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又回归平静，金初城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只是城里换了新王，百姓欢庆。

    金氏冤魂进入皇陵，林子里不再闹鬼，全城恢复平静。

    如同一切的事情不曾发生。

    ***

    莫府。

    出宫后，莫飞躺在床上，半裸上身，胸前缠着白纱，他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双眼紧闭，看上去如同沉沉地睡去，像是不会再醒来似的。

    林姝坐在床边，神情疲倦。

    不知道已经是第几个夜晚，她没好好睡上一觉，也不知道这是第几个夜晚，她哭的眼睛都肿了，无法再哭出一滴泪来。

    日日夜夜守在床榻前，等着他醒来。

    可他仍旧一点动静也没有。

    昏暗的寝殿里，一盏悠悠恍恍的烛灯白烟袅袅，随着轻烟冉冉，一道人形现身在火烛旁。

    “妳别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要瞎了。”

    赤筑嘴上骂着，心里却担心林姝。

    听他这样说，林姝的眼泪又不自觉地从眼角滑落，难过地说道：

    “大夫来看过他的伤，也上了药，但怎么都不见起色……”

    大夫每三日就来个新的，每个大夫开的药方，敷的药品都不尽相同，试过许多方法，但莫飞还是没有醒来过。

    赤筑叹口气，无奈说道：

    “人间的大夫是替人看病，不是替魔尊看病，我们有人的形体，却没人的內里，那些药当然起不了作用。”

    林姝听了顿时醒悟过来，恍然大悟道：

    “我记得上次是你替魔头治好火之寒，你一定有办法治好他身上的伤，对不对？”

    她猛力地站起身来，拉着赤筑的衣袖，眼里满是希望。

    赤筑见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眸，心虚地回应道：

    “不！不！不！我根本不懂什么治病或解毒之术。”

    他抽开手，转过身，背对林姝。

    林姝自然是不愿放弃，追问道：

    “你明明就会，要不是你，他身上的毒又是怎么解的？”

    赤筑被她说的话，逼得有些紧，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那只是凑巧罢了……再说，火之寒也不是什么难解的毒，是谁都能解毒……”

    他的语调越说越低，声音不似之前宏亮。

    林姝对他这样的态度，完全不相信他不知情，于是她又问道：

    “没关系，你不告诉我，我便去问！”

    赤筑顿时转过着头，问道：

    “问谁啊？”

    人间，无人能能治愈妖魔鬼怪的伤，要是有，他也好奇是何方神圣。

    林姝瞬间语塞，脑中闪过许多人，可无一人适合。

    啊——

    林姝一声大喊，原本混乱的神情，恢复平静，说道：

    “段森，我可以去问他，他一定知道怎么样才能治好魔头的伤。”

    其实，在她心里，段森行踪成迷，神神秘秘，绝少出现在她面前，与他之间几乎无从交集，要去哪找人？

    赤筑冷笑一声，说道：

    “段森魔尊可不是妳喊来就来，喊去就去的人，没有莫飞魔尊的命令，他是不会轻易现身的。”

    他说的这些，林姝哪会不明白，可不试试，怎么知会不会成功。

    林姝坚定地说道：

    “这件事是关魔头的性命，难道他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她知道莫飞对他、对魔界、对蛟族的重要性，这不是一场赌局，有输有赢，而是一开始便注定有一方必须妥协。

    赤筑表情略显为难，说道：

    “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魔尊身死，但是……”

    正当他苦恼该怎么说服林姝时，寝殿内，一道紫光落下，化作一道人形。

    段森现身在他们眼前，许久未见，他仍一副冷酷无情的模样，只是这次，他的眼神多了一丝忧伤。

    林姝见段森现身，走上前几步，问道：

    “你来的正好，我想问你关于魔头的病况……”

    话才说一半，段森打断林姝的话，悠悠叹口气，说道：

    “妳想问的事，我方才都听见了。”

    段森从头到尾都未曾远离过莫飞身边，只是碍于环境，避免莫飞身分被怀疑，他才隐身于暗处，默默跟在莫飞身旁。

    林姝又惊又喜，说道：

    “你可知有什么办法救他？”

    段森眼睛眯成一线，眼神复杂难解，片刻后，才回答道：

    “有。”

    如此简短的回答，带给林姝满满的希望，她喜出望外地说道：

    “既然有办法，那赶紧说，不管要我上山下海，我都愿意去做。”

    只要能让莫飞恢复健康，就算要林姝去刀山火海，都在所不辞。

    段森犹豫了，他陷入深沉的思考和沉默。

    见他脸色凝重，林姝心里预想救治莫飞的方法定是不简单，可她一点都不怕，甚至做好不惜代价的准备。

    于是，林姝眼神坚毅，说道：

    “段森魔尊。”

    这是头一回林姝这样敬称段森，段森神情闪过讶异，但很快地又镇定下来，没什么表情却可以感受到他眼里，认真望向林姝的模样。

    林姝严肃地说道：

    “我知道一开始见面，我就惹你家魔尊不快，甚至因为我的无理取闹，让他冒着随时被识破身分的风险，最后，还因为我，让他身受重伤，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而起，他为了我做了这么多事，我想这次，是我该替他做点什么的时候了。”

    段森原本冷漠的神情，稍微松动。

    在他心里，一直以来便不认同林姝在莫飞身边，虽说当初，莫飞的原意是想娶凡人女子掩人耳目，可跟在莫飞数十万年载，他最清楚明白莫飞的脾性，他受诅咒之苦，日夜封闭在幽暗之中，不曾笑过、哭过，甚至是动情过，如今，林姝的出现改变了莫飞，他成了有温度的人。

    对此，段森心里为莫飞感到高兴，可同时，也感到担忧。

    如今，他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思忖片刻后，段森看向林姝，冷冷地说道：

    “至魔尊服毒后，便有损体内的魔丹，还未能痊愈，又中了避邪咒的剑伤，魔丹可说是耗损殆尽。”

    对于魔界之事全然不知的林姝而言，她不懂魔丹对莫飞到底有多重要。

    段森解释道：

    “每个魔，都有魔丹，就如同人，需要呼吸空气才能活，而魔要活下去，就必须要有魔丹护体。”

    这样一说，林姝明白了，更加清楚，莫飞不仅仅只是受伤这样的小事，而是，莫飞正奄奄一息，再拖延下去，他便要灰飞烟灭。

    林姝焦虑地问道：

    “要怎么样才能让魔丹好起来？”

    既然魔丹对莫飞这么重要，那就想办法恢复魔丹。

    段森摇摇头，无奈地说道：

    “魔尊的魔丹已耗尽，怕是不久便要魂魄尽散……”

    他垂下眸子，露出从未有过的哀伤。

    林姝内心一沈，完全没料想到莫飞伤得这样严重，还是说……早在受伤前，他就已经承受着病痛的折磨。

    她不敢相信，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哽咽道：

    “不可能的，他明明还好好的……还好好的……”

    段森眼神哀戚，说道：

    “不管是神，是魔、是妖，在凡间使用法术便是折了自己的寿，耗损魔丹的速度也会加快，试想魔尊为了妳，多少次违背了这个规定？”

    想起莫飞为她做过的种种事情，林姝更加自责。

    她潸然泪下，激动地说道：

    “求求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救他？求求你、求求你。”

    段森收起哀伤，眼神如刀，问道：

    “眼睛一直都是魔丹聚敛之处，我想要是魔尊眼睛能恢复，或许魔尊便能醒过来。”

    要恢复魔丹，就得需要眼睛。

    林姝赶紧问道：

    “要怎么样才能恢复他的眼睛？”

    段森回答道：

    “只要能找到月夜长老，魔尊就有救了。”

    只是，月夜长老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