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的商场热闹，商场底楼一家咖啡厅顾客也比往日多了不少。
咖啡厅播放着悠扬的钢琴曲，空气弥漫着咖啡的香气。
身着工作服围裙，扎着低马尾的女孩端着两杯咖啡放到桌子上，微微弯腰“您要的两杯冰美式。”窗边午后热辣的阳光洒进来，女孩的皮肤白皙无暇，眉眼清绝。
“哎哎！别看了，盯人家好久了。”靠窗的一个男生拍拍他的同伴。“她好像我们学校高一的。”
高个子男生回过视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哇塞真的假的？我们一中还有这么好看的学妹，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人家搞学习吧好像一班的，我看到过江京墨和她走一起...”
宋卓年拿着收拾下来的空杯子放到厨房，终于稍稍闲下来，走到吧台边打了杯水。
“一共十八元。欢迎下次光临！”收银台小刘收完零钱高高兴兴靠过来。“小宋！关关！快来快来我跟你们说啊！”
“你们知道今天商场为什么这么多人吗？”小刘卖了个关子。
宋卓年问道“不是今天端午假期最后一天吗？”她看了眼旁边的关小雨。关小娟低着头，两只手紧攥着衣角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这种状态已经维持大半天了。宋卓年拍拍她的肩膀“关关！你没事吧？”
带着几点雀斑的少女吓了一跳，猛的回过神，又随即扯出一个笑容“没，没事。”
“聚盛娱乐办活动，新练习生要来这里表演，就是下午！和你们说啊我前几天看到视频了，有几个超级帅的弟弟！你们现在肯定不了解，我敢打赌以后他们肯定会火......”
“他们有，有谁啊。”关小雨好像来了点兴趣。
“那可多了！王思云，林羽...”
关小雨的脸色一瞬间极不自然，躲开宋卓年的视线，“我，我去送咖啡。”
“还有纪宣！我喜欢纪宣，可帅了啊啊”
“那..有没有叫沈知随的？”那个小孩他也在吗。
“嗯...不知道哎，没听说过。很多我也不认识...”小刘看到新的客人来了“您好！请问想要点什么？”
店长姐姐走过来，边看账单边把一杯拿铁放到宋卓年手上的餐盘上，示意她拿给角落里的那桌“卓年！你知道关小雨今天咋了吗？”
宋卓年摇摇头“早上一来就这样了。”
“你帮我叫一下她。”
宋卓年把咖啡送过去，拿着空盘子路过关小雨“关关，店长叫你过去。”
关小雨正慢吞吞的给客人端着咖啡，意识仿佛游离在外，听到声音顿时一抖，手没控制好带着咖啡杯倾倒。宋卓年下意识冲上去稳住咖啡杯，挡住坐在座位上的客人。
哗的一声，咖啡溅到地上桌上，还有宋卓年的身上。咖啡厅不大，这场小事故几乎引起了全部人的注意。
“抱歉抱歉。”宋卓年给旁边的客人递上纸巾，上前收拾“我们给您重新上一杯。”
关小雨站在一旁，显然是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怎么搞得啊？端个咖啡都能出这事。”坐在座位上打扮精致的女人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和包包，确认没有事后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宋卓年。“要是弄脏了我的衣服，赔的起吗？”
关小雨连忙上前低头弯腰，“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噗，年纪轻轻就出来打工，毛手毛脚的，以后也就那样了。”
店长见状走过来“对不起对不起！今天就给您免单了算作给您的补偿。”边说着边赶宋卓年两人离开。“卓年去擦一擦。”
女人指了指店长身后的宋卓年，“她看着也就比我女儿大点吧，我女儿初三已经保送到江城一中了。”她有些得意，说到自家闺女嘴角上扬。“江城一中都听过吧？江城最好的高中，进去就等于脚踏进重本了。”
宋卓年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好笑，她不是没遇到过找茬的，出来工作各种能遇到各式各样的人。身上的咖啡黏糊糊的，她只想立刻离开去洗干净。
坐着的人还在大声喋喋不休，伸手推了一把旁边还在收拾的关小雨，剩下的小半咖啡也被洒了出来“小姑娘要干实事，别顶着漂亮脸蛋想着一步登天.....一个个真是没爹娘教的。”关小雨摔在地上也被洒了一身，她低着头紧捏双拳，全身都在颤抖。
宋卓年停下脚步，转过身，就这样隔着几米的距离低头看她，神情很淡很淡“阿姨，今天是我们的疏忽给你的困扰，我们已经清理好并且答应做出补偿。”
女孩的上身的白衬衣大半被咖啡浸透了，咖啡液顺着衣角往下滴，半身围裙已经没法看了，头发也有些乱。但是她依旧笔直的站着，气质卓然，看不出半分窘迫。
扶起关小雨，给她递上纸巾，宋卓年接着说“但是请您给我们基本的尊重，我们的工作是合法正当的，如果您在纠缠下去对我们实行人身攻击，扰乱我们店里正常秩序的话”她顿了一下“我不介意报警处理。”
座位上的女人忽然禁了声，女孩不怒自威，毫无情绪的声音好像念着她的判词，听到要报警她有些害怕。
宋卓年接着道“那的监控刚好正对着这里，还有周围那么多看着的人，对于您刚才的人身攻击行为，请您给她道歉。”
“是啊是啊，我看到她推那个小姑娘了。”
“对啊咖啡一滴都没到身上，至于吗和两个小姑娘过不去。”
坐着的女人有些慌乱，带上墨镜就想要离开“切，凭什么要我道歉。”
“请您...”
“够了！卓年，开始是我不对，你别说了。”关小娟低着头拉着宋卓年衣角。
宋卓年垂下眼睑，沉默了一会，没再看座位上的女人，转身离开。
“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学校公布了新生保送名单啊？哎阿姨，她是我们一中的学妹...”身后的人群还没有散。
闹哄哄的声音随着距离的拉开逐渐减小，宋卓年来到洗手间清洗，半身卡其色围裙是统一发的工作服，被咖啡染成深色。上衣是她唯一一件白衬衣，现在上面大片大片咖啡渍，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
宋卓年打湿纸巾擦拭已经结块的咖啡渍，又把衣角放到水龙头下冲洗拧干，简单的处理了一下。这时店长姐姐走进来，说时间不早了让她提前下班。
宋卓年谢过店长，去员工更衣室换下半身围裙，装进袋子里，穿上早上穿来的打底裤。
用斜挎包勉强遮住里面白衬衣的咖啡渍，宋卓年提着袋子向商场里走。她习惯性地要穿过商场中央走商场东北角的小门，那里距离公交车站牌最近。
一楼商场中央搭建了一个小舞台，播放着动感音乐。台上拉着巨大的聚盛娱乐的海报，七八个人在上面跳舞，台下团团围着好多人。
宋卓年想起收银员小刘的话，聚盛娱乐来这里办活动，今天是这批新练习生第一次线下露脸。抬头看看台上的七八个跳舞的少年，距离很远，她不太看得清他们的脸。周围有一些视线落到她的衬衣上，但是宋卓年不在意，她被不自觉得被人流带到距舞台更近的地方。
人群越往里越拥挤，周围的人提高了嗓门交谈不至于被响亮的动感音乐盖过。人群中大部分人也都只是看热闹的“他们看起来都不大哎！”“是啊是啊，聚盛这批新练习生好像最大的也就十九岁！”“他们来这里干啥的？”“谁是王思云啊？”“不行了我脸盲。”
“啊啊啊！纪宣妈妈爱你！纪宣！”旁边扎着丸子头的少女举着海报，海报上的少年笑的明媚张扬。
看到宋卓年很认真地盯着舞台，丸子头少女热情地靠过来。“哎！姐妹！你是粉吗？你在找谁啊？”
宋卓年问道“嗯...我不是。这里是他们全部人了吗?”
“不是的，他们有三十几个人，一部分在更衣室和楼道里，今天可能不会所有人都上台了。”
“哦哦，这样。”
“姐妹！姐妹！看看我家纪宣！又帅又有实力！”丸子头少女眼睛亮亮的，很自豪的举起手里的海报。
“纪宣，是不是粉丝挺多的？”
“当然！额...其实也没有了，毕竟只出了一期物料。关于他们知道的人还不多吧，反正今天第一次线下活动，我碰到的同担挺少的。只是我家宝贝在这一批练习生里当然是拔尖的啦...”
宋卓年环顾了一下周围，像这样拿着海报应援的粉丝不多，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路人。
“我敢保证，不久之后他们肯定会大火，我可不会放过第一次线下互动的机会啊啊啊！姐妹我冲了！”
台上的歌舞结束了，台上下来的少年们和观众们互动，宋卓着看着丸子头少女拿着海报围上去。台上又站上去五位其他练习生，少年们青春活力，笑着唱唱跳跳。宋卓年兴致很浅，轻笑了下移到的舞台侧边离开。
她隐约听到听到舞台侧边坐在凳子上的中年男人拿着对讲机“还有几个节目？三个啊？时间要来不及了。怎么还有个独舞的节目？有人没组队吗？”
“沈白？谁啊他人呢？算了来不及就卡掉吧。”
宋卓年拐进商场东北角的安全通道，直走尽头是一个通向商场外的小门。平日里小门都是常开着的，但是今天却锁死了。宋卓年返回，沿着安全通道向右转，想着说不定可以到旁边的东门。
楼道里窗户很少，里面的感应灯坏了几盏，虽然外面还是白天，楼道里光线暗得有点吓人。一直都不见另一个出口，但前面有扇门透着点光，大概是连通商场内部，她还能隐约听到舞台动感的音乐，人们的吵闹声。
距离那扇门越近，商场里面传来的声音逐渐清晰。这时，她好像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不对更像是舞步。
哒哒，还有脚底和地面碰撞声，衣料间的摩擦声。宋卓年放低了脚步。忽然“碰”的一声，脚步停止。
转角的墙壁隔绝了宋卓年的视线，她听到那人快速爬起来，接着刚才的舞步。
宋卓年走到转角前，往里面看。是一个光线昏暗的封闭楼梯间，靠着门里透出的一点点光，刚好打在无声跳舞的少年身上。
下颚挂着汗珠，头发湿漉漉的垂在额前，露出一双精致深邃的眉眼。
宋卓年记得这双好看的眼睛，是上星期她背到医院的小孩。他的脚不是受伤了吗？
少年的动作有些生疏，能看出来腿伤并没有好，一瘸一拐地踩着节拍，舞步却干脆利落。宋卓年莫名觉得着舞步有些熟悉。
节拍逐渐与脑海中的曲子融合，是《aurora》。
这是宋卓年极喜欢的曲子，aurora意为曙光，意为黑暗破去黎明降临。
一扇门仿佛间隔两个世界，门外是明亮热闹，响着动感欢乐的节拍。门里黑暗寂静，舞步无声却有力，带着极致的破碎感。
宋卓年静静地看着黑暗里的舞蹈，耳边的喧闹愈发模糊，她被完整的带入这个世界。黎明前夕，寒冷孤独将人裹挟，是无尽的黑暗。宋卓年好像回到几年前，父亲浑身是血躺在病床上，弟弟厚厚的一打诊断报告，母亲哭到几尽昏厥。
“妈妈别怕，会好起来的！我在呢。”记忆里她一遍遍告诉母亲，也告诉自己。
脑海中的舞曲节奏突进，黑暗里的少年舞步激昂，挣扎着对抗黑暗。音调一转，黎明将至。
少年与黑暗中摇摇晃晃地站起，可能是太过劳累导致脱力，也可能是伤口复发，又一下子摔倒地上。
“小心！”宋卓年上前去。
可没等她靠近，那少年翻身站起，后退好几步，眼里一瞬间充斥着戒备。
沈知随看着那人从暗处走近，头发散落及肩，在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神情。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