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群臣苦皇帝久矣。

    自从战况开始胶着,皇帝的脾气愈发差了,喜好也变了样。从前那些能讨好他的话和法子再也行不通了,每一次上朝都有臣子要挨骂。

    近来皇帝上朝的时候愈发少了,即便如此,他也会把一些人叫去勤政殿骂得狗血淋头。

    只有一个人从未被这样对待过——便是墨素。在群臣看来,皇帝像是被他下了降头,他说什么皇帝都说好,他的话从来不会被皇帝驳回,也从不会被皇帝叱骂。

    “简直像是陛下养的狗似的。”众人私下聚在一处饮酒时,有人这样酸溜溜的说。

    “迁侍郎,听闻你少时与墨贼私交甚好,这墨贼的手段你可知一二?”另有人举着酒杯,望向坐在正位的迁慎卿。

    迁慎卿虽然不如从前得势,但他与宜春郡主已定亲,与皇亲国戚沾了边,众人依旧捧着他些。

    这一桌子的人都与墨素不对付,私下都唤他墨贼。

    迁慎卿怀中拥着一个歌伎,正由着那歌伎喂酒,闻言只轻轻一笑,不甚在意的样子:“见笑了,知人知面不知心,那时并不知他是这样的人。从前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如今凭的是什么本事,我可说不出。”

    墨素自从来了京城,只在皇帝面前展露才华,除了皇帝之外,任谁家宴席他都不去,孤高得很。

    迁慎卿这话说得委婉,个中意思却是故意引了人去猜,一群人便会心而笑。

    那墨素生得一张俊脸,又时常被皇帝留宿宫中,谁知是不是卖屁股的呢?

    又聊了一阵,有人说起近来的趣事,便是墨素向迟氏女提亲被拒一事。墨素正当盛年,又得皇帝宠幸,谁也没料到有人会拒了他的提亲。

    便有别的人打听起迟氏女来。

    迟岚虽曾混迹世族后院之间,但生意断了很久,女主人们兴许还能想得起她,男人们哪里能记得?

    迁慎卿听到这里却不再开口。他倒是有心把墨素被迟岚戴过绿帽子的事传出去,然而他与宜春郡主即将成亲。以宜春郡主的爆脾气,若是知道他与迟岚之间还有那么一段往事,婚事不知会有何变数,只能遗憾地将这个能震惊四座的消息默默吞回了肚子里。

    总有收拾他的时候,迁慎卿默默想。

    几人又说起眼下的形势。

    京城里的寻常百姓只知道外头一直在打仗,钱越发不值钱,挣到的钱也越来越少了。他们却知道外头的情况比里头的还要差。

    大军节节败退,如今已经退到云州。云州苦战两个月,守城兵士死伤惨重,急报频传,眼看是要保不住的架势。而云州与新京离得并不太远,若兵马快行,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到新京。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朝里已经撤换了三位大将,可谁也没能挽回颓势。

    有人出过招安的提议,可对方打着皇室正统的名义,怎么可能是招安得了的?还有人说可与对方和谈,划江而治,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已经被斩首了,府邸昨日方抄没。

    “依我看,京城如今离乱党太近,又易攻难守,陛下应当早做打算。”席间有人道,是镇国侯世子。

    话没说尽,但席间无人不知他的意思。镇国侯世子会说这样的话,他父亲镇国侯多半也是这个意思。

    临阵而逃并不是多么光彩的事,哪怕它是眼下最好的选择。朝中还没有人提起这个话题,在这种时候,谁第一个提起这种丧气话,必然是个倒霉蛋。

    “眼下我们战事吃紧,乱党那边伤亡也并不少,未必撑得了多久。”镇国侯世子又说:“旧都离京城太近,他们若觉得拼着一口气就能拿下京城,必然拼死一战;若是发现再多使些力气也不能够得胜,自然得再掂量掂量。”

    “我以为并不如此容易。”另一人反驳道,此人是宜春郡主之兄,南安郡王。“乱军假称正统,若是朝廷弃京城而逃,岂不让人看了笑话?依我看,乱党未必能拿得下云州。恰如你所言,言,我们战事吃紧,对方便容易了么?据我所知乱党那边的世家大族也不甚支持他们,他们粮草甚为吃紧,若是云州能多坚持一些时日,他们粮草供给不上,自然会退兵。”

    若论地势,自然有比京城更好一些的地方;可唯有京城是皇族根系最深之地,去了别处,皇族的名头可没那么好使。战事不利的原因,在他看来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许多世族只顾趋利避害,压根就不愿意使出全力。好些地方的世族还没怎么打就投靠了乱党,只为保存家族实力,不顾朝廷死活。

    此时提出迁都的世族们去了别的地方也未必能继续保持今日的势力,可他们是可以不要脸面以图后计的,皇族岂能受此等委屈?

    镇国侯世子脸色不大好,但碍于对方是皇族,也不能硬碰硬,便拿眼神去看迁慎卿。

    这烫手的山芋总要丢给他。迁慎卿虽然不大乐意,但也只能接过——谁叫他如今地位不如从前呢?都怪那该死的墨素。

    “我们在此争论不休有何用,此事说到底要看陛下的心意,”他举起酒杯,轻飘飘地说:“可陛下如今只听一人言。”

    而这个人与他们这些人背后的家族都不亲近。

    在场诸人听了,皆是若有所思。

    此时的迟岚正麻烦缠身。

    意欲与墨素结亲的人家并不少,提亲的人也去了几拨,都被客客气气的打发了。谁料清清白白的世族闺秀他不要,竟然去求娶一位低贱的商户女?

    即便那商户女曾经也是清白出身,更曾是墨素的妻子。此一时彼一时,她自甘堕落,从前是什么样的就不重要了。其实她就算依旧是清白的也没用,重要的是这样一个低贱的人,阻挠了他们与墨素结亲的可能。

    眼中钉肉中刺,自然是拔除掉最好。

    第一拨来的是衙门差役。迟岚是自立女户,否则也不能自购宅子做这些生意,只能托庇于家里。她自立女户时有父母兄嫂,按理是做不得这些的,但新朝立朝未久,有许多空子可钻,迟岚便学人钻了空子。

    这种事有人要查,自然是一查一个准。

    于是差役便领了上司之命,要没收她的宅子及家产,并将她驱逐出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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