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争辉，今夜的夜色格外明朗。

    林姝来到柳叶阁，在一处暗角默默观察着。

    青楼女子各个长眉妙目，腰枝如柳，笑声如莺，好听的令人停下脚步，舍不得归去。

    男男女女，娇声嗔笑，女子声音柔的男子全身酥软，再清心寡欲的男子来此，也必定失了神魂，流连忘返。

    尤姬正眉开眼笑，奉承着来到青楼的客人，她眺望远处，不经意瞥见站在暗处的林姝。

    她认得，是上次男扮女装的女子。

    林姝也正望向尤姬，神情冷静，一副有备而来的样子。

    她走上台阶，才要踏上第二阶，便被尤姬的一席话拦下：

    “哎唷！瞧瞧谁来了。”

    话一出口，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林姝身上。

    林姝脚步顿了好一会。

    尤姬见状，移了一小步，那姿态有如细柳被微风拂过，不疾不徐。

    她扬起下巴，眼睛看向远处，说道：

    “今夜的风明明不大，却把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也给吹来了，看来我这柳叶阁可得改名字。”

    她边说边歪头，作势思考的样子。

    这时，一旁的女子笑盈盈地说道：

    “阁主说的是，这柳叶阁不只男子喜爱，女子亦是倾心，再过不久，即便是耄耋之年的男子也能在咱们酒阁逞当年勇，到时，咱们的酒阁变成『通杀阁』。”

    男女通杀，“通杀阁”这听在林姝耳里不怎么幽默，可身旁的人纷纷大笑。

    笑声既不屑又猖狂。

    林姝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她，她来这里只为一事：

    “我今天来这里，不是要来翻旧帐，也不是想跟阁主拌嘴。”

    她这口气倒是不小，也正因如此，引起尤姬的注意，问道：

    “既然不为男女之欢，酒肉之乐而来，难道……是来找我谈心的？”

    这句话，对尤姬是玩笑话，可对林姝，是真心话。

    林姝神情刚毅，语气如铁，说道：

    “我就是来找妳的！”

    全场对这眼前若柳如风的女子，投以不同的目光。

    大家开始议论纷纷。

    “这女子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该不会柳叶阁有什么把柄在她手里？”

    “不不不！肯定是她家夫君连夜未归，上门来找阁主讨人？”

    “都不是……我想，肯定是来捧尤夫人的场子。”

    “尤夫人风韵犹存，样貌更是令男女难以抵挡，这姑娘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尤夫人不敢赶客。”

    “她们该不会……”

    你一言，我一语，瞬间轻笑声变成看笑话。

    尤姬眼见事态转变，勉强维持面上的微笑，说道：

    “柳叶阁素来只招待男客，要是姑娘想饮酒吃食，还是请妳另寻他处。”

    说完，她转身想离开。

    “等等。”

    林姝喊出一声，但停不下尤姬向里头走去的脚步。

    于是，又说道：

    “我今天来是要来跟谈月灵一事。”

    尤姬脚步僵在原地，睁大双眸，猛然抬起眼。

    果真，如同林姝所料，于是进而问道：

    “尤夫人是否有兴趣和我谈了？”

    片刻后，尤姬才回过神来，眼神狠戾地回答道：

    “有什么事，进来再说吧！”

    ***

    整齐素雅的小房被烛灯点亮，光线充足，却又不刺眼。

    “都下去吧。”

    侍女掩上门，房里只剩尤姬和林姝，两人相对而坐。

    尤姬挑着眼，说道：

    “初次见妳，我以为妳只是来闹事的毛ㄚ头，后来让苏月月去查了妳的身分，说妳的眼睛难看见凡人以外的东西，才让她送回妳的钱袋，想再探探消息，只是没想到妳后来进了宫，他也跟了进去，莫府顿时空了。”

    宫外的消息是断了。

    可他们两人在宫中发生的事，尤姬是清清楚楚。

    林姝眉头深锁，说道：

    “这些事……妳是怎么知道的？”

    尤姬态度淡然，悠悠说道：

    “多年来，族长用尽自己妖灵，幻化出男男女女，便是为了找出月夜长老的下落。”

    宫里有夜女官、丹婼；宫外有尤姬、苏月月，内神通外鬼，各种消息都逃不过尤姬的耳朵。

    知道此事后，林姝愣了好一会儿，想不到，莫飞要找的人，就在周围监视的他。

    那……莫飞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身分败露？暴露在危险之中？

    林姝千思万绪，她缓缓说道：

    “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尤姬双眼看着林姝，像要望透她的内心，一会儿，她说道：

    “本来我是想，妳跟月夜族不会有任何瓜葛，直到妳提到月灵，妳怎么知道此事？”

    月灵一事，还是从段森口里听来的。

    至从在柳叶阁的周围见到紫光，段森日日夜夜守在柳叶阁，说也奇怪，至从那次后，柳叶阁再也没有红光缭绕。

    他以为月夜长老的消息就要再次中断，但仍保持最后一丝希望继续查探。

    皇天不负苦心人，在一次夜伏时，他无意间在芫岭山口处看见红光，虽然微弱，但他一眼就认出红光与曾出现柳叶阁的红光相同。

    最后，他发现红光一直徘徊在莫飞寝殿，可莫飞却毫发无伤，他便怀疑起林姝的身上有着与月夜族有关联。

    他潜入林府，已成废墟，可断垣残壁之下，隐隐约约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散着红光，那是月夜长老来过的痕迹。

    那处不起眼的地方，便是整座林宅烧毁最严重的小房，也是火灾的起火点。

    段森将他调查的所有事都仔细地告诉林姝，听完，她只觉得内心沈甸甸的。

    林姝稳住情绪，回答道：

    “一开始，我并不知情关于月灵一事，是莫飞身边的随从告诉我的。”

    尤姬听闻，一改淡然的态度，诧异地说道：

    “原来，莫府的主人就是蛟王的儿子！”

    她不是没听闻蛟族魔尊隐匿在人间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近在咫尺。

    她露出一副轻蔑的微笑，语气戏谑地说道：

    “这个落魄魔尊看来是想找到月夜长老，解开他身上的诅咒……真可笑，他还真以为自己似从前那般所向披靡？”

    林姝蹙眉，说道：

    “这话什么意思？”

    尤姬停止笑声，说道：

    “现在族里，只剩族长与我们这几个遗族，就连我们也都期待找到出世在人间的月夜长老，想想，连族人都不知道月夜长老的下落，更何况是旁人。”

    想到莫飞一直在寻找一个无声无影的人，尤姬觉得讽刺极了。

    片刻后，林姝解开衣领的扣子，露出锁骨，说道：

    “妳是不是想找这个……”

    只见锁骨上，一个深褐色疤痕，那形状像极了月灵的月形，与月夜长老额前的月形一模一样。

    尤姬瞪大双眼，久久无法言喻。

    月夜长老身死后，她的灵识相晦暗的深渊坠落，百年后，侥幸逃过死劫的长老，也就是现在生活在人间的夜夫人，日夜不寐灌输自己的灵力，试图集结月夜长老的魂魄。

    又花了百年的时间，在人间孕育月夜长老的魂魄，由於魂魄气息实在太微弱，夜夫人只好把月夜长老的魂魄寄存在凡人的体内。

    月夜长老成了凡人，成了林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