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

    异客居地势居高,二楼更是视野开阔,朝远处眺望,城中景色一览无余。

    云南府三面环山,形成一片较为平坦的土地,屋舍在这里难得地呈片状展开。而在依山傍水的地势之中,有一处格外显眼。

    周围低矮的灰黑屋顶鳞次栉比,并着房屋周边的高大树木,形成了一个圈,簇拥中间的宏伟殿宇。

    那是中原风格的建筑,飞檐峭壁,白墙黑瓦,房屋纵长深远,占地面积极大,以中间两座高达四层的楼阁为中心,呈左右对称的格局。两边另有许多较低的庭院,连带着围绕着的茂密树木,形成富丽堂皇的沐王府。

    沐王府就是黔国公府,是沐英修筑昆明城时一同建造的,当地人习惯叫它沐王府。这么叫是因为沐府在云南威望极高,当地百姓几乎是只知有沐王府,而不知有皇帝。

    沐王府离异客居不远,站在二楼眺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它的黑色轮廓。

    陈应诏转头看她,“可有情报?”

    “没有,不过我倒是可以指点你一番。”

    陈应诏盯着她看,忽然撇了一下嘴角,“有何高见,说来看看?”

    “你把一半的手下留在城外,应该不准备让他们进城了。我听你之前说过黔国公和土司勾结,那接下来你应该会派人去各个土府,调查他们是否调遣屯兵的迹象。我说的对不对?”

    “没错。”陈应诏点头,不得不说,安珞阳是他见过心思最为活泛的女子,虽然她身上带着民间女子难免的的野蛮和粗俗,但也得承认她有一股机灵劲。

    “云南三个势力最大的土司,分别是被□□皇帝赐姓的丽江木氏、蒙化左氏和元江那史,其中木氏更是因为与朝廷亲近而成为三者之首,但他们勾结谋反的可能性反而最小,先不说他们为表忠心常年上贡,朝廷还加升他们为军民府,他们没什么理由会造反。”

    “你的意思是,排除他们的怀疑?”

    “没错。”

    “那其它呢?”

    “那我就不知道了。”

    陈应诏虽然未曾来过这里,但他之前在经历司看了许多文书,了解了一些云南布政司的情况。安珞阳说的与他之前所想基本吻合,但云南土地辽阔,安珞阳所说的三个土司也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并不能得出什么确切的结果。

    陈应诏笑了笑,挥手让她走近一点。

    “做什么?”

    “想让我放了你吗?”

    安珞阳颇为诧异,“你肯放了我?”

    陈应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递到安珞阳面前,“吃下它。”

    “这是毒药?”

    “这毒半年后才会发作,发作之时肠穿肚烂,痛苦至极。不过在事情了结之后,我会给你解药。”

    “要是你不给呢?我岂不是要等死?”

    “放心,只要你帮我查明真相,我必定给你解药。”

    安珞阳瞪了他一眼,拿过药丸嗅了嗅,随即吞了下去,“好吧,不过要是你不给我解药,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的。”

    “呵,我想你没有这个能耐。”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安珞阳不信她会好心真让他自由,必定是有什么差事需要他做。

    “确实需要一件事要你做,你去打听打听黔国公府的动向。”

    “好嘞,小的领命。”安珞阳得了自由,忙不迭地下楼去找王掌柜,兴牧下意识地要跟上去,但又想起自己已经无需跟着了,顿时退回原地。

    察觉到他的动静,安珞阳装作惋惜的样子回头叹道:“兴牧我会想你的。”

    兴牧脸色又开始僵硬,安珞阳不禁笑得更愉快了。

    安珞阳走后,兴牧有些疑惑地问:“大人,您就放心让她走?那药……”他可知道,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肠穿肚烂的毒药。

    陈应诏笑了笑,“一路过来,你可见她有逃走的意向?”

    “倒是没有……”可又怎能笃定?

    “若她跟幕后之人没有关系,自然不会离开。若有关系,那我正好顺藤摸瓜……何况,她那么贪财,我不还她银子,她不会走的。”

    “也是!”兴牧深感赞同,一路上安路阳不知嘟囔了多少次她的银子。

    “兴牧,有一件事还需要你去做。”

    “大人但凭吩咐。”

    “翠湖边的柳营驻有黔国公的私兵,你带几个人潜进去,摸清楚里面的屯兵数量。注意安全。”

    “是。”

    安珞阳下楼向王叔报了个平安,便写了两封信请人送出去。先是给师傅写了封信,跟他地说了现在的地方,免得回不去让他担心。

    后一封是给在福建的胡叔,他们一行人等到明年开春就会回石屏,她这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免得到时候胡叔找不到自己。还有,张潜说要去南京找她,希望他还没有动身。

    之后,她便出门打探消息了,回到异客居已是傍晚,安珞阳先去找了陈应诏,他正在房间里跟手下说着话,这个手下安珞阳在侯府的时候经常看见他跟在陈应诏身后,这一路上倒是没见过,不知道什么时候到这来了。

    陈应诏吩咐完兴牧后,便示意安珞阳进来,问道:“可有消息?”

    安珞阳笑了笑,“我倒还真打听到了一些。一共有两件事,你想听哪一个?”

    “随便。”陈应诏显然没有耐心。

    “好吧,先说第一个,几天前,驻扎在外城的军队往西边去了,对外说是演练。第二件事,沐王府里的下人这几天在往翠湖别苑运送了大量食材,你猜他是要做什么?”

    “设宴?”

    “没错,不过设宴的人不是黔国公,而是黔国公世子沐昌祚,他现在正在翠湖的别苑中,明日便要宴请属地的百官。恐怕,黔国公是真的造反了……”

    陈应诏沉吟了片刻,吩咐道:“你明日混进宴席里。”

    “这样危险的事,你要我去做?好吧,我去就是了,不过,要是我被抓了,可保不定不会抖出你来。”想到自己的小命还握在他手里,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安珞阳恐怕也得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让兴牧跟你一起去。”

    “得勒!”

    待安珞阳走后,一直站在角落悄无声息地手下才开口:“巡抚邹应龙大人今日已经到了昆明城,巡抚大人的意思是暂时先不露面,先查清楚黔国公府的情况。但看现在,谋反似乎已是既定的事实,不若属下去禀告巡抚,请圣上派兵前来镇压?”

    虽然种种现象都表明黔国公有谋反的动向,但陈应诏仍旧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会有人送信污蔑他宁阳侯府为同党?为何黔国公要调兵往西?这些都是没有解决的疑惑。倘若因为他的失察酿成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战乱,陈应诏绝对无法宽恕自己。

    “此事先不要走漏风声,明日我亲自去拜见邹大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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