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8

    「J’en suis arrosé, mais pas teint.

    我被浇湿,但却没有受浸染。」

    你一言不发地离开了高专,除去夜蛾正道之外,没有与任何人打过招呼。

    这个消息来得格外突然,把刚执行完委托任务归来的五条悟震得呆在原地,对着将事实如实转达给自己的家入硝子,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与此同时,你的女同期也很无奈,毕竟你也没有和她说过你要离开的话,她也是从夜蛾那里得知的,你这一走应该是不会再回来了——夜蛾告诉她你是退了学,这与五条家的秘辛有关。

    不过究竟是什么秘辛,能使如此喜欢与依赖着五条悟的你心甘情愿地离开他身边?

    硝子想不通,她并没有意识到,其实她和夏油杰早就窥探到了事实的真相,只是他们谁都没有往这方面去发散联想。

    被你单方面“抛弃”的五条悟自然不甘心,他在得知消息的怔愣过后立刻就翘了课,打电话叫家里的辅助监督将他送回本家去,任性到即使与刚进门准备授课的夜蛾撞了个满怀,也不回头多看上一眼。

    夜蛾倒也随着他去了,毕竟最令他头疼的学生之一在星浆体任务结束后就总不让他安心,能在回去的这一次心死了也好。

    知悉一切的他自然最明白,五条家的双生子不可能永远都纠缠在一起,不提那双胞胎的诅咒是否为真,你的选择倒也是冷酷且明智,或许真的会如你的家族所想,成为未来五条家不可或缺的核心。

    五条悟那里自然是得不到一个让他满意的好结果,他的六眼能够洞悉万物,独独见不到让他魂牵梦萦的你。他在家中大闹一通,几乎要把五条家宅翻了个遍,才得到父亲的这么一句话。

    “你不去寻她,反而是在保护她,你难道不清楚这个道理吗,悟?”

    这话仿佛是往平静无波的潭水中丢了块石子般,激起的涟漪层层回荡,重重掠过五条悟心上。

    他定定地凝望上任五条家主半晌,将墨镜架回鼻梁,再未提过寻找你的事,回到高专后,消沉了好些时日。硝子和夏油实打实地担心了他一阵,在他终于与现实和解、复又露出那般咋咋呼呼的性格后,这才打消了他要做出傻事的疑虑。

    往日里他们聚在一起说笑时,总是叹息时间流逝得太慢太慢,体术课上练好每一个受身动作都要经过不知道多少次的练习,午后的理论课则永远有打不完的呵欠,可直到升入高专三年级后,他们才真切地感到,从前百般嫌弃的都是再也回不来的珍贵时光。

    那是夏油杰从高专叛逃的第一年。

    五条悟没有消沉太久,现实也不容许他和失去你时一样一蹶不振了,他很快便打起精神,在临近年末的时节与夜蛾告了几天假,因他要回到本家去,五条家将在他生日当天为他举行家主继任仪式。

    虽说他早就是家主,但由于尚未成年,一直都未能举行正式的接任仪式,而这缺席的形式主义马上就会为他补上了。

    自小侍候五条悟的家仆为他穿上层层叠叠、蓝白交织的纹付羽织袴,新任的家主大人长身玉立、丰神俊朗,清隽得很,想必就这样走到席上去,会使得不少年轻女孩们悄悄红了脸。

    “哎——可别都在这聚着了,到西院去几个人,小姐还在那儿等着呢。”

    ……西院什么时候还有过小姐了?

    五条悟听着只觉奇怪。这偌大的院子里向来只有他自己住着,家中与他同龄的年轻女性虽多,可平日里在他院门口逗留久了,也会在他的授意下被要求远离,这明晃晃住进来、还能被家仆们如此光明正大议论的小姐又是哪一位?

    他在穿戴好后悠悠然起身,一摆手就屏退了要跟上来的家仆,缓步到外面的长廊上,想要看一看那里所居的是何人。

    不过这时机赶得倒的确是巧,他刚一望去,敞开的障子门中就缓步而出一位年轻的少女。

    她身着一袭朴素的水蓝色色无地,留着古时候的高门贵女常留的姬发,自侧颜垂落的发丝宛若绸缎一般乌黑亮丽;她鬓角上别着淡紫色的牵牛簪花,行走时的步态稳健而优雅,簪花下缀着的流苏竟在这端方仪态下分文不乱。

    似是注意到了五条悟的视线,她倏地顿住了脚步,那流苏总算是微微地荡起来,同时有极细小的金属撞击声在泠泠作响。两人在寂静的庭院之中无声对峙。

    五条悟知道那是谁,少女必定是拥有着一张他简直不能够再熟悉的脸,可惜你迟迟不愿回过头来——也不知是不愿,还是不敢。

    在过去那些不再有你陪伴的日夜里,他每晚都会在冥想之前回忆你的脸。微笑着的、柔顺听话的、扁着嘴故作生气的、流着泪的,以及……满身是血的。

    每晚都让他做噩梦的罪魁祸首,如今就在他面前,而他竟然也隐隐生出些与故人久未谋面的胆怯来。

    远离他是因为,和他在一起让你感到为难了吗?以你之前在五条家的处境,这很有可能会是你离开的主要原因。

    但你现在又身着只有五条主系的继承人才能上身的水蓝色和服……

    “家主大人,时间要到了。”

    与现今的凝滞气氛格格不入的家仆前来温声提醒,也似是十分凑巧地给了你们一个台阶下。

    五条悟顺势回过头去,定定地凝视了来者一会儿,直将那家仆盯得暗自发了毛,这才收回他暗含威压的视线,平淡地向你刚刚站立的位置一瞥——人果然已经不见了。

    既然成了心地要躲着他,他倒也愿意暂时配合你的闪躲。但只要确定了你还在五条家宅中,他就有一万种方法让你将离开的真相向他和盘托出。

    新一任五条家主虽年少得很,在行动力上却不输任何人,在典礼开始之前就已经通过多种手段,问清了关于居住在西院的那位小姐的情况。

    对于你,家仆们给出的回答很是客观中肯——那是一位举手投足间便可见雍容华贵的小姐,但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只能从她与家主大人较为相似的面容中,推断出她是五条悟的血亲。

    她在一年前便遵从长老们的要求,住进了原是作为仓房的较破败的西院。主院里被拨去侍候这位小姐的家仆们还以为,如此矜贵的小姐会不适应西院偏冷的环境,并对这院子从前的用途有所抱怨,可事实却是,连西院的重新修缮都是这位仪态万千的小姐亲力亲为。

    不仅如此,她待人接物亦是和善而不刻板,在侍从们当中的口碑相当好。只是她的表情总是定格在千篇一律的得体微笑上,再加上那双与五条悟颇为相似、其间却空无一物的冰蓝色双眸,无端给人一种空洞的感觉。

    五条悟设想过许多的可能性,也认为你即使在烂橘子筐里被浸淫到什么程度他都可以接受,可此时此刻,听着家仆们的形容,他怎么都想象不出你故作自然亲切、实则麻木不堪的模样。

    就像他从前所见过的那些咒术师家族的千金,亦或是普通人当中的官家小姐那样吗?你竟也会变成那样吗?

    五条悟在家仆们的簇拥下缓步踏上长阶,屋檐下悬挂的红灯笼在微风中很轻地摇曳,却丝毫不作响,像极了他未有人所知的、飘忽不定的心旌。

    他几乎都要忘了,一开始他是怎么想你的。

    不是不能接受未来的妻子并非由自己决定的这种事,但如果要是这个小丫头的话,也未免太不了解他的秉性了吧——他其实是很无感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人的。讨厌倒算不上,只是单纯的不会喜欢。

    在他最初的认知中,你就是以这番模样正式出现在他面前的,不过他清楚得很,这不是你们的第一次见面。他对年幼之时一言不发地就从他身边跑开的女孩显然要更有印象些,正因如此,才不能接受你的改变。

    家里的长老们在他临行前嘱咐过他,希望他像对待家仆一般,对待这个他在未来会迎娶为家主夫人的女孩。

    五条悟着实不解,他认为这于你而言不甚公平,从而用上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能够劝退你的方法,包括但不限于把沉重的咒具都丢给你拎、将你一个人扔在遥远的任务地点、当着你的面故意说些羞辱你的话等。

    他想让你知道,成为五条家未来的家主夫人并不是什么值得欣喜的事,就算是回到家宅中去做任人使唤的家仆,也比被架在这个高高的位置上、于黑夜中流泪受苦要好得多。

    但他显然失策了,这方法于你而言并不管用,他反而还以此确定,你的的确确是将火热赤诚的一颗心剥开来递至他面前。你什么都不求,只希望他能够多关注你一些。

    好吧,他想他认输了,他也需要这样干净又澄澈的爱一直环绕在自己周身,就像鱼必定是要生活在水中,寄居蟹离不开它的壳。

    殿前的台阶走完,对从前的回忆也自然终了。

    五条悟没什么表情地抬眸向上看去,在阶上守候着的除了他一年都鲜少见几次面的家族长老们,还有向他投来审慎目光的你。

    你与方才同他偶然撞面时不同,在水蓝色色无地外披了件有着雪白绒领的厚实披风,身畔站着的是上任家主——他复杂的眼光正逡巡于你身上,在注意到五条悟的视线后,才将目光收回,显出一如既往的平淡模样。

    “行礼——”

    主持典礼的人放开嗓门吆喝着,他往日里所厌恶的这群人便整理着衣襟,如同各色彩云般跪倒在他面前,其中也包括你。

    而他什么都不在乎,只知道缓步行至你面前,注视你跪拜的身影。

    你正虔诚地维持着跪倒的姿势,宛如信徒面对她一直以来所信服的神明,没有一刻抬头对上他的视线。

    新一任的五条家主是熠熠生辉的,你着实不敢在祭典中抬眼玷污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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