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

    第二天和凤族长告辞时,两人礼貌的表示了昨夜不小心撞见贵族聚众修炼,如有冒犯之处,还望海涵云云。

    好客的族长对此并不避讳,反而引以为豪:“我三族乃世间羽族的至尊,齐聚时的风采自然是绝无仅有的,就是可惜看得到的人太少了……”

    两人:“……”

    “听父辈说,当年长琴上神在的时候,那琴声才是风华绝代,我族类在其琴音下,也不过只是陪衬罢了。可惜可惜,不知道吾辈有生之年,还能否有幸见到上神,哎……”

    “我们离开西海后还会去别的地方,虽然小仙势单力薄,也愿沿途尽量打听上神的下落,以谢族长收留之恩。”晏语闻言也替他惋惜。

    “好,好,小朋友很懂礼貌。”凤族长捋捋胡须,笑眯眯点头:“上神失踪十数万载,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因由。我们知道找也没用,只能等上神解决了缠身之务自行回来。不过你们有这份心,已经是很不错了。好啦,时辰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喽。”

    护送两人下山的乃是今天守山门的小辈,看样子不是昨天那三位,互相还不熟悉,但其中凰鸟鸾鸟也是一副针尖对麦芒,你看我不爽的样子。两人在山前与他们告了别,匆匆向北面飞去。

    脚下的黄沙随着疾行慢慢变成戈壁,接着细小的河流慢慢汇集,沿河又出现了草丛灌木,直至发展成广阔草原。她俩吸取上次的教训,不敢再随意停留,一口气飞到北海境内。

    卷轴上所示的方丈方诸乃是两座并立的山峰,必经之路上要翻越雪山密林,再往北还有冰川雪原,一直延伸到陆地与海的交界处。越往极北,气候越寒冷,日光由白茫茫的陆地反射上来,徒晃得人眼睛发疼,却没有一丝温度。

    快要进入海上时,呼啸的北风夹着冰粒打在脸上,实在令人吃不消。

    桃之瞧瞧前面黑沉沉一望无际的海,忍不住拉着晏语道:“海上再没有落脚之处,还不知道要飞多久才能到,我飞不动了……”

    晏语按着云停下来,其实她也是在咬牙硬挺,虽然明知道雪山上休息不安全,但桃之说的没错,要是到海上后力不继恐怕更危险,只好点点头折返陆地。

    两人在最近的雪山背风面寻了个雪窝藏身,以挡住杀伤力巨大的北风。晏语甫进雪窝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虽然雪原上的动物为了掩藏行迹少有体味,却瞒不住身为同类的她——是个狐狸窝,窝里还藏着少许过冬的食物。

    她俩自然不需要偷别人的食物来恢复体力,不过晏语还是在心里默念了声对不住,不知道主人家啥时候回来,占了人家的地盘总是不太好意思。

    午时一过,外面的天气愈发恶劣了,雪厚得连小小的藏身之所都快被埋住,需得不断清理洞口以免坍塌。她二人轮流休息,准备储够仙力赶紧离开这里。陆海交界的地方风雪最大,只要冲过了浅海区就会好很多。

    晏语依旧先一步吐纳完毕,静静等桃之运完气,拉着她往洞口钻。

    雪窝入口已被埋得只剩碗口大小,她扒拉扒拉伸出个脑袋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不料刚探头出去,就对上一双乌溜溜贼兮兮的眼睛!

    “啊!”

    “啾!”

    一人一兽皆被陡然出现的异类吓了一大跳,同时叫了一声。

    晏语定睛一看,原来是只北极狐,想必是这洞穴的主人,风雪太大回来躲避。

    这小东西非妖非仙,没什么杀伤力,她定定神爬出雪窝,转身去拉桃之。谁知道小狐狸迎风嗅了嗅她的气息,突然像见鬼似的炸起毛来,飞快的跑到洞口上方,前爪拼命往下扒雪。

    小狐狸虽然身娇体软,扒起雪来却又快又狠。山上背风面本来积雪就厚实,被它一扒,滑落的雪团越滚越大,竟然引起一大片坍塌!

    晏语一边拉桃之一边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就看见崩塌的积雪奔腾而来!

    “我靠!”

    晏语急忙用力一拉,却只拉出半个桃之,剩下半个被埋在了雪里。

    “什么情况?”桃之被突如其来的积雪埋住,也回头看见北极狐搞的鬼,无语道:“这不是你同类吗,怎么这么不友好?”

    “我哪知道?”晏语也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小家伙哪来这么大敌意,不就是借它家坐了会儿至于那么苦大仇深么:“那就是头普通狐狸,我又听不懂它说什么!”

    “别废话了快拉我出来!”桃之见那北极狐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在不停挖上方的雪,心虚道。

    “好了好了。”晏语用力往后一拔,像拔萝卜似的把她弄了出来,两人纵身踏云而去。

    “轰隆!”她俩刚从雪山上飞起,就听见脚下惊雷似的闷响。低头一看,北极狐净挑着厚而松软的地方挖,竟真给它踩出一片不小的雪崩!

    “你招人家什么了,它居然要弄死我们?”桃之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道。

    “去你妹的,都说我不知道了。”晏语一偏头,“哼”了一声:“说不定它以为你偷吃了它的粮食。”

    “呸,我会偷畜生的东西吃?”桃之也把头偏向另一边,愤愤道:“还是你长得太凶吓着人家了!”

    “……”

    两人吵吵嚷嚷一路北去,交握的手却一直没有放开,都在因后怕而微微颤抖——如果真被雪崩给埋了,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逃生的。

    好在陆上虽风大雪大,海上却一片平静,没有再遇见什么风险。两人平安到达方诸方丈地界,只见海面上乍然耸立起两座陡峭入云的山峰,一座狰狞黝黑,遍布着扭曲龟裂的熔岩,一座晶莹剔透,不知深浅的冰层泛着幽蓝——竟然是一对相依并立的冰山和火山!

    极北苦寒之地鲜有人往,即便听说过方丈方诸二山,像她们这样的小仙也从未想过是这般神异的存在。她俩再度惊叹着造化之秀,迟疑着不知该先去哪边。

    “等等,这卷轴上好像有注释。”晏语翻了翻拓来的地图,庆幸文曲星君的藏书所涵广泛:“北海方诸,上神冰夷取月之精华凝珠聚露之所。方诸以北从极渊,深三百仞,维冰夷恒都焉。冰夷上神并不住在冰山上,这只是她修炼之所。我们还是先去方丈罢。”

    “这……”桃之迟疑了下,拖住向火山踏去的晏语:“可是连我都听说过,烛龙上神脾气暴躁,喜怒莫测……”

    晏语一怔,她向来胆大,倒忘了这茬,随即笑笑安慰道:“来都来了,就当上去见识见识,不行就闪人,还怕他吃了我们不成?”

    “呃……”桃之一想也是,烛龙虽恶名在外,以他上神之尊,也不至于加害两个下等小仙,当即释然。

    她俩驾云沿着山壁拔高,直至云中的火山口也没见着半个人影。正当晏语怀疑烛龙上神是不是也没住在神山里时,面前“咻”一声剑气闪过,饶是她反应灵敏马上后仰,也被割断一缕额发。

    “谁?”她拉着桃之进入戒备状态,四处打量着黝黑的山壁。

    “何方小仙擅闯,还不速速离去?”随着晏语的声音在山壁内部回荡,山体内部有人应道,却始终不现真身。

    “回禀仙君,我们是翠山地仙桃之和青丘狐仙晏语,久仰烛龙上神威名,前来拜师。”桃之心想这必是烛龙上神坐下负责看守门庭的仙君,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连忙吹捧道。

    “什么不入流的小仙,也敢说拜师,你们还不快走,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那仙君对万能的马屁功毫不动容,依旧尽职尽责的要赶人。两个小仙对视一眼,正要强行往里闯去,忽然看见脚下黑烟滚滚,映着隐约火光而来——这火山竟是活的!

    烛龙上神果然不好惹,连个看门的都那么凶,竟然要引动火山烧死她俩。这下知道厉害,哪还敢往里再走一步,两人惊慌失措的冲天飞起,有多快跑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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