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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水长亭斗尸

    沈木郎在河边细柳前练剑,剑风尖厉斩破秋风,杨柳如烟飘于玄衣之后,岸边酒家皆拍手叫好,有人在铺子提出一坛酒拍拍酒坛:“沈小公子好剑法!人长的漂亮,剑也舞得漂亮,快进来喝口清酒歇一歇。”

    少年锋利的眉眼微微舒展,抹一把额头笑答:“多谢店家,现下不累,等渴了再进去。”

    “这还不累?额上都起汗了,我们都看你在这练一早晨了,一口水都没喝,儿郎身体好是好事,该勤奋的时候勤奋,该歇着的时候啊就歇着。”

    “来,喝了”,店家提着酒坛倒一碗酒端至河边细柳前,盛情难却,沈小公子只得饮下。

    “多谢!”

    待他饮尽,店家又倒满满一碗递出,却听“咚!咚!咚!”,声声连续的落水闷响。

    手一抖!整碗酒水翻倒入沈木郎怀中。

    “哎呦喂——!洒了!这是哪些个要死活的!往一水长亭河里跳啊!”,店家回头乱叫。见河里水花四溅!一片挣扎的热闹!两岸商铺、酒楼的店家、宾客皆聚到廊上,吱声大笑。

    有窗推窗,无窗站到看台上,二楼,三楼一片欢愉,其中更有认识之人指水大笑:“呦!那不是李家二郎嘛?怎么落到水中去了?!”

    大型石桥上过路人也停下了,只想看清水里是什么东西抓乱柳絮漂,其中人见着岸边练剑的沈木郎,在水里挣扎嘶喊:“沈家木郎!快拉我一把!”

    沈木郎自幼刚正清明,英俊挺拔,不与人同的他自小带有一股不认世俗的侠气,他不知详情,见有人落水,冒然扯了岸边撑船的竹篙去挑人,待他将那些人一一挑上岸来,他们翻滚挣扎,反倒溅他一身冰凉的河水。

    恰逢金城公主今日出宫,行于一水长亭的石桥上见河水里挣扎着十几个哀嚎落汤鸡,当即怒斥:“这是哪来的一群混账东西?坏了一水长亭的景色!”

    侍女鹊儿抬着团扇替她遮阳,解释道:“公主,听说这几人调戏茶楼里弹筝的小娘子,被人从楼上踹下来的。”

    “这样没用?那是不是王家那小子?还有那几个是何家的?”

    “对,都是京城世家的子弟。”

    “来人呐,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

    金城公主驾到,两旁侍从开道将岸边打湿的“旱鸭”团团围住。

    群人皆惊:“这是做什么?!”

    金城公主轻哼一声,其侍女鹊儿上前高声下令:“金城公主说了,你们破坏京城的景色,影响一水长亭周围的生意,都捆起来!”

    “什么?!”

    求饶无用,岸边浪子很快被五花大绑,串成线螃蟹,他们一边高呼发出杀猪般的哀嚎,一边呵斥:“我爹可是朝廷命官!谁敢动我!”

    两岸有好事者隐在人群中间,哈哈大笑:“一群废物——!人家爹还是当今天子呢!”

    此言惹得金城公主不悦,随行护卫疾速抄到两岸酒馆,捉拿闹事之人,以“冒犯天威”拖走送审。

    当今陛下育有四子三女,金城公主乃陛下的第四女。仗着帝王宠爱,她的刁蛮跋扈绝非空传,在宫中两眼朝天,横行霸道,谁都不放在眼底!

    “裕清不是开了一个新式学堂么?”

    金城公主细手一挥:“把这些家伙都送到学堂去,给她添点人气,再去武堂叫几个身强力壮的青年师傅教他们游水,告知那几个师傅,学不会便打!务必拳拳到肉,不必省力气。”

    此时,沈木郎一身玄衣尽数打湿,英挺矫正的身形混在京城浪子堆里格格不入,直至他身手利索地推开提绳的护卫,立马引起侍女鹊儿的注意。

    “公主你看。”

    金城公主命人逮住沈木郎,上下打量他一番,拧眉质问:“怎么?你也被弹筝的小娘子踹下水去了?”

    “这……殿下,我没有。”

    “是吗?”

    “正是,正是”,周围店家纷纷跳出来做证,金城公主才将他放了。

    在场的世家子弟颇为不满,他们起哄抱怨,全然没注意中间混进来个了不得的东西。

    随行护卫也没注意,从水里上来个什么东西,一股脑绑在这群纨绔公子哥的后面。

    它蓬头垢面,浑身上下散发河泥臭气,绑在它身边的纨绔实在受不了了,大骂:“你谁啊?!”,随即一声惨叫!

    绑在他身边的是一只面色浮肿、眼底青黑的水尸,皮肉耷拉着,淅沥沥滴水,浑身白得像泡糊的馒头。猛地张口,黑紫条舌吐着信子咬掉那人半张脸!

    “啊——!”,人群荒散!婢仆拥挤,方才气势汹汹的金城公主魂飞天外,花容失色地被撞倒在地!她惊恐尖叫,水尸冲上来,被挡上前的沈木郎一剑劈开!一人一尸,舌剑相抵。

    这怪物的舌头简直如铜锤铁剑般牢固,灵活如鞭,游动如蛇,甩出的时候还有嘶嘶风声和血水。

    “公主!”,鹊儿失声惊呼,护卫一拥而上。

    人太多太挤,面对发疯恐怖的水尸,被人群推嚷得他们刀都拔不出来,勉强维持队形将双腿发软的金城公主护在身后。

    而那些和水尸串在同一跟麻绳上的世家子弟,大半都吓晕过去,清醒着的一边惊恐大叫,一边任水尸拖着他们在泥沙上翻滚。

    下一秒!河水滚浪四溅,惊呼震天,清脆铃声倏忽响起,一个青纱影缥缈而下,持剑立于船头。

    青光长剑势如破竹斩断麻绳,在愈渐诡异刺骨的铃声中,暗血喷溅,剑如残影削下那具水尸的头颅。

    头颅落地的瞬间,两岸俱寂,水尸伏倒,脖颈断口的紫黑色血洞中浓液流出,咕噜冒泡,在窜气声中钻出一条光溜溜的窜天巨蟒!

    “啊——!”,酒楼上不少人吓晕过去。

    听叶剑破长空,符纹高飞,布出金光折羽阵。数万明符如利刃出鞘将那条巨蟒割翻在地!血腥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混合一股毒物臭气,蛇身蜿蜒扭曲,蛇尾用力拍打两案画舫向听叶轰来!

    “嘭——!”,被赶来的尚钦一剑劈翻!

    “听叶——!”,他呼唤的同时,巨蟒口吞天地!被他一剑击翻!

    两岸人影早跑没了,金城公主在沈木郎和一群随扈的拥护下藏至酒楼。

    遥观一水长亭河岸,又探出许多不怕死的人头,小道姑悬于河面,青纱飘渺,周围气浪扭曲。她掌心朝天运气,河面水柱高升竟然下起细雨。

    尚钦立在河边一棵柳树之上,细雨成针,河面小道姑青纱狼狈,眼底朦了雾气,他见她挥舞着青光剑气,寥寥几下将巨蟒劈成几段,蛇皮似鱼入汤锅“啪啪”落入水中,河底渐渐变成一片血色。

    巨蟒彻底死了,肉段浮出水面,青红诡谲的场面,不少人觉得邪乎!

    尚钦眼底却只有那抹摇摇欲坠的青影,小道姑好像体力不支了?

    柔软的身形如一片町伶青冷的雾草稍稍后仰,即将坠落的时候,尚钦一掠而过,带着她落于马背上,驾马疾驰,奔出城外。

    小道姑的手心比以往都要冰凉,脸色寒白,周身雾气浮动,眉尾渐结冰霜,二人在马背上颠簸一路,尚钦隔着各自的衣衫,都能感受到他怀中刺骨的寒意。

    “这是怎么了?”,尚钦勒马,扶她坐在树下的瞬间,寒雾飞腾,割杀草木!

    尚钦目瞪口呆:“听叶,你没事吧?”

    “没事”,听叶夹汗摆头,青纱委地,匐在树下。她双颊染雾,将腰间的青梅昙花香囊取下:“替我找点清水来。”

    “好”,尚钦不太放心,不知她是否多有不便?莫非是中了巨蟒的毒液?!

    从马背取下水囊,再三回头。瞥见婆娑树影下那抹湿漉青纱,晨阳下澈,光影如丝,梨花雾眸寒津津的。他不知怎的,心里一触。

    等他取水回来,小道姑盘坐树下,身上雾气消散,冰霜消融,已然好了。

    尚钦纳闷,摸摸她的额头一片冰凉:“可有不适?”

    听叶拂开他的手,摇头上马。二人赶到京畿山脚茅草屋前,尚钦将越影马系好,小道姑已经进屋喝茶了。

    堂内香炉清心,尚钦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小道姑每天神神叨叨的,除了办案捉鬼,就是将自己关在屋内念经修道。

    就今日水尸巨蟒之事,尚钦问她:“有何见解?”

    听叶放下茶盏,才道:“巨蟒操控沉尸食人。”

    “它为何不直接食人?还要躲在尸体中?那具尸体有何由来?”

    “巨蟒修行不易,劣性难除,它自身目标过于庞大,所到之处人人皆知有巨蟒出没,便不会靠近那片水域。有更甚者,还会吸引唯利是图的商人,花费重金驱使捉妖道人抓它来做皮货。

    一来它无人可食,无法加速修为;二来还会引来不少的剥皮高手,不如从口入,藏在一具沉尸中装作水尸穿行各大水域,掩人耳目,来得划算。”

    “原来如此!”,尚钦恍然大悟,他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到了小道姑这里却自愧不如。

    想她小小年纪博古通今,道行高深,不知道是个怎么修炼法?他真想拜师,好好学上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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