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海宫

    近期天人两界异状频出,不仅诸多凶兽离奇出世,人间更是燃起命书记录之外的战火。好在众仙齐力降服了凶兽,三位皇子皇女更是不负众望找出了作乱人间的凶兽朱厌。一旦主谋被驱,向来不和的西疆三族立刻作鸟兽散,联军迅速土崩瓦解,一场涂炭拦腰被斩。

    自古以来,六界以人为本,然而整个九重天下最尊贵的却是居于天界的神与仙。便如人间皇权集于帝都,统治天界的天庭也独占了整个三重天。天庭的中心为天帝天后所在的太极金阙宫,还有拱卫在侧的十四主位星君的南六宫、北七宫、天极宫,以及其余身份贵重的仙家殿宇。天庭的宫室虽多,但毕竟坐拥整个三重天,除却金阙宫附近星罗棋布立着较多建筑之外,其余宫室基本上都与彼此间隔非常非常远。

    其中最偏远的一间,可能便要数三皇子玄素的银海宫了。

    天帝三子中,玄华玄英较为被众仙熟知,而见过最末那一位玄素的仙,就可说是寥寥无几了。

    说起来这位三皇子还颇有几分奇异。相传他刚记事时便有这天下所有生灵都没有的神妙。这世上不论仙妖人鬼,寻常修行的时候只修行,休眠的时候只休眠,可他在梦寐中神识尚且不休,而是能够进入另一世界,与他界神祗说法论道。

    据说他梦境里进入的那一宙,天地主神名曰无忧,被信徒尊称佛陀。他们的教义统而言之便是先得涅槃,后渡众生。玄素在听无忧神布道时受益匪浅,于修行中融入了许多独一无二的他界教义,因此他的仙力与气场,便日益变得与旁人不同了。

    天庭见过玄素的仙不多,也是因为他不喜欢过于光亮的地方,因此他平日总是身着黑衣黑袍,隐没在众仙视线之外的阴影中,甚至连宫宇也建在距昴日星君最远,太阴星君最近之处。

    在天庭的最西边有一片海,连接着二重天和三重天。这片海常年得不到日光的照射,但因毗邻太阴星君的常羲宫,海面上总是反射着银白如练的月华,由此称作银海。银海的三重天这一头紧靠着三皇子玄素的宫殿,当初他选址建宫时想也没想便将宫殿也命名为银海,端的是简单粗暴。

    银海宫黑玉为砖,琉璃为瓦,围墙里外打磨得光滑如镜,反射着银海上的粼粼波光,几乎与之融为一体。宫殿背后临水的地方搭建了一条通到海上的石桥,桥尾设了黑玉石桌石凳,以供人歇脚。

    整座银海宫的背景一片深沉,此刻出现在石桥上的那位白衣女仙便显得格外突出。她托腮坐在黑玉石桌旁,双眼凝望着幽暗的银海深处发呆,银海另一头传来的月光能照亮她背后的石壁,却照不亮她黯然无光的眼眸。

    从那天醒来开始,她的胸口上便似压了一块千钧大石,片刻都不曾松动过,压得她不能呼吸,不能说话。相比突然生出九尾这件事来说,之前劭均无故悔婚所造成的愤怒与辛酸,反倒便不那么明显了。她来银海宫已有好些日子,只是传书回青丘报了平安,却在得到此间主人首肯后一直没有回去。

    她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

    原本就因为身为玄狐而不被族人所喜,要是大家知道了她如今的模样,不知会不会直接将她逐出青丘。

    说起来,她只隐约知道预言是有关九尾玄狐的,可是具体内容是什么,只有国主与几位长老才知道。可这举国上下讳莫如深的预言在的她身上应验,又令她如何不担惊受怕?

    这些日子她没有一刻是安心的……

    虽然玄素没有逐客的意思,可她总不能一世藏在别人宫中不回去,那么将来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来了多少天,便有多少天没有睡过觉,也没有平心静气地运过息。心惊肉跳的感觉总是一阵一阵地向她袭来,致使她迅速地憔悴起来。

    银海宫的主人倒是心善,救了她之后没有马上把她送走,而是任她在宫中住了下来。

    她这样的状态,玄素当然一早就发觉了。开始只是以为她被朱厌的凶力所伤,又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后来玄素亲测过她的仙力,发现她身上根本没有因凶力受到丝毫损害,但她憔悴的速度却随着时间推移却不减反增。而这位三皇子不愧是身负异界法门的仙,自然有一份别人没有的细微观察力,联想起救她当日在她眼中见到的那种神情,便猜到了她有解不开的心结。

    玄素试过开导她,几次三番想引她倾吐出心中的烦恼。可她前后遭遇的事情一则被她引为毕生之辱,一则是青丘不宣的秘辛,皆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虽然感激玄素救她帮她的好意,可毕竟有了前次血淋淋的经验,她对这个看起来极温和善良的天庭贵胄虽一直恭敬,却始终保持着一份距离。

    这世上又有谁是真正在意别人的呢?不过是伪装的善意,和施舍的恩德。

    陷入无解死局的她筋疲力尽,再也无力挣扎求生,更无力去应付旁人不知真假的关怀,于是近来特别喜欢逃到这平时罕有人至的小小石桥上来。多少次望着那深不可测的银海,都想纵身一跃,一了百了。

    奇怪又无奈的是,每当她生了这样的想法,那特别认真负责的恩人就会出现在她附近,便如此刻一般。

    “晏姑娘。”玄素的声音温温和和从身后飘来,再次打断了她轻声的念头。

    她的眼中划过些微厌烦,为这人的阴魂不散感到恼火。奈何寄人篱下,又负着天大的恩情,只好收起眼中诸多复杂的情绪,转身以极谦卑的姿势向他行了一礼:“我在此坐坐看风景,殿下可是有事寻我?”

    晏语的头埋得很低,玄素根本看不到她的神色,可他还是苦笑了一下。

    这银海之滨有什么风景好看?

    况且天天都用这样的理由,她是以为他傻,还是心思重得已经没有力气敷衍他?

    在他过往数万年的意识里,浊力可以净化,心结也可以度化,还从没遇见过心灰意冷到如此地步的仙,可他还是出于本性地想要开解她。她总这么成天成天的对着银海发呆不是办法,好在有人来寻她,也说不定是个突破的法子……

    想到这里,常年心静如水的他也不由稍稍有些期待,笑着对她说:“不是我寻你,是你的一位朋友来了。通报的人说是一位叫桃之的女仙,我已命人请她到前殿候着了。”

    “……”

    果不其然,她惊讶地抬起了头,眸中闪过几星他从没见过的光彩,令他的期待又加深了几许。

    他不知道,这短短一刻里晏语的心中几番犹豫挣扎。她并不愿好友看到她如今这副样子,可那毕竟是与她患难与共的桃之,是这世上最懂她的一个人。对未来彷徨无措的她来说,桃之便犹如荒海中的一块浮木,令她无法克制的想要捉住。

    于是她叹了一口气,缓缓对玄素道:“多谢殿下转告,我这就去前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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