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有人的地方就藏不住事儿,但凡跟皇上挂上点钩,那更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皇帝前脚把陆晚送回了揽月阁,后脚这消息就传的满宫飞。这回真是连瞎子也瞧出来了,皇上对陆晚不寻常!

    刘禾微手握画卷,凝眸看着那画上的人。

    父亲那头传了消息,已经和周冕商定好对策,只要他们宫内宫外一起使劲,除夕宫宴定能促成此事。

    但眼下局面有了变动,皇上对陆晚的在意别人瞧得出来,难道陆晚就瞧不出吗?她这样的身份,能得皇上的青眼,那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若是能做皇上的妃嫔,她还愿意嫁给周冕嘛?如果她不愿意,那周冕会不会就此作罢...

    刘禾微心里没底,决意试上一试。

    她摸出周冕写给陆晚的信,递给菱椿:“叫红绸找机会给陆晚,告诉她这事儿若是办成了,日后有她的前程!”

    可红绸是个聪明人,皇上中意陆晚是宫里上下都知道的事儿,她和陆晚挨得近,有什么消息头一个报给皇上岂不是更得主子的心意,做什么还去巴结宫正司的刘禾微?

    况且上回皇上为了陆晚还罚了刘禾微,将来这二人的位份孰高孰低都是说不准的事儿。自己前头巴结了刘禾微替她做了那么多事儿,到头来落了个什么?

    她越想越觉得亏,是以那封信才到她手上,她丝毫没犹豫,转身去了勤德殿方向。

    政德门前,红绸脚步一顿,迟疑着没了先前的底气。

    前两日绿芮过来替陆晚报信,被赏了好几个巴掌到现在脸还是肿的,她这一觉踏进去,不知又是什么命运。

    她在宫道上徘徊良久,终是一咬牙,迈进了政德门。

    “什么人!”小喜子嗓音又尖又细。

    定眼一瞧像是揽月阁的人,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又问:“揽月阁的?”

    红绸吞了口唾沫点点头,笑的额外谄媚:“喜公公,奴婢是揽月阁的红绸。”

    因着上回的事儿,小喜子还道又是陆晚出了事儿,下意识忙问:“陆晚姑姑叫你来的?”

    “不,不是姑姑,是奴婢,奴婢有要事禀告皇上。”

    一听不是陆晚,小喜子松了口气,挑着眉毛满脸的又问:“你有什么事儿?本公公替你回禀。”

    一个下等的宫女,也配进勤德殿的门?

    红绸朝后退了一步,躬身笑道:“烦请公公通传,奴婢有要事,是关于陆晚姑姑的。”

    她心里清楚,有些东西交到别人手里,等同于把七分功劳拱手送人。今日哪怕得罪了这位御前领侍,自己也要亲手把东西交给皇上。

    小喜子听她这么一说,果然不敢耽搁,忙弓着身子进到殿内,不一会儿又出来叫人进去。

    勤德殿内鸦默雀静。

    李彦沉握着手中的信,面色阴寒如这腊月的天气。

    好一个周冕,敢在他眼皮底下跟他抢人!

    他抬头瞥了眼下面跪着的红绸,又把信装回信封里,“原样交给陆晚。朕记着你的忠心。”

    红绸心头一喜,伏地磕头连连称是,握着信笺跑回揽月阁去。

    陆晚脚伤未愈,这两日待在耳房并未出去。

    冒春和绿芮每日到她跟前献殷勤,瞧着比伺候徐婉月还尽心。可她心里却愁的很,皇上对她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替她出头,赏她玉脂膏,抱她回揽月阁...一切的一切早超出了主子对待下人的范畴,这样的特别优待叫她心里难安。

    “姑姑?”

    门外轻轻地叩门声使她收回心神。

    “进。”

    话音才落,就见红绸探身进来,扭头又合上了门,看样子似是有事。

    红绸人伸手从怀里摸出信笺递到陆晚面前,“姑姑,宫正司刘姑姑让我带信给你。”

    刘禾微?她能有什么事还要旁人带信?

    陆晚抽出里面的信,才看两行,骤然变了脸色。

    这是周冕的信!刘禾微要成全她和周冕?

    她不敢相信,又仔仔细细把信读了一遍,终于确认刘禾微真的要助她出宫,但前提是,她要嫁到将军府去。

    可以嘛?倘若要出宫,只能如此嘛?

    陆晚心乱如麻。她虽对周冕没有男女之情,却比之旁人更加亲近,嫁给他,她虽犹疑却不抗拒。但那是从前,现在,她已然觉察出皇上对她的情感,这时候再嫁给周冕,皇上会作何态度?于他日后的仕途又回有何影响?

    她还记得上一世的周冕郁郁不得志的消沉,这一世他好不容易弥补了上一世的遗憾,难道还要因为自己,让他再一次陷入潦倒境地嘛?

    这代价太重,她难以承受。

    陆晚不愿意。

    她把那信丢进炉火里,看着火舌一点点将其吞没,化为灰烬,忽感到一阵难言的痛心。错过这次,也不知此生还有没有机会逃出宫去...

    “她将信烧了?”

    宫正司内,刘禾微瞧着红绸,满脸的不可置信。

    红绸低着头,回答地谨慎又小心:“不错,陆姑姑是当着奴婢的面烧的。奴婢当时还问姑姑有没有话让奴婢带回,姑姑却没说什么,只叫奴婢不要同任何人说起此事。”

    刘禾微心中鄙夷。

    果然,这丫头见皇上属意于她就生了别的心思,连将军夫人这样的身份都瞧不上了!这样的人若来日当真受宠,不定会生出何种野心,必不能叫她如愿才是!

    刘禾微将心一横,转眸又看向红绸,伸手拔下腕上的玉牌琉璃珠串赏给了她,“东西赏你,事情办的不错。还有一件,你替我寻一件陆晚的贴身之物来,事成之后,更有重赏!”

    红绸拿着东西喜不自胜,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隔日就送了一方丝帕过来。

    自此之后,刘禾微便再没叫她传过什么东西。

    时光飞逝,转瞬年底。

    除夕夜,皇帝在玉华台大摆宫宴。

    满宫上下一派喜乐融融,唯有揽月阁一处沉寂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冒春站在院子里唉声叹气,抬头往正殿瞧了一眼,又连连摇头。

    红绸瞧他不顺眼,抬手将手里的瓜子壳撒了他满脸:“大过年你哭丧个脸,叹什么气?”

    “别的宫过年多少有点喜气儿,你瞧咱们这儿?”冒春蹲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觉着这差事当的没意思,这年过得也没趣儿。

    一旁绿芮也是丧眉耷眼地,她虽没红绸心气儿高,但做奴才的哪个不想往高处走呢?只是徐婉月不受皇上待见,听说过完年入了春就要出宫去安怀了,实在是个指望不上的。

    陆晚呢,前头瞧着是挺受皇上青睐,可最近这一个月皇上愣是一次也没来,看来也没那么喜欢。

    宫里的主子不受宠,底下的奴才还有什么指望呢?

    三个人齐齐叹了口气。

    “要说也是徐姑娘自己不争气,今日宫宴,皇上连着三次派人请她过去,她偏说自己身子不好,不愿意扫了皇上兴致。你们说说,哪有这样的?皇上派人来请,那是给咱们揽月阁脸面,偏有人...”

    “红绸!”知沫从暖阁里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忙厉声喝止。

    红绸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慢吞吞起身问道:“知沫姑娘有事?”

    知沫咬了咬牙,摸出荷包扔到红绸怀里:“今日是除夕,姑娘感念你们往日的辛苦,每人赏三两银子,准你们半日的清闲,都去吧!”

    一听有赏钱,众人都来了精神,红绸被那荷包砸的胸脯生疼也不在意,手捧着银子喜笑颜开,合着另外两个一齐谢恩:“奴婢谢姑娘的赏。”

    知沫不愿意看他们这副嘴脸,又想着今日是徐婉月的大事,也懒得跟这帮人纠缠,摆摆手叫人都散了,转身又回到暖阁里。

    “小姐,都走了。”

    只是没瞧见陆晚,她去哪了?

    陆晚哪都没去,只是躲在耳房里偷偷留意着徐婉月主仆二人的动静。

    她已经知道了她们的秘密。

    那日,她给徐婉月送伞没找到人,晚间又去景泰宫再扑了个空,她心中就已经开始猜疑。

    后来她又留心观察了许久,发现徐婉月每日寅正出门,亥时方归。可她记得当初霜翠与她说过,徐婉月通常卯正到御书房,戌时出御书房。为了求证,她还特意找景泰宫的人问过此事,确实和霜翠说的一般无二。那么,这中间各有一个多时辰她和知沫又去了哪里?

    为了弄明白这件事,有几次她悄悄跟在徐婉月和知沫后面,意图探个究竟。但这一对主仆实在谨慎,陆晚连跟了好几日,这二人不是去御花园采集霜露,就是在芙蓉湖赏夜景,分明是有意做戏。

    再后来就出了宫正司那档子事儿,她挨了罚,又崴了脚,整日待在耳房极少出去,不想却叫她们主仆松懈了警惕。

    那一日晚间,她计算着时辰,躲在景泰宫附近的宫道上等人。

    戌时约三刻,果见徐婉月带着知沫除了景泰宫的门,二人一路往东,看样子绝非是往揽月阁必经的如意门方向去。

    陆晚心中忐忑,忍着脚腕的疼痛一路跟随,直跟到东直门去。却见这二人驻足,躲在宫墙的阴影里不再往前。

    难道自己猜错了?根本没什么阴谋,不过是徐婉月思念远在安怀的家人,所以每日来宫门处张望,以解愁思?

    可若如此,也该去安定门,寻常妃嫔女眷出宫皆走安定门,只有下面的太监出公办事才走东直门。

    陆晚心中纳罕,定下心神又等了一会儿,便瞧见远处一个小太监自宫墙夹道里走到徐婉月跟前,徐婉月冲他点点头,于是知沫领着人去了东直门。

    离得太远,陆晚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瞧见守门的侍卫收了东西,开门放了那小太监出去。

    所以,徐婉月当初求皇上许她每日去御书房读书为的是这?知沫被刘禾微抓住在东直门附近闲逛也并非冤枉?所有人都知道徐婉月进宫目的不纯,但谁能想到她的目的从来不是当皇上的女人。

    所以,她想做什么?她让人出宫,为的是什么?今夜她把宫里的下人都打发出去,又想做什么?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