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滇

    但那脚步声突然就停了,安珞阳回身一看,只见一个黑衣人站在离他两丈方外的地方,安珞阳还没来得及质问,那人就朝她鞠了一躬,“安姑娘。”

    “你是谁?”安珞阳紧盯住她,手悄然握上的怀中的小弩。

    此人来历不明,不像是街头作乱的普通混混,看来要小心应对。

    “请安姑娘放心,小人不会武功。”黑衣人说道,“小人这次来,是想请安姑娘帮小人的主子办一件事,事成之后,会有重谢!”

    “什么事?”安珞阳眉头一挑,这倒稀奇了,请人办事不光明正大地拜会,反而在阴暗的巷子里堵人。

    “想请姑娘送两封信。”

    “这种事情随便找个信使就好了,你家主子为什么找我?”

    “这两封信事关重大,决不能有任何闪失,安姑娘武功高强,且与我们毫无干系,是最好的人选。”

    “是什么信?”

    “小人不能相告,安姑娘送信时也不能拆看。”

    安珞阳嗤笑一声,“我还没答应呢,你家主子准备付我多少钱?”

    黑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弯腰递给安珞阳,“这是汇济钱庄的汇票,安姑娘到了南京之后,便可在钱庄兑换二百两白银。”

    “要我去南京?”安珞阳走过去,伸手拿来那张纸,确实是二百两不假,那印章也没有错。不过右下角有一行红字写着:限金陵兑。

    安珞阳笑了笑,“平常送一封信,也不过一钱银子,就算是再远的地方,也最多十两。你们出二百两,这送信路上,恐怕极为凶险吧!”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安珞阳一眼,不紧不慢道:“这信是否凶险,就看安姑娘的身手了。”

    “好!这笔生意我接了,”安珞阳利落地把汇票折起来收好。二百两不是小数目,抵得上她半年做生意的利润,她在云南出入这么些年,对自己的身手也有些自信,索性去冒一冒这个险。再说她本来就要去江南省,顺道的事!

    黑衣人掏出两封信,交到安珞阳手里,“第一封请安姑娘务必在冬月之前亲手交到宁阳侯的手里,第二封则在第一封送完后第二天,直接送到镇抚司。此事务必保密,对任何人都不能吐露半分,就算是姑娘的师傅。”

    此人知道她师傅,安珞阳有些诧异,但很快就想明白了,他能在这里堵住她,想必已经调查过她。

    冬月是十一月,十一月之前的话,那她可能去不了福建了,不过有胡叔在,也没什么妨碍,安珞阳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黑衣人闻言,不作停留,转身便离开了。

    安珞阳回到铺子,胡叔果然给她留了后门,安珞阳洗洗便躺在床上睡了。摸着怀里的那张汇票,心里有些莫名的紧张感。

    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运气,二百两银子够她过去接十次活了,这两封信不知道潜藏着怎样的秘密?

    时间飞快,安珞阳陆续将烟草都运到了店里,过了几天,张潜和刘星云两兄弟如期赶回来了,两人刚从外地押镖回来,还来不及回去歇息,便风尘仆仆到了店里。

    看见他们两个,安珞阳不禁感叹,饶是路上的风餐露宿,似乎也磨灭不了他们两个的飒爽英姿。

    张潜是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皮白如面,唇红齿白,而且待人也十分温柔和善。刘星云年长他两岁,也是星眉剑目,一表人才,但性子却颇为冷漠,寡言少语。

    两人单是站在门口,便足以吸引住众人的目光。就连安珞阳,也不得不承认他俩长得实在是俊美,有时都恨不得,让他们站在门口招揽生意。

    但估计还不待安珞阳开口,刘星云就先拔剑了。

    “我们何时动身?”刘星云首先开口问道。他刚才看见屋内堆得满满的烟草箱子,就知道又要上路了。

    “你们休息两日,大后天便动身。”

    “好。”刘星云言简意赅,说完就走了。

    张潜看见他要走,急忙从怀里掏出一支萧,递给安珞阳:“珞阳,我记得你之前说你想学吹箫,我打洞庭湖边路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这支萧,就带回来给你,这可是用洞庭湖的湘妃竹做的,质地上乘。”

    “多谢张潜哥。”安珞阳高兴地笑纳了,几个月前她确实是想学吹箫,但试了几次很快就放弃了,实在是因为比起弹琵琶,她吹的萧简直不堪入耳。不过要是赶路途中,其他人不嫌弃的话,她还是有意向重新练的。

    “那我也回去了,后天见。”张潜赶紧转身,一路小跑跟上刘星云。

    安珞阳将萧管夹在腰间,看着刘星云的背影,难免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好管教啊!相比刘星云的冷淡矜傲,待人温和可亲,又会照顾人的张潜就顺眼多了。

    安珞阳没意向去细究他们的身份,她不用想也知道,若不是碍于生计,像刘星云这样的人,大概是不愿意来她这里押运货物的。

    正因为如此,她更要好好地把他留住。这年头找一个像他一样武艺高强的伙计,实在太难了。

    时间飞快,两天后,众人都赶到了店铺里,除了古家两兄弟,胡叔,这次茂英英也跟着过去,这边的店铺就留给胡叔雇来的两个伙计照看。

    如今师傅病还没养好,就留在石屏不跟着去,安珞阳走之前,没敢跟师傅说她要去江南府,免得他又生出不必要的心思。

    货物共装了四辆马车,另外每个人都配了一匹滇马,西南多山,地形艰险,滇马是云南特有的马种,擅长走山路。

    这一路要沿着江水走,因为水流急险,烟草又受不得潮,不能行船,只能走陆路。一路要先过卢江、乐蒙江,再到南盘江,之后出滇,越山脉走盆地,穿过贵州、湖广和江西,才能到福建。

    快的话一路要走二十多天,他们是九月二十三出发的,大概十月中能到,安珞阳因为要去南京,就决定在江西和众人分开。

    张潜听了很吃惊:“你这么急着跑去南京,要做什么事?”

    “本来是过去看看的,但后来有人托我办了一件事,须得早点去。”

    “你一个人也太危险了,要不我陪你一起去吧!”

    “你去作甚,你打得过安姑娘吗?”骑马走在另一边的刘星云突然说道。

    张潜不忿:“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话太多了。”刘星云睨了张潜一眼,便径直骑马跑到前头去了。

    安珞阳抿嘴笑了笑,不作声。她之前跟张潜比试过几场,每次很轻松便赢了。她倒是很想跟刘星云比较一番,他的武功应该比张潜高上不少,可惜他除了必要的事情以外,从来不怎么回应她。

    “我话哪里多了?”张潜冲他的背影喊了一声,见他没反应,就转头对说道,“珞阳,要不这样,我到了福建之后,便去南京找你。”

    “好啊。”

    张潜朝前看了看,还是放心不过,策马跑到刘星云旁边去了。

    一路都是颠簸的山路,英英没有出过远门,又没怎么骑过马,很快就觉得不舒服了。安珞阳看了看没说什么,这种事谁都要经历一番,习惯就好了。

    赶路是极其枯燥乏味的事,又耗体力,每个人都很少说话,只有胡叔偶尔兴致来了,会和英英说一说他走南闯北见识过的奇人异事。

    安珞阳想练一练萧,便减缓速度到队伍后面去,隔得远一些再开始练,免得折磨大家的耳朵。

    这条道上来往的商客很多,沿途都有落脚的客店。但到了南盘山就不一样了,这南盘山里踞着一伙山贼,约有三四十人,专门打劫来往商旅。

    南盘山山势险峻,地形复杂,官府若派人来清剿,他们便躲进山中,依仗地形之便,东躲西藏,根本抓不住人,过段时间商旅多了起来,他们便又出来作乱。

    沿途商旅苦这伙山贼久矣,后来索性就不走这条道,径直向北翻山越岭。但这样的话,花费的时间要更长,山路又危险,车马坠毁的事情时有发生。

    久而久之,有些商人便和山贼定下协议,每年上敬过路费,举起他们发下的旗帜,山贼便不去打劫。

    不过,安珞阳是个例外,缘由很简单,她去年运货的时候,把来抢劫的匪众都打趴下了,并且抓了他们的三当家。大当家为了赎自己的亲弟弟,就承诺往后都不会打劫她的商队。

    半月之后,一行人到了江西的赣州府,换马休整一番,准备往南进入福建,安珞阳便在此与众人分道扬镳,独自一人北上江南府。

    安珞阳赶路向来很快,又换了一匹快马,一路上日月兼程,花了七天的时间便到了应天府南京城,到达的这天是十月十五,安珞阳跟着人流进了城门。

    安珞阳初次来江南,便感觉到一丝亲近,她是在云南长大的,对这里毫无印象,但江南的吴音在她听来分外熟悉。不过,也有可能是她自小就说官话的缘故。

    跟着人流进入南京城的内城,刚踏进城池不久,安珞阳便被这陪都的繁华给惊住了,在阔约五车的大道上,只见街上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夹道两旁高楼林立,商铺接连不断,望不到尽头。

    “要是有钱的话,真想在这里开一间铺子。”她不禁想,要是在这里做买卖,那肯定不愁客源,银子肯定像水一样哗哗地流进来。

    走马观花领略一番,安珞阳没有立刻去宁阳侯府送信,而是在城南评事街找了一家客栈住下了。

    评事街离宁阳侯府所在的裕民坊不远,并且巷深人杂,靠着城外的秦淮河,她想着要是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容易脱身些。

    安珞阳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打扮成妇人的样子出了门,初来乍到,安珞阳习惯把巷子走一圈熟悉情况。评事街各条巷子四通八达,房屋靠得又拢,路便有些狭窄。卖皮货的、绫罗的、熟食的,到处都有。

    特别是北巷口口有一家卖烤鸭的,那香味传的,早上烤制的时候,安珞阳在客栈二楼都能闻得到,被勾得立刻就下来买了一只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街西边的打钉巷里有一座南市楼,高屋重檐,屋宇宏阔,安珞阳打听一番才得知,这南市楼大有来头,是“花月春江十四楼”之一,也是剩下的唯一一座曾属教坊司下的青楼,其余皆在靖难中被烧毁破坏。

    现在南市楼被一位大商人收购,依旧做着风尘生意。

    安珞阳打底下走,抬头便可看见有穿着艳丽的女子倚着窗户梳头,脂粉香浓烈。

    有时还能听见一些飘渺的乐曲声,虽听不清,但也能感受到其悠悠扬扬,委婉动听。安珞阳路过的时候,在门口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没有进去。虽然她迫切想进去一睹南市楼的风华,但这次有要事在身,还是等事情全都办完再来快活一番吧!

    评事街南端有一家江西会馆,安珞阳进去找胡叔说的同乡李恒,李恒和胡叔在家乡是邻居,感情笃厚,来之前胡叔让她来送信的人,就是这位李恒了。

    要想找一个江西商人,来会馆打探消息是最好的方法,事情格外的顺利,安珞阳问了一下里面正在柜台上写字的先生,先生立刻就告诉他,李恒在南边的三山街经营一家瓷器店,街上最大的一家瓷器店便是了。

    看来李恒早不做棉布生意了……又或许是,人家又做起了陶瓷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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