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

    这个“她”指的是谁,徐知行太清楚。

    少年咬着牙关,垂落在身侧的手情不自禁抬了起来,想要触碰乔可矜的脸,却在仅剩一毫厘的时候清醒过来蜷起指节,垂落下去紧握成拳。

    乔可矜注意到他的每一个动作,刚刚掀起波澜而难以平静的内心再度得到了一丝抚慰。

    “她怎么还动手?还打得这么重。”

    “因为我瞒了她这么重要的事情,她生气嘛。”

    乔可矜笑了下,嘴角的弧度拉扯到脸颊引起一阵疼痛,但她还是笑:“我找刘老头转班的时候就知道会有今天了,转班这么重要的事情她迟早是要发现的。虽然很害怕,但其实我也一直都很开心。尤其是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再瞒着她了,我感觉轻松了很多。”

    “我只是有点担心,我根本说服不了她,她还在想办法把我转回文科班。”

    说到这个,她才是迷茫。

    她不想被人看到脸,抬手重新戴上了口罩,脑袋微垂着又在想她该怎么办。从徐知行的视角看过去,就见她纤长的睫羽轻颤着,半掩着漆黑的眼眸。

    “你说服不了她,就没有别的人能说服她吗?”

    “没了吧,她上午和刘老头打过电话,连刘老头都没说服她,还能有谁——”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就算这个人不会去说服陈梅,但他却是陈梅货真价实的阿喀琉斯之踵。

    这突然的卡顿太明显,徐知行问:“有人可以,是吗?”

    “有的,我有办法了。徐知行,谢谢你。”

    乔可矜抬起头来,冲着他弯起了眼眸。

    即使有口罩挡着,徐知行看不到她下半张脸,也能感受到她现在一定是笑着的,连带着他心底压抑许久的愤怒也悄然消散了大半。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乔可矜肚子又叫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是提醒了他,他看了眼电子表上的时间。虽然乔可矜没说,但他猜也知道今天她一定吃得不好,就把那些话都憋了回去,决定带她先去吃饭。

    顾及到她受了伤,肠胃一时半会儿受不得刺激,徐知行找了家味道清淡点的港式餐厅,让她坐在角落里背对着外面。

    这样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脸了。

    现在不是正常饭点,餐厅里人不多,服务员上菜也很快,两个人点了几个菜很快就上齐了。

    因为脸颊肿得实在厉害,吃饭都会扯得疼,乔可矜吃得很慢。不时停顿一下,等着缓过一阵疼痛感了,再慢吞吞地吞下去,吃得格外艰难。

    徐知行不饿,只象征性地夹两筷子陪着她吃,一直在留意她的状态。

    “现在还疼吗?”

    “还好,不是还很疼。”

    “擦过药吗?”

    “上午就擦过碘酒了。”

    徐知行这才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而乔可矜也对他足够坦诚,还有兴致还和他开了点小玩笑,“碘酒的颜色好重,我现在这样是不是看起来好像被人胖揍过,特别惨?”

    可惜这个玩笑或许不合时宜,尽管徐知行配合地扬起了嘴角,但看上去更像是被强迫的,“现在还好,在电玩城看起来比较严重。”

    “这样啊。”

    她感觉尴尬,又低下了头吃饭。

    提问方再次转换,徐知行问:“她打你的时候,是不是特别痛?”

    乔可矜发现了,他很在意这一记耳光。

    “疼啊,我耳朵都是嗡嗡的,不过过了会儿就疼到没感觉了,所以也还好吧。”

    她不禁多说了几句希望能让他安心,“不过她没有经常打我,这不是我维护她,我是在陈述事实。她几乎不会动手,比起打我,她更习惯说教我,让我刷题,或者面壁思过什么的。只是选文理这种事实在太重要了,我瞒了她这么久,她不生气才怪。”

    说完这些,她抬眼看着徐知行的眸子,“我都说这么多了,心情好一些了吗?”

    到了五点,客人慢慢变多了,餐厅开始放浪漫温柔的粤语歌。

    在歌声中,徐知行说:“干嘛在意我的心情,明明是你的心情更重要。”

    -

    入夜又飘起了小雨,给沉闷的天气增添了一丝凉爽。

    雨点从纱窗飘进房间里,落在化学书上,乔可矜就起来把关上窗户,转身开了空调。

    想好了要怎么应对陈梅,她的心就完全静了下来。而且她现在很有信心,以至于她现在就敢将文科的东西全部放进收纳箱里,把全部精力都放到理科上。

    等到陈梅回来了,她就主动出了房间认错:“对不起,关于转班的事情我不应该瞒你。”

    她低着头,微微泛黄的头发垂在两侧,将红肿的脸颊遮了一半。

    陈梅淡漠的目光轻飘飘从她身上扫过,低着头换好鞋,对她的认错也不屑一顾:“现在知道道歉了?早干什么去了?非得给我惹出麻烦才知道说对不起?说了能有什么用?有本事你就别说对不起,你继续给我犟,看看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再多的真心也被她这一段话给磨灭干净了。

    乔可矜只是因为她的隐瞒,才说了这声对不起,再多的就一句也不想听了。

    她急于中止陈梅这场单方面的说教,一点过渡都没有,直接就说了,“补课的时候,乔宇恒说他也想学理,想要我继续给他补课。”

    “突然说他干什么?他要你继续补课,你就继续过去,这有什么好说的?”陈梅问。

    她的反应完全符合乔可矜的想象,去阳台放好了伞就又去厨房洗饭盒了,把刚才说教的话都抛之脑后。

    果然,只要提到和乔建斌相关的人,她的思路就很容易被带跑偏。

    乔可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说:“他和我说,爸爸私下和他说过,如果我以后真的学文了,就不要我继续给他补课了,会给他换个家教老师。这样的话,我们又要变成以前那样了。”

    她故意装得难过,但她知道,真正会为之难过的人只有陈梅。

    洗碗的动作明显顿住,她一下也没动,任由水龙头开着,水哗啦啦地流下来。

    “他真这么说的?”

    “真的,你可以去问爸爸。”

    但事实上,乔建斌从来没对乔宇恒说过这些话。

    乔可矜说了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话,但她没有丝毫畏惧。

    她知道只要陈梅心里还有乔建斌,她就绝对不会问乔建斌这种问题,毕竟她很早就领略过乔建斌的绝情了。如果他认为乔可矜没了利用价值,他就真的会再次把她们母女抛弃。

    厨房里的身影顿了很久,才恢复了正常状态。

    “乔宇恒什么时候说的?”

    “七月初的时候,所以那时候我就和班主任提了转班,但是我怕你生气,不敢告诉你。”

    在陈梅回来之前,乔可矜已经编造好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只管向她陈述:“我是真的喜欢理科,而且乔宇恒刚好在那时候和我说了这时,所以我就转班了。我害怕,爸爸这样对我们,我怕你会……”

    更多的话就不用说了,陈梅自己会脑补。

    “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怕。”

    两个字就把问题堵了回去,后来陈梅很久都没有说话,乔可矜也一点都不着急,安安静静回了房间,刚写完两道物理大题,陈梅就进了她房间。

    她站在门口,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乔可矜,“学理科也可以,以后还是可以考个师范院校,考个教师编,以后当理科老师也是一样,也没多大差别,还是可以找个老实本分的……”

    即使是不一样的学科,在她安排好的人生轨迹里,还是走向了一样的结局。

    乔可矜自动屏蔽掉了这一整段话,等到了一个话口,问她:“所以是不用再转班了吗?”

    陈梅又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兴许是上午还在那么激烈地反对,现在又为了乔建斌那么轻易地改变了主意,这让她有些拉不下脸面。

    可该说的还是要说,她偏头:“不转了,但你必须保证你的成绩稳定。”

    听到这一句,乔可矜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了下来。

    “好,我一定保证。”她说。

    陈梅对她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要走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她今天没吃饭,算是大发慈悲了一次,说:“冰箱里还有点肉丝,自己煮个肉丝面,吃完了记得洗锅洗碗。”

    乔可矜一下子没吭声,如果陈梅是中午这么说,那该多好。

    而她晚上和徐知行在一起吃得很饱,哪里还有闲心去煮一碗清淡寡味的肉丝面吃。

    “我太久没吃了,好像有点吃不进去。我记得柜子里有小面包,我吃点小面包就好了。”

    陈梅也不见得是真的关心她,仿佛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就出了房间,听到她的话也毫不在意,“给你吃你还吃不进去了,矫情得很。”

    乔可矜选择无视。

    她起来把房门关好,忍不住想要碰手机的冲动,等陈梅去洗澡了,正拿起手机打算和徐知行发条消息,就见徐知行先给她发了一条:【现在情况怎么样?】

    乔可矜:【已经成功了。】

    就简简单单的五个字,连一个表情包都没发,徐知行却从中看到了简直要飞上天的喜悦。

    他躺在沙发上,眉目含着笑意,【乔可矜同学,开学一班见。】

    乔可矜:【开学一班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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