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长辞比他晚进汝阳宗，等级却比他高不少，曲长辞知道他的任务，但他却不知道曲长辞的。

    “管好你自己的事，不该打听的少打听。”曲长辞道。

    一样的说辞，他听了不下十遍，知道他不会说，施云舍转了话题。

    “刚才那丫头，找你做什么？”

    他语气轻佻，曲长辞瞥他一眼，笑道：“来给我下毒，就在酒里，我没喝，她就走了。”

    施云舍嘴角抽抽，“……不会吧。”他也用毒，也没看出那酒有什么问题啊。

    曲长辞慢慢站起来，神情冷漠：“你要是再不走，估计就要毒发身亡了。”

    现在施云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甩了甩袖袍，沉着脸跑了。

    谁让他自讨没趣呢。

    这一个月，汝阳宗上下戒备，掌门和长老们虽然有心彻查灵雾峰事件，但却没有什么头绪，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姜沐自从那夜过后，再没去烦曲长辞，自己一个人闷在屋里，不知道捣鼓些什么。

    曲长辞观望事态，没心思理她，直到一天夜里，他刚睡下不久，身体传来一股异样。

    酥酥麻麻的感觉遍布全身，他猛地坐起来。

    姜沐她……到底在做什么？

    房间里，姜沐闭着眼睛盘腿坐在床上，呼吸沉重，眉头紧蹙，额角鬓发被汗水沾湿。

    空气中，灵力裹夹着魔气，此消彼长，水火不容。

    魔气犹如黑蛇一般狡猾阴冷，百般引诱，缠绕宿主，想要将她包裹侵吞。

    灵气被排斥在外，魔气逐渐聚拢。

    这是入魔的迹象。

    曲长辞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他没想到，姜沐会有这么深的执念，居然还被诱发入魔。

    如果换作之前，他很乐意看见仙门人堕落成魔，到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他在一团魔气中走近，靠近浑身戾气的人。

    姜沐像是感知到他的靠近，忽然睁开眼睛，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体内躁动的魔气竟然安分不少。

    曲长辞朝她伸手，抓住无形的魔气。

    姜沐也不反抗，乖乖坐着，直勾勾地看着他，眼角似乎有泪。

    曲长辞目光落在她身上。

    这是还在梦魇？

    否则清醒的姜沐怎么可能用这种眼神看他。

    去除魔气的过程有些微妙，那些魔气扎根在人身体里，当抽出去时，姜沐感觉身体空了一块。

    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她神情痛苦，下一刻，毫无预兆地朝眼前人扑去。

    曲长辞没有防备，就这样任由她抱住，很快，衣襟就湿了一片。

    她在哭？

    曲长辞意识到。

    什么样的执念能让她困在梦魇这么久？

    他回想起查到的消息，姜沐这前20多年，并没有特别大的挫折，难道是听雪谷造成的阴影？

    他开始有些好奇，便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

    本来是无声的啜泣，随着他的动作，怀中的人哭声越来越大。

    曲长辞：……

    姜沐趴在他肩上，语气从未有过的柔软：“我不想死，你救救我好吗？”

    白色寝衣勾勒出瘦小的身形，看起来脆弱不堪，曲长辞顿住，随后继续拍着她的背，心情沉了几分。

    “你为什么会死？谁要杀你？”

    也许是回忆起了不好的事情，姜沐体内残存的魔气又开始躁动。

    她声音闷闷的；“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没做，但他们都要杀我，所有人都想杀我……”

    她双手环上曲长辞的腰，“我不想死，我死过一回了。那种感觉好可怕，你救救我，好不好？”

    死过一回？

    应该是听雪谷那次。

    曲长辞顺着她的话道：“好，我会救你，但你要告诉我，谁要杀你？”

    姜沐摇摇头，没说话。

    “不能告诉我？”曲长辞耐心问。

    姜沐“嗯”了一声，然后趴着没动静了，像又陷入了梦魇。

    曲长辞看了一眼怀中的人，手里还捏着那缕魔气。

    随着五指收紧，聚拢的魔气消散，一部分零碎的魔气回到他体内，另一部分，留在他指尖。

    那是他当初给姜沐中下的魔气。

    他思量片刻，将手中那缕魔气捏地更细，仍旧放回姜沐身体。

    晚风阵阵，屋内所有痕迹消失殆尽。

    过了好一会儿，怀中的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曲长辞道：“还要装睡吗？”

    姜沐：“！”

    被发现了。

    本来是想蒙混过去的，可惜人家不给她机会，偏要怎么尴尬怎么来。

    “你看我像是能动的样子吗？”

    姜沐身体往前倾地厉害，除了小腿还贴着床沿，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这个姿势的确使不上劲。

    曲长辞大发善心，穿过她的胳膊，捏着她的肩膀，像抱小孩儿一样的姿势，把她提到床上坐下。

    姜沐不自然地咳了咳。

    “你怎么会来？”

    曲长辞笑了笑：“我不来，怎么知道你修仙修腻了，想改修魔呢？”

    姜沐抬头瞪他一眼，原本的心虚被噎了回去。

    “那你怎么不干脆让我入魔？”这样就能彻底利用她了。

    曲长辞环手胸前，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一样，“你以为你入魔，对我有什么好处？”

    “难道不是吗？”姜沐扯过被子，气呼呼地看他。

    曲长辞冷笑道：“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别为别人操心，安分守己，否则下一次，不用魔气，我可以直接满足你入魔的心愿。”

    姜沐移开目光，迟到的心虚终于浮上心头。

    这一次的失误是她不甘被威胁，所以乱动魔气，被魔气引诱，差点悔不当初。

    不过幸好，她没说关于预知画面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她小声说。

    毕竟是她理亏，曲长辞好歹帮了他。

    日光透过薄薄的窗纸渗进屋内，房间开始亮堂起来。

    姜沐把被子扯过来盖上，整个人平躺，闭上眼睛。

    “我要睡了，你还不回去休息？”

    曲长辞没吭声，片刻过后，姜沐听见他的脚步声和关门的声音。

    天已经大亮，半山腰处，不少弟子结伴前往荆玉台练功。

    曲长辞走出院门，恰好碰见一个弟子站在门口。

    那弟子还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见他出现在这儿，揉揉眼睛，急忙看了一眼门口挂着的名牌，确认后，又疑惑地看向他，后知后觉地行礼，“曲师兄。”

    曲长直接略过他。

    小弟子知道他的身份，不敢说什么，给他让路之后，小步地往院里走。

    曲长辞鬼神神差地停下，想起姜沐之前那幅脆弱不堪的模样，他叫住进去的小弟子，“姜师姐身体不舒服，刚睡下，你有事下午再来吧。”

    刚睡下？

    那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小弟子惊讶之余，礼貌地应了一声。他没敢细想，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于是紧着步子回弟子处复命了。

    姜沐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

    这几天为了去除魔气，把她累着了，也就今天睡了个好觉。

    她现在已经不想管魔气的事了，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反正虚无画面没变化，她倒要看看，之后她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惹地全仙门追杀。

    姜沐起床整理后，发现窗口有道简讯，她查看后才知道是早上的小弟子留下的。

    简讯上说，让她去接引新弟子入内门。

    汝阳宗惯例，在外门大会上取得资格的新弟子只有通过试炼，才算真正入了内门，而他们这些前几届的弟子，负责接引指导。

    这个规矩在刚成立的时候的确严格执行，筛选出外门弟子中的佼佼者，不过后来逐渐变成了一种前人带后人的形式。

    姜沐也在这前人之列。

    简讯通知的时间已过，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替她。

    她在屋里闷了几天，正好想出去走走，便沿着一条小路往弟子阁的方向去。

    快到的时候，她发现温池佑带着一个红衣弟子迎面而来。

    她无意中瞥过，却发现那女子，眉眼有些熟悉。

    她刚轻松的心绪一瞬间沉了下来。

    这几天变故太多，以至于她都快忘了剧情的发展。

    温池佑身后那个笑靥如花，眉眼和她有三分相似的姑娘，正是刚入门的女主。

    也是她死后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