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皎月，地上霜雪。

    万籁俱寂的夜色里，宋之藜阖上门扉，走下长阶，就连微弱的脚步声都显得。

    三娘坐在外头，石桌上，灯笼里头的烛火被冷风吹得忽明忽灭。

    她见之藜走来神色凝重，颇为歉疚地说:“之藜，麻烦你了。”

    之藜心头一紧，强颜欢笑道:“有什么麻烦的，我不过是做了点小事。”

    “很小很小的事情。”少女的声音哽咽，感觉眼泪又快要落下来，她知道哭泣无用，连忙忍住。

    她分明，什么都没为聆心做到。

    三娘知道她在想什么，握住她的手宽慰道:“之藜，我知你心善，但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你已尽力，不必自责。”

    “我明白的。”她回握三娘的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比起沉浸在悲伤中，不如在聆心最后的时间里，做到她力所能及之事。

    “之藜姐姐。”

    宋之藜看向急冲冲朝她跑来的兰儿，忙忙扶住她的身子，点了点她的额头:“兰儿，怎么还不睡？”

    “之藜姐姐，你看我写的故事！”

    兰儿脸上沾了点墨水，手上也脏兮兮的，手中的纸却被她小心保护着，除了写上去的字迹，其它地方全都是干干净净的。

    之藜从她手中接过几张纸页，看着小姑娘粗糙笨拙的字迹，不禁莞尔一笑。

    写的是，行侠仗义快意恩仇的女侠，游走在江湖之上，斩杀沽名钓誉欺压女子的恶人。

    无论是闝倡狎妓的官僚，亦或是强抢民女的贵族，全都被她斩于刀下，有被她拯救的女子，有被她唤醒的女子。

    真好啊。

    拯救女子的，应当是女子自身。

    兰儿指着那纸上潦草涂鸦出来的女侠客，兴奋地和之藜说:“兰儿笔拙，虽然现在写的不好，但是我会努力写得更好。”

    她手舞足蹈，向之藜诉说着自己的美好愿景:“以后我要告诉那些看我故事的人，这种事并不正确，以后也会有更多更多和我一样的女孩子，来写下故事，告诉看她们故事的人，那种事对女子而言是痛苦的，并不正确的。”

    说着说着，兰儿的声音小了下来，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望着之藜，坚定地说:“……我想让他们看到的，是聆心姐姐，而不是那些，欺辱过女人却还能用笔墨美化的男人。”

    “嗯。”之藜弯下腰，摸了摸兰儿的头，“兰儿这样很好，就这样写下去吧，一个人的力量很渺小，但在这条路上，一定会遇到和你抱有一样的想法的人。”

    “等到那时……”

    之藜的声音越来越轻，心头柔软得不像话，或许是因为，她从兰儿身上看到了希望。

    她看到她们举着微弱的灯火，在这暗无天日的旷野行走，前路漫长得看不到尽头，但她仍然期待那簇灯火会照亮哪一个角落，或许终有一天，同行之人会越来越多，她们自由地将手中的灯火丢进这犹如深沼的旷野之中，纵使灯火被不断吞噬，但终有可以燎原的一天，熊熊烈火会将这一切苦难燃烧殆尽。

    等到那时。

    “我们，就能真正从这噩梦中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