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西，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桑田笑得很平淡，“如果有一天我死了的话，你会帮忙照顾一下小静吗？”

    已经与这为好心的邻居认识两年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家互相串客蹭饭成了常事。和这父女俩在一起并不尴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平日的一些琐事反而有一种莫名的...温馨感？点点滴滴的温暖磨平了卡卡西冷漠孤僻的棱角，虽然还是个面瘫，但他笑的次数慢慢变多了，也不再完全忽视别人的招呼，虽然他会有时故意把反射弧拉的很长。

    桑田有很多秘密，比如他身上那股奇怪的查克拉，比如三代目和奈良一族频繁的拜访，比如那与上忍不相上下的体术水准等等。但他相信三代目不会让想要伤害木叶的人常居于此，便也尊重对方的一系列令人迷惑的行为，偶尔会交流一两下但从来没有深入讨论。

    就如此时一般。

    天天拉着小静玩儿去了，说是要去一个神秘的地方，只剩两个大人站在房前的庭院里。西边的落霞染红了半边天，东边一轮快要圆满的月亮缓缓上升。在一片红光之中，桑田平淡的笑容似乎有些悲凉。

    卡卡西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了，那是一个从来不会出现在桑田脸上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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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后一个月圆的深夜，暗部突然紧急集合在宇智波家门口。

    在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中搜索出了一个还喘着气的七岁小孩，清点了尸体，卡卡西带着沉重的心里走回了家。路边昏暗的灯光愈显他严重的疲惫与哀凉。

    早已是深夜，邻居家的灯却还亮着。卡卡西心里警铃大响，赶忙上前查看。

    卡卡西恨自己的迟钝。

    桑田可是一个算命的，自己的死活难道桑田他算不出来吗？为什么那天他会忽略邻居那莫名其妙的发言，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句“当然”呢？是不是如果他能早点有所察觉，提前汇报给三代目让人暗中保护，这场悲剧就能避免了呢？

    邻居家的门是开着的，刺眼的灯光照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小静就如石像一般默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手里紧紧攥着一袋药。家里一片狼藉，客厅卧室甚至地板都被翻遍了。桑田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躺在一片血泊中。失去了焦点的空洞眼神直勾勾得盯着大门，仿佛期盼着女儿的到来；微微张开的嘴仿佛还有没说完的话，也许是什么最后的叮嘱吧。

    不同于大多数宇智波族人的尸体，桑田的脸上没有一丝恐惧。只有还未说出口的千言万语，化为了无声的秘密，随着死亡一同消失殆尽。

    那时身为普通人的桑田先生救下了暗部的卡卡西；而如今身为忍者的他却没能救下最应该被保护的普通人。

    卡卡西抱起小静飞奔至医院。女孩的眼神空洞，小小的身体在卡卡西怀里微微颤抖。“爸爸不要我了......”她的声音哽咽。

    【不要我了...】

    这句话不知是戳中了卡卡西的哪一根玄，仅仅一瞬间而已，他仿佛又看到了他父亲自|杀时的那一幕。儿时经历的不安惶恐在一瞬间涌上心头，如同一张大网紧紧缠绕住他的心脏，令人窒息。他将怀里小孩抱得更紧了，希望他的怀抱能够传达他的关怀与同情，希望他的温暖能够弥补小孩内心流血的心。

    明明是深夜，但木叶的医院依然灯火透明。

    “又有受害者？”护士接过还在微微颤抖的小孩，行云流水地走了一遍流程。

    “嗯，她的父亲被人杀害了。”

    小女孩儿安静得诡异，如同一个木偶一般任人摆布，毫无生气。

    “身体上没什么大碍，还在惊吓当中，留下来观察一晚上吧。”细心的护士给小静掐破的手掌清理包扎了一下。“作孽啊，”她感叹，“怎么三家都在同一天晚上惨遭毒手？”

    “三家？”卡卡西只知道宇智波一家的惨案以及桑田的死，这第三家...

    “没听说吗？是天天一家，一家三口，全军覆没。”

    卡卡西疲惫地阖上了眼睛。

    刀光剑影已平息，四周寂静无声，如同风雨过后那片平静得诡异的安宁。温润的月光透过医院的窗户，淡淡地撒在小静睡得并不安稳的脸庞，似乎诉说着无声的悲凉。即便朝霞点燃了天际，即便太阳的光芒温暖了病房，笼罩木叶的阴霾和悲哀也久久不肯散去。

    小女孩醒来时阳光正明媚，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坐在她床尾眯着眼休息的卡卡西。

    卡卡西睡得很浅，小静一动弹他就睁开了眼。

    “卡卡西，这里是... ”

    小静一直都能隐隐察觉到围绕在卡卡西身边一层淡淡的悲哀，但那悲哀从来没有此时此刻如此浓烈过。即便只有单眼，眸子流露出的苍凉仿佛万丈深渊，令人窒息。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跌入了那段深渊，一阵慌乱悲痛涌上心头，让她如梦初醒。

    卡卡西不明白小女孩为什么对他这么上心，不过好像自从熟悉以后一直都是她在他的床头边守候着。从病床上醒来时，大多数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稚嫩的笑脸，猝不及防的温暖融化着他冰封的内心。少数她不在旁边时也总能看见窗边一朵美丽鲜艳的桃粉色康乃馨，那熟悉充满活力的颜色以及沁人心脾的清香总能让他暂时忘记一些烦恼。

    那么这一次，就让他来给予一些温暖吧。

    卡卡西将开始颤抖地女孩儿搂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事的，想哭就哭出来吧。”

    “我想找天天...”她的整张脸都埋在了卡卡西的颈窝里，细小哽咽的声音显得格外闷。

    “天天他们...”卡卡西的动作僵了一下，“...他们搬家了。”

    “是不是搬到了天堂？”

    眸子中积攒的泪水一瞬间汹涌而出，小静紧紧地抱住了他放声大哭，好像只要她一不留神卡卡西也会离她而去。卡卡西只是沉默，眼神暗淡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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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卡西恨自己的无能。

    宇智波一族的屠杀，是宇智波鼬一手干出来的。

    为什么会这样？回想起满地的鲜血以及残骸，他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十三岁的孩子能干出来的事。他可是和这个孩子在暗部相处了两年啊，怎么完全没有察觉他有灭族的倾向？他明明知道木叶和宇智波一族的关系很紧张，或许他当时就应该上报给三代目不要让鼬监视宇智波人，如果没有这样刺激他，这场悲剧会不会避免呢？

    可惜历史无法假设，只有未来可以改变。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投身于无尽的任务来弥补他过去的疏忽。

    最终三代目还是批准了他再三申请的S级任务，只是在他临走时跟他说了一声：“也记得多照顾一下小静。”

    卡卡西将视线瞥向远方： “好。”

    小静最后住进了邻居卡卡西的家。不是那种被正式领养或者照顾什么之类的，就是卡卡西随口一提“要不要先在我家住几天”然后得到了小静的点头。当然，此时二人都没有想到到这“几天”一住就是五年。

    第一天她没敢出卡卡西的家门，因为仅仅是她家的轮廓就足够勾起那晚血腥的记忆。

    第二天便举行了桑田的葬礼。因为是外地人来的普通人，又同时发生了屠族这么大的事儿，所以桑田的后事办地仓促且敷衍，寥寥无人。

    傍晚时她被卡卡西拉着麻木的在外面逛了一圈。木叶没有那么多变化：街道依然琳琅满目，人们依旧谈笑风生，路过的同龄人依旧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执喧哗。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风景，此时在小静眼里确实那么刺眼，那么突兀。

    “他们...是怎么做到一直那么开心的？”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

    卡卡西只是微微弯腰，将颤抖的小女孩拉入怀抱。

    “我懂，”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懂。”

    第三天卡卡西就去执行任务了，临走前给小静说了好多一堆话，大多是关于一些生活的琐事偶尔参了一点心灵鸡汤什么之类的。一直把卡卡西当成惜字如金的社恐的小静都被吓傻了，愣愣地听完卡卡西一通长篇大论，最后只是问了一句“卡卡西你被谁假冒了吗？”

    卡卡西：...所以你什么都没听进去？？

    留下帕克，被小静缠着来了一个拥抱之后卡卡西最终才出了门，成功得又双叒叕迟到了。

    说实话他有点后悔——不，当然不是指他稍稍迟到了这件事——而是他有点后悔自己和桑田和小静走得太近了。自从老师走了之后他的世界便乌云密布暗无天日，而他能看见的唯一出路便是死亡。让常人谈虎色变的死神在他的世界里却成为了唯一的一束光芒——在温暖的业火边他看到的是挚友的笑容，是罪恶的解脱，是他应有的结局。

    但他还不能死。

    他还需要用自己的余生去弥补年轻时犯下的错误，接无尽玩命的任务来悔改补偿。死亡和解脱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他相信恶有恶报，他相信、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但如果是提前因为那丝缕温暖就一走了之的话，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真是失败，他这短短的一生却早已是罪痕累累。凡事是待在他身边的人似乎都难逃厄运，他也不想再去伤害其他人了。所以唯一的解决方式就是培养她的独立性，然后远离她。

    现在还太早，等她从失去亲人朋友的悲痛中走出来之后，就该放手了。

    希望属于小静的那片天空风轻云净阳光灿烂天高任鸟飞。

    他不需要与她共同沐露在同一片天空之下，只要能将她送进那一片天地便是最好的“照顾”了吧。至于他自己怎么样，其实都无所谓了。如果生前能够为后面属于光明的一代披荆斩棘，生后能够放下重担去跟过去的朋友讲一讲自己的故事。

    【那样就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