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半晌不回答，陆青隐等得无趣，把玩那桌上裁纸的匕首，状似不经意问:“你知道我几桩案子？”

    匕首刃身冷光幽幽，晃得宋之藜花了眼，又想到那次柄带血的柴刀，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紧张地眨眼不敢看他:“三，三四桩吧。”

    “说来听听。”陆青隐来了兴致，眼眉含笑。

    宋之藜硬着头皮回:“这月的七皇子案，上月的定国公世子案，上上月的姬氏公子案，上上上个月卫氏嫡长子、赵九郎……”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点，不是闝倡狎妓，就是常用婢女暖床，有着矜贵的身份，视女人为草芥，将玩弄女子的数量当做勋章，以此为傲，以充作风流韵事。

    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死的时候尸首被分成数块组装，示于大众眼前。

    姬氏公子那物被剁下塞进□□，卫氏嫡长子口中塞着被剁烂的那物，尸身被分成九九八十一块，每一块都被热油炙烤过成金黄色，而拿赵九郎双手则被柴刀切成连而不分的薄皮，并不影响他尸身被剁成整整一百一十一块，双目被剜出只留下两个血窟窿，让宋之藜不由不感慨，此人若是做厨子只怕刀工不会逊色半点于她。

    “那这些人，你觉得他们该死吗？”陆青隐接着问她。

    他本以为小姑娘心善，不忍心见他杀人，大抵会说些，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的话，不至于死得这般凄惨……但他却并未想到，这一个问题，宋之藜竟然立刻就回答了他。

    “他们该死。”

    本是胆怯的少女，在这瞬间眼神坚毅了起来，面对着眼前这个杀人犯，她一字一句，笃定地说:“他们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千千万万次都不为过。”

    其实按理来说，这个时代女子应以男子如此行事习以为常，若是巷子中的姑娘们恨这些男子，倒是情有可原，只是她一个养在闺中的姑娘，却也与那些女子一道有同样的恨意，这实在令陆青隐有几分意外。

    虽不知她这份恨意从何而来，不过这的确是个好答案。

    “所以你不必怕我。”陆青隐放下手中匕首，又拿起书册递到她跟前，“看看，课业温习到哪了？”

    气氛平静得诡异，宋之藜感觉到二人进入了一种平静的状态，明知道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杀人犯，但在他的温和有礼的谈吐中，自己竟也能将他讲的课业听进去几分，待他讲解完几篇经书，宋之藜不由感慨此人的确是颇有几分学问。

    到这不代表她完全对眼前的杀人犯没有戒备，虽是在她认知中这人的确杀的都是死千百万次而绰绰有余之人，但不代表他杀人瘾犯了的时候，不会殃及那些普通人。

    “你看上去分明不像是个会杀人的人，为何要杀这些人？”她压抑不住心思，问了出来。

    陆青隐指了指自己：“会不会杀人，不能用外表判断。”

    “至于为什么杀人么……”陆青隐看着少女浅墨色的眼，唇角笑意愈深，"因为我天性喜欢杀人，却还有几分良知，而杀这些人不会令我感到罪恶。"

    “他们在将人当做玩物的时候，没考虑过若是自己沦落到那个境地会变得如何，这世道当然也不会让他们沦落到这种境地，所以，由我来让他们沦落到那种境地。”

    宋之藜这下得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也能令她安心。

    他杀人，并不出是出自任何道貌岸然光明磊落的理由，而是纯粹出自自己的私欲。他有良知，但他又无法控制自己杀人的欲望，所以他会去杀那些，即便杀了也令他不会有任何罪恶感的人，在这世道闝倡狎妓并不除非国法，所以他便来做这个法。

    闝倡在这世道犯法，因为他就是这个“法”。

    而这法并不为任何人，而是仅仅为了满足他杀人的私欲。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还怕吗？”陆青隐还在笑，笑意看着甚至有几分宠溺。

    宋之藜笑不出来，只是点了点头回：“怕，但我觉得他们该死，你杀人并不光彩，但结果却是好的。”

    “你能这么理解我很欣慰。”陆青隐放下手中的书卷，用朱笔在上头圈画了几笔，“那今日便到这里，给你圈画的地方自己多看几遍，明日我再来考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