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果是陷入爱恋当中的人，脑袋瓜都不好使！”沈翩若揶揄了句，才恢复认真的模样，徐徐分析道来，“展经略为人正派，会在秦雪如处留宿，此一奇也。若说她用了青楼女子惯用的伎俩，其他男人或许未及防范；但展经略应不至于这般失算。她向来卖艺不卖身，独选了展经略春风一度，此二奇也。当然，如果她倾心于展经略，或想借此笼络高官，那便另当别论了。「入幕之宾」一说传开后，展经略再怎么不理会闲言碎语，总该略有耳闻吧；「明哲保身」之举应是「避嫌」，还会继续上春风阁，此三奇也。展经略非愚笨之人，岂会自断羽翼？若是纯粹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大可不必「以身犯险」；军营里本有「军妓」，「军中无事但欢娱，暖屋绣帘红地炉。」便系最真实的写照。若说对秦雪如有意，何不干脆给她脱了贱籍；这样一来、光明正大，也避开言官弹劾。”

    龙小蝶静静饮着茶，思忖着其中耐人寻味之处。

    食色性也，果还是离不了男人的身体本能么？师兄的年纪正是需求最旺盛之时。是她先离开，又对他避而不见；师兄已识□□，三年里的一千多个日子，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一直禁欲、为她守身。可一想起他与别的女子翻云覆雨，她心里真是介怀，耿耿于怀！但她最在意的依然是…

    沈翩若手肘轻碰了一下愣神纠结中的龙小蝶，“龙公子，躲人躲这么久，现在知道担心了哦？”

    龙小蝶悻悻开口，“翩若，他们…”顿了数息，始终道不出秦雪如滑胎一事。

    留意到龙小蝶异常的神色和「欲言又止」，沈翩若略略猜到，这其中大抵还有难诉诸与人之事。秋瞳快速转动，以手支颐作深思之状，“依我看来，最颇具兴味的莫过于：延州城不乏名门淑女，展经略年逾而立，却至今未娶。”映水秋瞳若有深意、对着小蝶眨眼，“不知是否与某个女子有关？”

    展昭十年前的话在龙小蝶的脑海里翻涌，「小蝶，展昭此生除了你，绝不另娶她人！」南侠重诺，言出必行。一阵感慨猛然拂过心弦，眸光里不觉满逸柔情，师兄他，确实始终信守着对她的誓言。

    见龙小蝶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便接着安慰，“展经略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并非风流之人。他从未踏足过天香楼，反而多次去春风阁，想必有其特殊的因由。”迎向小蝶问询的水眸，沈翩若悠悠然提醒，“延州处于大宋与西夏的交界。”

    龙小蝶顿有所悟，“你是说…”秦楼楚馆委实是打探机密的好地方，古往今来，几个男人能经得住美□□惑？酒酣神醉，软香温玉，自然就没有秘密了。而有心之人手捏着把柄，便能操控所须之人为自己所用。

    沈翩若微微一笑，取过琵琶，纤手拨弦，朱唇轻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秦雪如那样的女子，嗓音娇媚惑人，身段玲珑有致，表面清纯柔弱，骨子里妖娆妩媚，天底下大概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吧！此一招棋，确实有意思，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然而遇上展昭，又会是怎样的结局？她开始有些期待了。

    「先知者，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龙小蝶眼神一沉，若果真如此，那么李承烈觊觎大宋之心，由来久矣。在三年前甚至更早，就已着手布局，这样深谋远略的男人，真的会像传言那般贪恋美色吗？

    「“我李承烈从不欠人情，尤其是女子。他日你若有所求，必倾我之能、还你一愿。”

    “我送出之物，和说出的话，从不收回！”

    “告诉我，你的名字。”

    “姑娘此话，可是暗示我们下次相见再告知？”

    “我很期待与姑娘再次相见。”」

    纤指划过杯沿，李承烈……

    师兄对秦雪如的身份，是否有所怀疑？是不知而沉迷其中，还是知而将计就计？若猜测如实，即便秦雪如不对师兄使手段，师兄是否也会出于某些需要，迫不得已与秦雪如逢场作戏？这么说来，两人谣言极有可能属实？龙小蝶心里一阵钝痛，秦雪如会否正因如此才怀了他的骨血？又因敌对身份之故、无奈将孩子流掉？

    不对，昨日秦雪如眼里闪过的沉痛，她分明爱孩子，爱那个男人。人心与感情系最难控的，师兄气宇轩昂，风度翩翩，谦和有礼，文韬武略，她在相处过程中爱上师兄也不无可能。而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未尝不会倒戈相向。那么，滑胎是意外？

    沈翩若见龙小蝶久而不语，“怎么，龙公子还有疑虑？”

    龙小蝶淡笑着摇了摇头。

    “那就别径自纠结了！眼见亦可为虚，何况耳听；若想知道事情始末，直接问本人罢！”沈翩若轻拍了下龙小蝶，淘气眨眼，“好歹给高官一个解释的机会，即便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