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
太痛了。
米娜尔晕晕乎乎醒来后几乎只剩下了这一种感受。
“不行，振作起来。”
“这里怎么这么黑，是一点光亮也没有。”
她努力挣扎着爬起来，又揉了揉脑袋。
深深吐出几口气后她才感觉到稍稍缓解了一些。
伸出双手，小心地往前探了探，又静置了好一会儿直到手微微发麻了才收了回来。
“是有风的。”
就算是黑暗中她也闭上了眼睛，又稍稍偏过头，这是她辨认气味之前的特殊习惯。
米娜尔挣扎着爬起来，尽力靠着墙边慢慢挪动。
不知道自己缓慢着挪行了多久，稀薄的气味才渐渐变得稍稍浓厚了一些。
“方向是对的。”
好像是经过了一个转角之后，气味的浓厚程度突然直线上升，直至被紧紧包围。
“穆远！”
对面之人闻声后才小心翼翼拉开了一些怀中之人，仔细打量了好久才哑着嗓子开口，“有没有哪里受伤，哪里不舒服，还是……”
“我们赌对了。”
米娜尔这个时候才缓缓笑出了声。
“为什么不按照我们原本的计划来，你吓死我了你知道吗，今日之事万一……”
他又将女孩紧紧抱入怀中，嘶哑的声音又似乎带上了几分哽咽。
“没有万一，我只想着，若你去了，我也决不独活。”
“你……”
米娜尔又伸出手向四周摸了摸。
“先别说这些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快些找到藏布托散才是。”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
说着他又握住了女孩的手，“你在抓什么？”
“你能看到我？”
白穆远闻声一愣，“当然可以啊，怎么……你？”
说着他又伸出手在女孩眼前探了探，“你看不见？”
米娜尔几乎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我……我刚刚好像在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我一开始还以为只是这井下昏暗所以我看不到，现在看来，应该是撞击导致的失明，就是不知道是短暂的还是……”
“我背你，那我们现在更要抓紧时间了，越短的时间找到他，你眼睛治愈的几率就会越大。”
米娜尔点点头，尽量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对。”
通过观察路旁堆叠的白骨，走了几圈之后白穆远也意识到了他们似乎是一直围绕着刚才的位置在打转。
“你再往右边走走。”
白穆远点点头，轻声应下。
或许是视觉的失去让嗅觉变得更加敏感起来，她又嗅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确实是有，可是太微弱了。”
“没关系，我们再试试。”
米娜尔觉得头痛又好像加重了几分。
弯弯绕绕了好久，路径好像是与刚刚不同了，可是……
是死路。
白穆远转过头看了看眉头微皱的女孩，“还要继续往前走吗？”
米娜尔偏过头，好一会儿才开口，“是这个方向。”
白穆远又看了看眼前的那堵墙，先是轻轻将女孩放在了一旁。
“你先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先看看。”
“是……死胡同吗？”
白穆远又摸了摸女孩的头，“你说是这边，就是这边。”
他向前走了几步，摸了摸墙面的泥土，又趴在墙面上仔细听了好一会儿。
“有瀑布的湍急水声，且墙面这边的泥土都已经是湿润的了，那说明……”
“墙体后就是出口！”
二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
他抽出刀来，几乎没有犹豫猛地冲击向墙面，果然在猛烈的冲击下墙面逐渐变形凸向外部。
又是好几下，墙面中下部被砸出了一个大洞，他又用刀把洞口撑住，二人才一前一后小心地钻了过去。
“没错，和书中记录得一摸一样。”
“先是井的线索，再是大皇子的成功现身，最后出现这瀑布，我们走对了！太好了！”
白穆远看着女孩的眼神却满是担忧。
“嗯，太好了。”
他转身收起刀，又小心将女孩再次背起。
环顾四周不难看出，他们现在是在一个瀑布的内部，而且也只有一条窄窄的路可以继续行走，所以他们没有选择。
又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才出现了一个较明显的光亮出口。
背上的女孩不知何时已经沉沉睡了过去，白穆远又稍稍加快了一些步伐。
出口也没有多大，将将容下二人的身量。
“太好了。”
他又回头看了看身上之人，可是嘴角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一会儿，下一秒刚迈出那个洞口二人就被一个大网悬吊了起来。
他下意识将女孩护在怀中，刚准备掏出刀试图来砍断这铁链，一阵狗叫声就猛然闯入他的耳中。
七八条大黑狗紧紧盯着悬吊起来的他们二人，发出的吼声高低起伏。
“可是藏布前辈！”
“小辈是令妹的友人，受令妹之托将故物重还于故人！”
“如有冲突之处还望前辈见谅！”
为了将音量压过身下不远处的狗吠声，他缓缓收起腰间的刀，又加大了一些音量。
“前辈！可否一见！”
又过了好一会儿，远方才缓缓走过来一人。
“何物？”
那人远远就停下了脚步，声音却浑厚地让人听得清楚。
“记事簿！”
米娜尔终于开了口，又补充道，“是阿婆临终前亲手交于我的，她说，我的眼睛长得像她认识的一个故人。”
听到这里那人才又往前走了几分，他只挥了挥手，那些狗便乖乖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头发和胡须都已经发白的老人了，就算是撑着拐杖，也能看出来他的步伐有些艰难和紊乱。
“可万一我死了呢。”
“那就送到您的坟前。”
米娜尔又往前凑了几分，“承人之暖，还之以情。”
“阿婆走的时候，是笑着的。”
明显可以看到不远处人的身影怔了一下，白穆远又看了看怀中之人，“前辈，不得已以这种方式打扰您，但是现在她的头部遭受撞击导致失明，还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还要麻烦您紧些看看才是。”
老人吹出一声口哨，那些狗就好像接收到了什么特殊的信号，立马围绕到树旁，一瞬间铁链迅速下落。
白穆远迅速调整姿势，让自己垫在了下方，二人重重落在地上。
老人这才又走近了几分。
虽艰难挣扎着才起了身，二人还是立马就冲老者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藏布拉过米娜尔的手，只是轻轻一脉，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快随我回去。”
白穆远承认，那一刻他也不由自主地些许慌了起来。
又弯弯绕绕地走了好一会儿他们才来到一个小院。
院子不大，布局也相对紧凑，层层叠叠的空间中晒满了各种各样的药材，一打开门就可以闻到飘散着的各种各样中药的味道。
“我去找药，你们就暂住在这个房间，被子之类的晚些去我房里拿，我先去配药。”
白穆远点点头，又冲老者鞠了一躬。
“多谢。”
他点点头，就急忙撑着拐杖出了门。
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些红红绿绿的果子，看不出是具体是什么。
“山里没什么吃的，先凑凑肚子，晚些就给你们做饭。”
米娜尔摸了摸暂时被纱布包绕的眼睛，冲声源处稍稍偏过了头。
“阿爷，我这么叫您，可以吗？”
那人明显又愣了一下。
“给您。”
米娜尔掏出那本紧紧揣在怀中的书，“这应该是阿婆没说出口的愿望吧。”
藏布颤抖着往前走了几步，小心地接过。
一页两页，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了下来，伴随着的还有长长的叹息。
“长命锁，如今……在你这？”
像是什么郑重的交接仪式，米娜尔重重地点了点头，“阿婆也是通过长命锁认出了我，而后将书托付给我，一开始我也无法参破书中的内容。”
“直到我将中境储业之密语与越境的密语匹配起来，才略略懂了书中的意思。”
“这里，就是当年发现蛇的地方，也是后来你们第一次藏身的地方，是吧。”
藏布只是看着女孩，仍然没有出声。
“后来蛇被转移至皇宫，井被封，被列为禁地，除了几位初位长老，人人便以讹传讹，只当那是一口吞人井。”
“当初您是最有名也是最优秀的制毒使，于是他们想安排让您来负责记录和操控这一切，可是您却坚守与各国之间的约定不肯参与制毒，于是楠境之主便下令诛杀您的家族。”
“后来您与您的妹妹侥幸逃了出来藏身于此，可是您为了销毁那些机密的关键文件又不幸地被抓了回去，最后拼死才把妹妹送入了中境。”
“人人都只当您死了，却未曾想，您也曾无数次站在这片土地眺望远在中境的亲人吧。”
“阿婆在后半本书中补充上的内容，不仅是她的后半生，更是……对您的挂念。”
老者看着怀中的书，终于点了点头没忍住大哭起来。
“那药快见底就需要人仔细看着，你去守着吧。”
白穆远见床上之人点了点头他才缓步离去。
“既然长命锁交到了你手上，那便说明你阿母她……”
“是。”
米娜尔忍住泪水，抿住的嘴角却让她像个小孩似的外露出情绪来。
“那把锁，你可知道用法？”
米娜尔犹豫着摇摇头。
见状他又换了个问题。
“你可知道何为养蛇人？”
“越境用来喂养蛇的后人，需要经过祭祀筛选才能明确身份。”
“是，看似沿袭至今无人问津无人在意的祭祀传统，却是越境野心的最大体现。”
“当年大战后的约定至今早已破碎不堪，有意亦或无意之中发现存留的蛇，失而复得的大皇子，这一切如此顺利地推进，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
说到这藏布又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皇子莫非就是？”
他微微点头。
“大皇子的母亲是一个外族人，偶然被宠幸后偷偷生下大皇子，她的母亲本打算把他送出越境远离纷争，可后来还是被偶然发现，而后又明确了他养蛇人的身份，就更加……”
米娜尔仔细回想了一下上次越境的祭祀，种种不对劲之处这才串联起来。
“你……如今也无法不知道你自己身上的毒了吧。”
米娜尔猛然抬起头来，像是什么听话的小孩，配合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