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

    次日安珞阳才刚醒,一大群丫鬟就已鱼贯而入,不断将各种物件抬进院子里,整个累花院忙得不可开交。

    红玉端来热水服侍安珞阳洗漱,紧接着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湘雨就过来了,说大夫人让她去祠堂。

    安珞阳带着红玉一起过去,祠堂在累花院以南的方向,路上安珞阳还看见一所叫□□院的院子,这颇像佛门会叫的名字,一问红玉才知道,里面是两位公子的住所。这院名,听说是宅邸前主人请一位老僧题的。

    安珞阳到祠堂的时候,安道远和林清涓已经在里面了,正在给牌位上香。

    祠堂里供奉着十几个牌位,都是安家祖上的各位前辈。安珞阳很快就在左侧看见了自己娘亲的牌位,上面写着“先室安母赵氏闺名晚云之位”。

    不由自主地,安珞阳走上前触摸那道红木牌位,拂去上面的积灰,轻声喃道:“娘亲,女儿回来见您了。”

    相比于对父亲的毫无印象,安珞阳依稀记得娘亲,她是个很温柔的女子,说话声轻柔婉转,喜欢对着她笑,将她搂抱在怀里,亲吻她的脸。

    触摸牌位的时候,安珞阳仿佛能感觉到那温暖的触感,还有耳边那声温柔的呼唤。

    安珞阳跪下,朝娘亲的牌位磕了三个头,其实她的心情其实并没有多么激动,多么悲痛,或许是在外流浪的这么些年,早把她软弱的那一面给磨灭掉了。

    安珞阳心中更多的是空荡和悲凉,她本以为再见到亲人,一定是欢欣喜悦的,但一切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美好顺利,这么多年过去了,所有事物都以猝不及防的方式发生了改变,娘亲病逝,父亲再娶,还有了别的孩子。

    她突然觉得,就算她回来了,却依然是个外人,安府,也不是她的归宿。她的遭遇注定了她不会像寻常女子一样,也注定了她没法有一个正常的家。

    林清涓瞧她还算冷静,提醒道:“珞阳,你过来向安家的列祖列宗上个香,这样也算是认祖归宗了。”

    在林清涓的指导下,安珞阳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再给正中的香炉上插上香,这认祖归宗的仪式就完成了。

    安道远在旁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安家在徽州还有几条旁支,几位叔公也都在徽州老家,每年过年我们都会回去祭祖。我已经写信给族中的叔公,把你的名字加到族谱上。以后你就是徽州安氏一族嫡系的长女了。

    “你祖父只生了为父这一个嫡子,庶子倒有三个,你祖父死后就分了家。为父因为做官搬到了南京,其他人都在徽州,两个兄弟考上秀才做了当地小官,还有一个没什么出息,不提也罢。

    族中兄弟姐妹很多,算起来子嗣最少还是我这一支了,不过因为我们甚少回去,与他们的关系并不深厚,等你回了祖宅,再跟你细说。”

    接着,安道远让安珞阳给所有牌位一一上香,林清涓则在一旁给她介绍家族之事。

    出了祠堂,安道远就去衙门了,安珞阳被大夫人叫去一起吃早饭,饭后则以累花院正在清扫为由,留她在善禧堂说话。

    安珞阳倒也没有不愿,她虽为一家主母,却不会摆什么架子,也不会自诩年长喜欢对人说教。相反的,大夫人待人很有分寸,让人感觉很自在。言谈间,也可以看出她也是个颇有见识的女子。

    林清涓善谈,拉着她从南京风物一直聊到家长里短,期间有一位胡姨娘来善禧堂请安,安珞阳还没见到人影,便听得一道尖锐的声音,“大夫人,妾身一早就听到下人说,府里的嫡长小姐昨日里回来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呦,这就是那位回来的大小姐吗?”

    抬眼便看见一位美貌妇人,带着两个婢女走了进来,妇人粉腮红唇,一双丹凤眼微微上挑,极为妩媚美艳。

    她头梳?髻,戴金镶翠缠枝纹满冠,顶上一支绿松石金顶簪,鬓边斜插两支雕花发钗,两耳挂着对点翠玲珑坠子。上身穿桃红色海棠交领短衫,下身同色绣花罗裙,外罩雪青色彩绣花鸟长袖褙子,项上戴镀金璎珞项圈,露出一节白皙似雪的脖颈。妇人体格丰腴,笑面含春,捏着张粉红帕子,迎面走来步步生香,尽显风骚韵味。

    安珞阳有些诧异,这位姨娘平日就打扮得这般富贵吗?就连大夫人也没有她这般满头珠翠,锦衣华服。

    林清涓笑道:“你倒是得了风声,早早地就过来了,这便是老爷当年在云南丢失的女儿珞阳,珞阳,这位是胡姨娘。”

    安珞阳起身行了个礼,“见过胡姨娘。”

    “快,让姨娘看看。”还不待安珞阳反应过来,胡姨娘便凑到她面前,拉着她坐下,将她细细地打量了一圈,“听说你跟先夫人长得极为相似!长得真是标致漂亮,一点不像在外面长大的,咦,你这耳垂上怎么有道伤疤?”

    这伤疤远处看并不显眼,但站近了瞧一眼就能看出来,至于之前为何没人提出,也有几分弯绕。安道远面上虽然欢喜,但其实根本没怎么注意。林清涓倒是看出来了,但她怕安珞阳多想,就没有提。

    这下被胡姨娘当众说出来,她也有些尴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丝毫伤损,尤其女子爱美,小女儿家连手上破了皮都要哭啼一番,更别说这贯耳之伤,以后连耳坠都不能戴了。

    安珞阳倒没想那么多,只觉得这位姨娘实在心直口快,她坦然笑道:“我小时候被山贼掳走,山贼为了抢我耳朵上的银坠子,就把耳朵给剌开了。”

    “哎哟,直接扯下来的,这得有多痛啊!”胡姨娘听得大叫一声,对她的脸又摸又看,满脸心疼,“你在外面受了多少的苦啊!这样狰狞的伤口,姨娘看着都心疼!不过珞阳你别担心,你爹爹绝对会给你找个如意郎君,不会委屈了你!”

    胡姨娘看似心疼,其实话里满是揶揄,安珞阳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谢胡姨娘关心,其实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早就不在乎了。”

    林清涓及时打断:“好了倩俪,珞阳在这陪我说了好半天话,她人也累了,你这问东问西的,怕又勾得人伤心。珞阳,这个时候累花院应该也快收拾好了,你就回去歇着吧!”

    安珞阳赶紧起身作辞,走之前胡姨娘又拉她的手道:“珞阳,待晚些姨娘再过去看你,你闲时也可来姨娘的青雁馆看看,姨娘院里有各种时兴的吃食玩意。”

    安珞阳连连答应,好不容易才摆脱她出了门。回去的路上,安珞阳问红玉,“听说府里一共有三位姨娘,另外两位姨娘是怎样的?”

    红玉回道:“另外两位姨娘一个姓张、姓李,张姨娘是一个抄书吏的女儿,家中虽然穷,但也是书香门第,张姨娘饱读诗书,而且待下人也很好,可惜她身体虚弱,常年要喝药,很少会出来。李姨娘是两年前进府的,听说是老爷从苏州带回来的女子,出身不是很好,嬷嬷说她是个狐媚子。但李姨娘特别会弹琵琶,我有一次打薜荔馆过,隐隐约约听到,可好听了。”

    “那胡姨娘呢?”

    “胡姨娘娘家是经商的,特别有钱,家财万贯,她娘家哥哥经常给她送钱来,所以胡姨娘穿的吃的,有时比大夫人还要好。不过胡姨娘脾气特别暴躁,奴婢最怕她了。”

    “那他们之中最受宠的是哪个?”

    红玉撇嘴,“当然是胡姨娘了,她对我们凶,对老爷可温柔了,而且她长得那么漂亮!”

    安珞阳被逗得忍俊不禁,“哈哈,你说得也是,我们回院子吧,看看里面收拾得怎么样了。”

    “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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