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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仙失忆

    南海之滨,九嶷帝陵重地,别说是地上凡人,便是三重天的上仙上君,等闲也不得入内。

    东樵宫有史以来从未操办过今天这样大的排场,真心祝贺也罢,来凑热闹也好,但凡扯得上些关系的仙自然都赶来观礼。苍梧山神佳儿新妇刚拜完堂,喜宴正逢高潮,没人注意到三位小仙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悄然离去。

    方才那新娘子一亮相,三位小仙已是吃了一惊。桃之和敖叡跟在晏语后头,内心的震惊比她只多不少。两人对视一眼,都想去安慰好友,可饶是平时再口齿伶俐,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桃之正拼命给敖叡打眼色,乌溜溜的杏眼似是在说:你小子平时不是最会瞎叨叨么,死的也能给你说活了,你快去问问十七她有事没事啊?

    敖叡一边紧跟晏语,生怕她又像上次一样跑丢了,一边用眼神回话:这种事情我一个男的顶什么用,当然是女孩子劝更合适,你上你上。

    前面的当事人一口气飞出九嶷境内,却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立定云头停了下来。后面两人还在眼神交流中,一不留神差点齐齐撞上她。

    “哎哟你干什么……”桃之还在专心致志的打眼色,还好敖叡及时拉住她没跟晏语撞一起。她见晏语回头若有所思,赶紧问道:“啊……那啥……十七你还好罢?”

    一路上思绪千回百转,仿佛又回到两百年前的那一晚,她始终不相信劭均会无缘无故弃她而去。此时看见好友一脸担忧,晏语方才想起她并没和桃之叡奴他们提过大长老告诉她的事。

    没有想象中的气愤和不甘,她缓缓问了一个仿佛不相干的问题:“你们可知道,什么样的修为和术法,能抹去一位上仙的记忆?”

    “啊?”桃之一下没转过弯来,被她给问得一愣,心想十七莫不是被气傻了罢?

    晏语回顾了一下先前喜宴上,她带着夭夭挤到宾客最前排,除了劭均仿佛初次见她,苍梧山神也在座上,正对着满场宾客。以苍梧山神的眼力,不可能没看见她,更不可能不担心她是来搅局的,多多少少肯定会对她有所关注。然而,从始至终苍梧山神的神情都是喜悦而放松的,根本没有多看她一眼。

    这么说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劭均一样,完全“不认识”自己。

    若说劭均忘记了她,有可能是苍梧山神从中作梗抹去了他的记忆,可苍梧山神位居上仙,镇守一方禁地,谁能轻易动他?就算有这份修为,自己一介无名小辈,谁又会特地去抹掉关于她的记忆?也不知道这和青丘的预言有没有关系,又或者其中有没有别的缘故。想来想去,这事竟是处处透着蹊跷,疑惑反而盖过了别的情绪。

    晏语将两百年前无夷长老去九嶷问罪,用“观心”之术窥探苍梧山神父子神识之事告诉了桃之和敖叡,他二人也是大为奇怪。

    “会不会……会不会是大长老他……”桃之想到了一种可能,迟疑着问道。

    “不会。如果太爷爷想为青丘讨回公道,自有一百种法子让他们东樵宫没脸,何必多此一举?”晏语断然否决。

    “是啊。何况如此精确的除去关于姐姐的印象,却丝毫没伤到苍梧山神的神识,恐怕连上神之力也……”敖叡想的比她俩都深。据晏语所言,青丘众人发现劭均不见的当天便去了九嶷,谁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事办好,并且没引起苍梧山神反抗,也没惊动任何人?想得越深,越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晏语这两百年在银海宫甚少外出,本想回一趟青丘探望无夷长老,也顺便详细问一问此事,可想到自己不详的真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说自从她生出九尾,除非她自愿显露,旁人反就看不透她的真身了,修为如玄素也只以为她是一头普普通通的玄狐。但三重天的仙毕竟对天狐的情况知之甚少,万一回到青丘被族人发现,又是一桩麻烦。

    敖叡还在思索那不知名的神秘客,也赞同她赶紧回天庭去,与桃之送她回了银海宫,又叮嘱她没事少出门,三人这才告别。

    如今桃之有了正式的仙职,敖叡又身份贵重,他们在天庭自然来往无阻,不像当初桃之她们在太学时,出个天门都得悄摸出。银海宫在天庭极西,回东海自然是从东天门走更近,他们便大摇大摆横穿天庭而过。

    路过北七斗最东面的摇光宫时,两人还在说说笑笑,殊不知他二人的背影引起了一个人的注意。

    贪狼星君的天枢宫在天庭最中央,他与摇光宫的破军星君私交并不深,因此几百年也来不了一趟。今日因为凡间一些事务,刚好被破军星君请到宫中作客,才谈完公务出来,便看见了远处一双背影。

    贪狼星君身姿笔挺,周身袍服雍容华贵,若不是一双狭长双眸中的阴沉增加了距离感,倒像是人间贵介公子,端得引人心生钦慕。

    他盯着那个身形娇小的背影看了好一阵,本就幽深的眸色似是更深了几分,对一旁随侍的天姚星君道:“你去查查那个小姑娘,看是什么来历。”

    天姚星君自然无有不从,恭恭敬敬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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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过敖叡和桃之,时辰尚早。晏语回房后左思右想,始终无法放下心中的疑问。

    小丫头静思见她出去了一趟,一回来便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忙问道:“姐姐这是怎么了,出去玩的不开心么?”

    晏语瞧了瞧她道:“殿下今日可在宫中?”

    静思向来乖巧,虽然嘴快爱八卦,可却十分知分寸,答了一句:“在啊,现下正在书房里呢。”便不多问了。

    晏语心中一番纠结,还是来到了正殿书房门口,轻敲房门:“殿下,我是晏语。”

    话音刚落,殿门便自行打开了,玄素的声音从内传来:“进来罢。”

    晏语进到殿中,见玄素正在案前读着一封奏报,屈膝行礼道:“殿下安好。今日贸然打扰,十分抱歉。只是小仙有个疑问,不知该向何人求解,便到殿下这里来了。”

    玄素放下手中文书,奇道:“你今日不是告了假出宫去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其实玄素奇怪的并不是她为何这么早回宫,而是这两百年来,她在银海宫几乎就是个透明的存在。除了迫不得已被他拎到书房当差兼说教,几乎从不在他面前出现。今天主动过来说有问题要问,倒勾起了玄素的好奇心。

    晏语知道他除了讲法以外话并不多,也不是真的要问自己为什么这么早回宫,便直接道出心中疑问:“殿下可知道要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抹去一位上仙某些特定的记忆,并不破坏他的神识么?”

    玄素皱了皱眉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晏语抬头看了他一眼,那座上之人如寻常一般周身黑袍,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与袍子融为一体。他的神情虽淡淡,可略向上翘的唇角却始终像是带着笑,或许是因为常年修习佛法,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温和的气息,并不为一身深沉的颜色掩盖。

    她在银海宫白吃白住这许多年,他从不问她的过往,反而时时点拨她。虽则年纪不比她大多少,却待她如师如长。刚来银海宫的时候,因为不敢再回青丘,也不敢再去太学修行,她曾心如死灰,无论他说什么都只嫌啰嗦。后来才从静思那听说,他本是惜字如金之人,这两百年来为了讲法与她听,说的话恐怕比过去三万余年还要多。后来也是因为这些她曾嗤之以鼻的佛法,逐渐平息了她的恐惧与不安。

    思及此处,她像是忽然下定决心,轻叹一声道:“殿下可知,三千年前东樵宫主曾向青丘求亲,想为他唯一的儿子求娶一位天狐为妻?”

    玄素顿了顿,仿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挪开目光道:“有些事,你不想说的,便不必说,银海宫没有人会多嘴。”

    晏语道:“谢殿□□谅。从我来到银海宫第一天,就没个交代。恐怕世上也只有殿下您有如此心胸,任由我在这里赖着不走。”她再次屈膝,却是向玄素行了一个十足的全礼,不待他打断,又继续道:“当初青丘为九嶷选的族女就是我。而我不愿意听从长老安排,嫁给素未谋面之人,趁着太学到青丘选小仙,偷跑上了三重天。后来又为一些原因,在人界遇到了苍梧山神之子……”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一下,不自觉地模糊带了过这一段:“当时因受他之恩,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可后来九嶷却突然悔婚,并且见过我的苍梧山神父子,竟都不记得我这个人了。我族中大长老亲自到九嶷确认过,他二人关于我的记忆,不知为何都被抹去了。”

    玄素点点头道:“所以你才问我,何等修为之人能够毁去一位上仙的记忆?”

    晏语见他并不感到惊疑,猜他应该知道一二,便答道:“是。”

    玄素虽然在天帝三子中名声最为不显,却并不代表他不如长兄长姊聪慧能干。反之极少数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论博闻广识、心思缜密,他尤在另两位殿下之上。虽只听晏语说了这几句,他便已把整件事的关键都串联打通。

    如若晏语真的只是青丘一位地位平常的小仙,是谁废那么大力气要让苍梧山神父子忘掉她呢?

    不过他心中虽然一样泛起诸多疑问,却并没有质疑晏语,直言对她道:“有三种可能。第一,此人与这位上仙相熟,并修为远远高于他,趁他没有防备之时下的手。第二,此人修为高到了连上仙亦不能察觉他的行踪,只怕逼近四方帝君了。第三,除了天界仙神之外,或许有我们不知道的术法能够不知不觉做到这一点。”

    第三点他没有说完,但晏语已经理解了他的意思。不管是三种中的哪一种,这个人的修为都是只高不低。除了天界,那不就是只有妖界鬼界了么,总不可能是那听说过没见过的魔界罢?

    不论如何,情况都不太乐观。

    晏语沉吟片刻道:“小仙明白了,多谢殿下为我答疑。如此便不打扰殿下公务了,小仙告退。”

    她正欲转身,忽听玄素道:“等等。”

    晏语道:“殿下有何吩咐?”

    玄素想起了见到她的第一眼——当初去人间捉拿凶兽,从夜空中一眼看到了高台上被朱厌挟持的她,当时她眼中种种绝望,他至今未能忘记——也是因为那眼神太过深刻难忘,他才将她留在宫中,悉心开导,希望以大智慧化解她的苦闷。

    联系她今日所说,难道当初一心求死,俱是因为姻缘不顺?

    如今四海八荒以天界为尊,天狐一族自太古以来便身份贵重,青丘建国至今已传承了万万年,这样的出生可谓是天之骄子。想必她自出世以来,便没受过什么风浪,才会如此禁不起打击罢。

    想到这里,玄素沉吟了片刻,捉摸着以一种温和宜接受的语气缓缓劝道:“佛语三垢,引取之心是为贪,愤怒之心是为嗔,迷惑之心是为痴。此三垢兹扰灵台,不得清明,便生心魔。你随我修习佛法时日也不短了,莫要再为心魔所惑。”

    “我……”

    晏语一听他这话,便知他误以为自己是因为被悔婚,才会躲在这里自怨自艾无法自拔。她心想这误会可大了,不愿让他看轻自己,张口便想解释。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解释呢……

    青丘预言,虽则玄素不一定知道,可毕竟这件事她连大长老都不敢透露,遑论他人?即使那人是救她一命,朝夕相处的玄素。

    思及此处,她只好把话吞回去,低头揪着衣带郁闷道:“是。殿下请放心,我为殿下磨了两百年的墨,也不是白磨的……”

    玄素见她一副委屈巴巴不情不愿的样子,以为她还是深陷其中,不能彻悟佛语中的真理,揉了揉额角,颇为恨铁不成钢地道:“这样吧。当年劫持你那头朱厌,法力虽不高,却修出了智慧,十分狡猾难缠。我们救出你之后,它竟从大哥眼皮子地下跑脱了。这两百年间我们一直在搜寻他的踪迹,他隐藏得很好,我们也是直到近期才有了一些蛛丝马迹。”

    额……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晏语不明所以地看着座上那人。他指着刚才看的那封奏报,接着道:“近期有消息称,朱厌可能还藏在凡界。天庭事物繁多,大哥二姐走不开,我便打算去凡间看看,不能让这凶兽再乘机为祸人间了。想来你在天界经历浅,我与你说那么多法,你未必能够理解。这次你可愿与我同往,多见见人间疾苦,与你修行也是有益。”

    “哈?”等他说完这一长串打算,晏语才是彻底懵逼了。

    听他这个语气,肯定就不是什么美差,何况他还打着让自己“多见识人间疾苦”的主意,恐怕更是哪里艰辛就要去哪里。玄素这个老师当得也是太尽职尽责了罢,不仅教理论,还带教实践的呀……

    虽然他一向温和有礼,做什么都会与人商量,可是她能说不么?

    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在人家宫里当差……显然不能啊!

    晏语擦了擦满头黑线,安慰自己说,好呗,反正待在天庭也是每天发愁,就当出去散心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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