学卷子再说。”
与他相比,更有威慑力的应该是数学卷子,教室里马上鸦雀无声。
“这就对了,以前的课代表都还在吧?先起来把作业收了,大家以小组为单位,把作业往前传就好了。同时呢,我再和清洁委员一起来安排一下大扫除的分工……”
目前的座位是大家自己选的,姜雪拉着乔可矜选了个靠窗的第四排,位置不前不后。
在刘老头说话的时候,大家就已经开始行动起来了,徐知行就坐在她后面,把自己的语文作业放到后面几个同学的作业上面,轻轻戳了下乔可矜的肩膀。
“传一下。”
“好。”
她没有回过头,顺着把作业往前面传。
而他指尖触碰到她肩膀的触感,好像很久都没有消散。
等暑假作业都收齐了,刘老头也和以前的清洁委员把大扫除的分工安排清楚了。有扫地的,有擦黑板的,有抹桌子的,偏偏乔可矜倒霉,她得擦窗户。
她仰头看最上面的窗户,回忆她和清洁委员是否有过恩怨。
否则怎么能要一个刚刚一米六的人擦窗户,这难道不是杀人诛心吗?
“你可以吗?”徐知行问。
他站在乔可矜身侧,只是单纯地出于好意。
但乔可矜心里那颗刚发芽的种子,短暂地死了一下。
她不服,看着徐知行的眼睛强调了两遍:“我可以站在桌子上,我可以。”
大概是女生的眼神太坚定,徐知行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好,上面如果擦不到就叫我。”
他说完就踩上了另一张桌子,因为他个子够高,刘老头钦点让他擦天花板上的吊扇,还指派了两个男生给他做帮手,帮他放了把椅子在桌上。
乔可矜只看了一眼就拿起抹布擦窗户了,心想她才不需要徐知行帮忙。
她擦窗户擦得很仔细,被她擦过的地方都亮得发光,姜雪扫地经过她身边时,都忍不住感慨:“真不是我吹牛,你这个窗户擦的,比我妈妈在家擦得还亮。”
“不过上面的窗户你要怎么办啊?你擦得到吗?”
“……”
乔可矜无言,背对着她突然有点不想说话。
不过姜雪也就随口一说,擦不到的地方自然有长得高的男生来帮忙,用不着她瞎操心。乔可矜没理她也无所谓,她还忙着呢,教室里积攒了一个暑假的灰尘,一扫帚扫下去还有点呛人。
在她走远之后,乔可矜继续和窗户奋战。
她是从下往上擦的,先踩上了椅子,后来又踩上桌子,最后垫着脚伸长了胳膊。
但她还是够不到窗户最上面。
碰不到的那一块灰蒙蒙的,和她擦过的地方泾渭分明。
“换我来吧。”
徐知行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
事关身高,乔可矜的胜负心莫名强烈,左顾右盼了一圈都没肯下来,还指使徐知行:“你帮我搬把椅子过来。我自己来,我可以站椅子上。”
偏偏徐知行还愿意让她指使,真搬了把椅子过来,却说:“站椅子上很晃,还是我来吧。”
他罕见地在学校表现出较强势的态度,而原因竟然只是不想让她站那么高。
乔可矜觉得好笑,可是想了想,她也觉得确实没必要抢着做这种有点危险的事情,便自己下了桌子,和他叮嘱了一声:“那你小心。”
对于一个已经擦了四个吊扇的人来说,这话可能有点多余,但有总比没有好。
他轻轻松松跨上桌椅,手往下一伸,一句话没说,乔可矜就心领神会把抹布递给了他。
他干活不像乔可矜那么仔细,但胜在个子高,速度又快,一会儿就搞定了这扇窗子。只是乔可矜擦得实在太亮,以至于中间还是有一条浅浅的,不太明显的分界线。
徐知行从桌椅上下来,正仰头观赏他和乔可矜的杰作,就听女生在他身边,暴露出一点奇奇怪怪的胜负欲,说:“徐知行同学,你擦得没我干净。”
“是啊,还是乔可矜同学比较厉害。”他忽然笑了。
上午十点的太阳照在他的侧脸上,瞳孔都在泛着明亮的光。
乔可矜看着他,感觉刚刚死去的种子又复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