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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春(六)

    盛萱草的女儿这时走进来,有些不解:“娘,姨母,你们这是在...?”

    盛兰草脸色不好看,但也知道现下最好的选择就是咽下这口气,赶紧顺着外甥女赶来递的台阶下去。

    “没有怎么,在听几位夫人指点你娘的画呢。几位夫人画技超群,她们的指点对你娘体味画意大有裨益。”

    随即看见外甥女身后的年轻公子,盛兰草微一现出讶异:“这位是?”

    “那是太子少师的庶子。你姨母倒是会挑。”

    荆山郡主在后头看了半天,在玉徊朝盛萱草和盛兰草发难时没出来,现下怕玉徊受了冷落,便出来招待客人,笑着致歉了一圈,说自己打了个盹,待客不周。待到大家聊起来,忘记了盛兰草那边的年轻公子,荆山郡主才转回来拍拍白玉徊的肩,“别管他,待以后把你弄出宫,干娘再给你找个好的。你能找的门户,必比这家的庶子身份高得多。”

    白玉徊无奈:“干娘...你不要乱讲。我日后是要...”

    话却被荆山郡主截住了:“徊徊,你不必现在着急和我说不。去吐蕃的公主有多少能平安活下来的,你当比我更知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太子与大皇子两方都在吐蕃的事中捞钱,干娘也没十成十的把握能给你接出宫。你只等着就是了。成了也是我的事,败了也与你无关。”

    白玉徊沉默了片刻。方入宫时,她还幻想过哪一日与吐蕃战事停歇,她便可出宫。但如今已是第五年,她的心早就像流到山脚的奔泉一样,从前再澎湃,现下也已归于平静。

    她只能说:“...多谢干娘。”

    荆山郡主摸摸这亡友女儿的头。

    “还生你那两个姨母的气吧?”她说,“方才看你挤兑人,也没挤兑得太狠。你不很像你娘。”

    荆山郡主悄悄道:“瞧干娘的。”随后便拍拍掌,示意侍女到她身边来。

    韩家侍女赶紧上前:“五夫人。”

    “这是怎么了?”荆山郡主露出有些不明所以的神色,“白夫人的画怎么收起来了呢?”

    白玉徊:“太贵重了,只怕白夫人画上的兰赤会被吹掉,那就不美了呢。”

    侍女为宾客添上新一轮的暖身酒,居安君举起酒杯颔首道谢,然后笑着朝白玉徊说不是的:“兰赤虽名贵,却不算质轻。不必担心。”

    “是这样么?”白玉徊一讶,“可我方才好像看见白夫人画作上的兰赤飞了粉,约莫是我看错了眼,倒是无知白担心了。”

    荆山郡主跟着周围人笑,便叫侍女把盛萱草的画再拿出来,说无事再品评一番也好。

    白玉徊朝点鹭伸手。

    点鹭奉来一卷玉轴画卷,置于白玉徊手心。白玉徊展开后细细看了看,“嗯——”了一声:“果然是我看错了眼。太子哥哥这幅画自打上了颜色,已有个把月了,但兰赤倒还都好好的。果真是我无知啦。”

    今日在座的都是贵夫人,早有人认出了白玉徊就是仁乐公主,只不过看荆山郡主说她是表小姐,便也识趣跟着没戳破身份。

    此时白玉徊既已自己提了,众人便都跟着附和起来。

    直到方才去取画的小侍女神色匆忙奔来,在荆山郡主耳边说了几句话。

    荆山郡主脸色一变。

    众人心中疑惑,看着荆山郡主质问侍女:“什么叫颜色淡了?!好好的画,怎么可能颜色淡了呢?”

    侍女着急害怕,奉上画卷。展开一看,正是盛萱草所作的那幅画。而其中最名贵耀眼的、用了兰赤涂抹的鸟群羽毛,果然已经黯淡下去。

    荆山郡主捏捏眉心,懊恼道:“难道果然是我们保存不当而致么。白夫人,实在是我们的不是。”她起身,朝盛萱草一礼,“实在对不住...”

    盛兰草心下一喜,赶紧推推盛萱草。画坏了可不是坏事,反倒是机遇。真名士往往高超洒脱,盛萱草画画得够不上名士,那么若能趁此博个超脱名声也不错。

    盛萱草会意,刚开口:“无妨的,这不过是身外...”便被居安君打断了。

    “荆山郡主何必自责?兰赤名贵,不光在其色相,更在于其性。兰赤轻易不会脱落,更不会被吹走。”居安君走到白玉徊身边,指向白玉徊案上的画轴,“譬如太子殿下的画作。即便几经晾晒,兰赤仍旧熠熠生辉,宛如明珠于瓦砾之中。而白夫人所用的颜色...”

    她微微一顿,皱起了眉。

    白玉徊在一旁看了会儿,忽然道:“我曾听说过,近日坊市中有低廉售卖名贵颜料的商贩。却不知他们是如何盈利的呢。”

    “公主有所不知。那坊市中的颜料是用用砖石磨碎,混成粉。如此,便可伪造成了。只是这样的砖石粉无法保存,风一吹就跑,当不得真的。”

    居安君笑着闲聊,接过荆山郡主让侍女递来的点心,道谢后又落座,“不过公主想来也用不上那些。”

    “夫人说得是,我也只是好奇罢了。”

    白玉徊想了想,“不过,只是不知道白夫人用的是什么呢?白夫人画上的颜色,倒像是这种兰赤。”

    听到这里,方才再不明白的人也该明白白玉徊想说什么了。

    但一来众人方才本就是看在荆山郡主的面子上才对盛萱草称赞有加,此刻荆山郡主明摆着要由着白玉徊,而白玉徊又是宫里来的公主,又是手里能拿着太子的私画。两方孰重孰轻,简直不必思考。

    一时,大家纷纷七嘴八舌说起坊市间用砖石磨成粉的低廉颜料来,倒仿佛视盛家两姐妹如无物似的。

    今日一天都受了夹枪带棒的气,本以为至少荆山郡主能帮忙,现下却看见荆山郡主都默许了,盛萱草也猜到了不好,自己入宫做画师的事估计是要泡汤。何况这什么颜料根本就是污蔑!

    她终于忍不住了:“公主何来此言?我的颜料明明是荆山郡主赠予的,公主是要说荆山郡主家采买的事宜有所不足么。”

    白玉徊也不和她说话,只笑着朝荆山郡主:“郡主,我是在说你家采买的事么?人家也不是那个意思,郡主别误会我。”

    荆山郡主哪看得了这个,赶紧把白玉徊搂住了:“我儿,我哪会误会你?至于那采买颜料的么,我家的人,我自己最清楚,虽有些时候爱受些小利,却是不会把主子的事做坏的。若是送出的颜料真变成了次品...”

    荆山郡主轻轻一沉吟:“嗯...”

    在荆山郡主犹豫的几息里,周围的人早已对过了许多回眼神,含义不言自明。

    白玉徊便给荆山郡主搭了道梯子:“罢了,就算采买的人在中间克扣的些,郡主也只当接济他们了。他们日子过得也不容易,谁叫郡主最心善呢?”

    荆山郡主指着她,笑了:“行罢,看在我们玉徊的面儿上,今日我只全不计较了。”

    说着便朝后头一个管事样的男子笑道:“还不过来多谢公主?今日你们那些错漏,有公主给你们说情,我便给你们免了。”

    那管事的果然笑嘻嘻过来,给白玉徊跪下磕了头。

    说是采买管事的事,但实际上在点谁,在座的人都清楚。

    荆山郡主看着席上诸人的神色,又叫侍女引人去看庭院中新采买的盆景玉石葡萄。

    众人也捧场,纷纷向荆山郡主指的花丛看去。

    ——今日一事后,只怕是没有人再敢举荐盛萱草入宫去做画师了。

    白玉徊看向居安君。

    那是个清瘦的女人,年近四十,仍双眼清澈,内含清光。

    白玉徊朝居安君轻轻一礼,居安君微笑颔首,笑中带上了一丝和蔼的意味。

    居安君是妙华公主的表姨母。这是玉徊来前就知道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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