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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凡历劫篇 第三十五章

    繁重的军训期间,七郎还抽空去周边数百里地域参观了几处农场和村寨,看望了曾随他来西域屯垦的官兵眷属们,一并探望了早前在此拓荒多年的乡人,家乡的男女老幼自然是与小将军攀谈亲切。

    七郎参观了他们的养殖场,数个偌大的场区饲养着鸡鸭鹅鱼、牛马猪羊等家禽,大面积种植着五谷杂粮和蔬果等,居然还开设有诸多小作坊,甚至还设有保密的兵工坊,均由伊吾府派驻专人管理,主要为周边的大唐驻军做好各项物资保障,形成可持续循环的供物连,在此俨然构成了一个小社会。

    听闻,此般大规模移民戍边屯垦,居然都是父王这多年一手操办起来的。七郎深知这庞大的军需物资供应的重要性,只有从中原移民来此屯垦戍边,带来先进的技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边疆的军备供应,也才能安抚好广大官兵的心。他佩服父王的明智举措,居然能在此做出这多互惠互利的大事,他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如父王这般富有才干和胆识。

    每每日落时分,训练一日的身心疲惫让将士们卸下铠甲之后,就只想一滩烂泥地躺去草丛和军帐里蒙头睡大觉。

    满怀心事的七郎则喜欢带上云笛和买提,骑马去静谧的巴里坤湖边散心。福安等一行侍卫则只能远远尾随着七郎,不敢有丝毫懈怠。

    已是初夏时节,山色愈发青翠浓郁了。迎着绚烂漫天的斜阳,吹着呼呼熏风,三人踏马在柔软的草滩上,心中说不出的爽快。

    离远便瞅见,成片的湖泊似镜面般反射出刺目的光亮。随着他们渐骑渐近,亮闪闪的湖面上倒映出炫彩贯虹的天色。七郎以为:这傍晚的湖泊才是一日当中最炫、最美的景致。

    伫在开阔的湖边举目环眺周圈,万丈霞光占据了整个天穹,幻化出诸般奇妙的仙境,为连绵的天山雪脉披上了华丽的睡衣,倒映在湖泊中的天景也变得更加魔幻,神秘的像另一个虚幻的世界。

    成群结对的禽类游戏在魔镜似的水面上,倒映出鸟类的翩翩倩影。它们扑腾着宽大的翅膀,忽而飞舞上天,忽而俯冲向水面,自由嬉戏其间,空气中充斥着鸟儿们空灵的欢歌。惹得七郎眼红起来:鸟儿们可比人类快活多了。

    这般多的湖泊环布于天山南麓,犹如一幅幅浓彩泼墨的山水画卷,满眼水天一色的夕照炫景宛若人间天堂,美得摄人心魄。盯视良久,那一汪汪炫幻的净水,怎么看都像是古丽的一对美眸,惹得他念想着心头的古丽,将这份挂念带到了对天山西麓之行的期许当中……

    触景生情间,七郎心生感伤,随手掏出腰间玉笛,悠悠然吹奏起《雪莲心》,借此慰藉一下对古丽的相思之情。

    暮色中,这婉转的旋律十分应景,含有一股深沉的相思之气,让陪伴在他身边的弟兄俩也跟着伤怀起来,站在远处的福安和一众侍卫亦是听得心神飘忽了。

    静观最后一道残阳沉入平静的湖底,此时,黯淡的水色透出神秘的幽光,像极了古丽深邃的眸子。

    无需扫视岸边的芦苇荡,他便能听见归巢的鸟儿们窃窃的呢喃,应是在谈情说爱中吧?趁着阵阵阴寒的朔风吹斜了芦苇,他只需定睛瞅上一眼,便会发现,依偎在芦苇荡里的鸟禽孵蛋慰雏的画面比比皆是,好一派温馨祥和的气氛,惹得他心猿意马的浮想联翩了。此即,思念古丽的心情陡然剧增……

    看着夕阳西沉,隐入天山山脉后脊的暮光将雪山映衬得格外神秘。望着渐渐归于宁静的湖面,他兀自出神良久,暗自思量起来:此已春尽夏至,夏三月正是游牧的大好时机,古丽应该已经去天山西麓草场上放牧了吧?眼看这数日的军训已初见成效,不如,明日即起身前往天山西疆巡访,才好借机去寻她。若是错过

    这徒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心潮澎湃,向来雷厉风行的他忙骑马一路奔回军帐,迅速召集众将官,果断宣布了自己的决定:“列位,明日一早,我将前去西山沿线进行军事巡访,顺道去西域都护府办理军务。”

    众将听了,一片哗然。七郎只管继续部署:“各位请放心,有郭都尉和梁医官随行即可,我只带玄甲骑兵护卫队,军厨和马倌,近百人足矣。余下五万官兵及战马均留在此地,由苏将军、裴总管和杜军师、孙参谋等各部将官带领,继续在此加强实战操练,待各项作战技能和阵法练熟之后,检验过关,方可分批打道回府。”

    小将军说一不二的强硬作派,众将早有领教,都不敢再多言,只嘱他一路多加小心,注意安全。郭都尉同即将随行的众人领命后,赶紧连夜去准备出行物品。

    翌日,天一放亮,七郎即刻带领百十号人骑马出发了。他们沿天山半腰处择路向西,开始了西疆巡游。

    为尽早能使用上回纥语同古丽娘子单独会话,一路上,七郎不忘向热合买提学习口语。七郎的语言禀赋极高,他只管操着蹩脚的回纥语问东问西的新鲜,不耻下问的学习态度,让随行将士们捧腹大笑的同时,却是钦佩十分。

    七郎领着一众人马忽而上行至天山高巅草场,忽而又下至山脚,随又折返上山腰草甸处,行走路线太过飘忽不定了。

    七郎不走寻常路的作派,让郭都尉心里起急的摸不着头脑,却也拿他无可奈何。年轻的将士们则乐得随七郎一路游山玩水的优哉游哉。

    荒蛮的戈壁大漠上火辣辣的干风热得令人窒息,一旦进入天山上的丛林峡谷之间,竟是格外凉爽宜人。尤其到了傍晚,乃至深夜,山上的气温就会迅速跌至冬季般的寒冷,常将他们冻醒。这般冰火两重天的极端气候,让七郎切实领教到西域天气特有的个性。

    初夏的天山景色最是浓郁而又苍翠。座座高耸入云的雪峰在明灿灿的阳光照耀下,散发着闪闪亮的银光,好似一把把锋利的军刀,直插上云霄,彰显军阵般的威武气势。

    在七郎看来,这层峦叠嶂的雪峰下尽显粗鄙的褐岩和礁石,却被山腰处蓬勃的浓绿所掩盖,反衬托出座座仙女山亭亭玉立的俊气。沿路山体具是雄浑壮阔的大美气势,让七郎目不暇接,心中震撼连连。

    时不时,浓烈的阳光穿透一座座洁白的云山,来回扫视着天山群峰,投射下旖旎明媚的光芒,置身其间,给人以如坠云端的幻美享受。漫山遍野争奇斗艳的百花俱放,在熏风的吹拂下,那花草像滚滚涌动的云海,一浪浪涤荡出大自然的醇香清气。

    开阔的山坡上,成群的牲畜自由自在地啃食着鲜草,随性撒欢打闹的开心。葱茏的松塔林杉耸立在旷阔的山坡上,独显深沉的君子气质。洁白的冰雪融化为涓涓细流,似玉带般缠绵于草坡、山脊和谷底之间,尽显迤逦的柔情。座座雪峰山峦连绵起伏得十分紧密,林深谷幽间草长鹰飞,鸟鸣山涧的回音尤为婉转动听。满眼具是色彩浓烈的青草香花,怎能不令人心旷神怡?

    一路上的崇山峻岭,七郎得以大饱眼福,心中感慨了一路:这绵延不断的天山风光真乃雄浑大气,且美好无限,俨然是大唐抵御异族外侵的天然屏障,也应是我大唐安定江山所必须争取的疆域呀。

    沿途,信心满满的七郎专挑山中半坡草场行路,他始终不忘寻找思念已久的古丽。每到一处草场,他便命郭都尉安排众人原地牧马小憩,将士们自然乐意享受边行军、边牧马的自在。

    郭都尉心中虽充满疑惑,却也不好多问,只得派福安好生保护七郎。福安也不明就里,只能悄悄在暗中保护七郎,并不敢近前现身,怕惹主子厌烦。

    七郎又怎敢声张?他只派热合买提和云笛分头去悄悄寻找古丽。三人骑马忙于奔往牧民们的毡房处问询,可是,大大小小的草场散布在天山南北两麓,天山山脉又如此辽阔而高远,且自东向西、重重叠叠的山峦绵延似道道迷障,想找到他心仪的古丽娘子,犹如大海捞针。

    七郎多么希望能早日寻到古丽娘子,他便能用回纥语,向心上人一表衷肠了。可事与愿违,心急吃不得热豆腐。仨人陆陆续续寻遍近半个路程,始终未瞅见古丽的身影。他满膛的急心热火被迅速浇灭,不得不冷静下来,开始思虑对策。幸好,愁眉不展的他还算有点理智,觉出如此盲目寻找古丽,希望十分渺茫,他后悔当初怎没当面问清楚古丽具体会去哪里放牧?

    如此这般上上下下、走走歇歇的四处寻觅,太过耽误时间。郭都尉不得不多次提醒他:“将军,此次出行主要目的乃是巡访各处军镇和戎守及烽堠等要塞,万不要只顾游山玩水,反耽误正事呐。”

    不得已,七郎只得暂且收住这份私心,先去办理军中正事为要。待回程途中,再做仔细寻找也不迟。

    随后几日,他们加快行进的步伐,接连走访了各处大唐设置的军事重地,让他见识到更为雄壮的天山奇景。

    他注意到:天山西部的雪峰格外陡峭突兀,山松翠柏更为高大挺直,幽暗的峡谷深不可测。大唐修建的关卡哨所和堡垒、塔楼等,大都设在天山雪脊的天堑险要处,每座高耸入云的堡垒和关卡上均筑有炮台和烽燧等军事防御设施,所处地势大多凶险异常,绵长曲折的垒堡一面紧贴悬崖峭壁,一面朝向开阔山地,可有效预防敌军来犯,令众人啧啧称奇。

    憨厚的士兵们常年顶着酷寒上冻的恶劣天气,经年坚守在天山凶险境地,恪尽职守,生活条件可谓艰苦异常。幸好,将士们每值岗一段时日,便会轮调至山下官方驿站休养。

    小将军一行人的突然造访,给予将士们极大的鼓舞。因为,天堑险地的烽火台鲜少有高级将官亲临视察。驻守高地的士兵们黝黑质朴的笑脸上彰显着他们保家卫国的忠诚,带给七郎莫大的感动和心酸,他对士兵们坚强的意志力大加赞赏,打算回府之后,便向父王谏言,改善将士们的驻守条件。

    为能更好的了解天山山脉地势状况,七郎专挑山险高地徒步跋涉。于是,将士们的脚步跟着他踏遍了天山的密林雪峰,眼前所见深山老林里的美景格外纯净又清幽,处处险峻的山景和座座入云的雪峰尤为绮丽,可谓撼动人心。

    这一路,连绵起伏的天山雪峰遍插云霄,冰寒的山尖处总是云雾缭绕,可谓气势磅礴,凸显着高冷的神圣感。山下深幽寒凉的峡谷则尽显葱郁,山涧的鸟鸣同湍急的河流共同烘托出山林里的热闹。再往天山深处走,便能见到山崖上的瀑布一落千丈,泻入深幽的谷底,飞溅起的清凉水汽恰被阳光折射出瑰丽的七彩水雾,凌空显出道道炫美的彩虹,让众人看得流连忘返了。

    频繁出没于山林间的野牛、野马、山鹿与松鼠等动物并不怕人,动物们在忙于觅食各种野果和野味,人们也鲜少去打扰它们。漫山遍野开放灿烂的野花像是山中的小精灵,纷纷亮出炫彩的倩影。就连那寸草不生的秃头雪岭,也不失其独特的傲骨嶙峋之气势。

    这般层次丰富的景致极尽险峻,且绮丽无比,蔚为壮美且豪迈,此幅员辽阔的天山山脉处处具是美景,让久居城内的七郎大开眼界。

    站在雪巅的堡垒上,极目远眺四方,茫茫云海就飘悠在他脚下,恍如身处仙境。他对目力所及这气势恢宏的壮阔山川感到莫大的震惊。陪同一旁的郭都尉时不时绘声绘色的为他讲述几句大唐管辖之下,这西域疆土的沧桑历史。他听得津津有味,频频点头,心中升腾起满满的自豪感,越发感慨万千了。

    他喜欢看这天山群峰高耸入云的庞大气势。随处可见,云海茫茫间,烘托出一座座洁白的雪峰,一个个雪亮的山峰浮上云霄,在变幻莫测的天光照耀下,尽显冰晶的圣洁,好似浮游于云天上的仙山。这绵延不绝的磅礴气势也令众人震撼,引得大家也感慨万千:这果真是能通天的天山哟。

    尤其是,云带环峰的仙气缥缈而虚幻,全然彰显出重重山峦神圣无比的仙魄。站在云瀑如流的冰山雪巅,七郎有种腾云驾雾的奇妙幻觉,感受到遨游于天地间的豁达和自在,促他心胸大开。

    他被这雪域雄浑壮美的山川所折服,豪情壮志胀满于他的胸腔,令他深切体悟到大唐疆域的幅员辽阔和富饶。他已然爱上了这磅礴大气的天山山脉。

    此行,领略过这多雄奇的雪山美景,七郎的眼界大开,对地大物博的西域风貌方才有了较为清晰的认知,也对自己肩膀上担当的重任迸发出热情满满的自信,精神境界得到升华。他竟发自内心的喜欢上了这壮美辽阔的边疆西域,也愈发难以控制的思恋起富有西域风情的尼露古丽了。

    沿天山一路向西,途径西域诸国地界,大致领略到异国民风和地貌,虽只是匆匆一瞥,却让七郎越看越震撼,越走心越野了。他已将父王的警告抛之于脑后,执意翻越过天山西北麓,双脚踏上了美丽富饶的伊列河谷和准格尔盆地,领略到高海拔湖泊的壮美风光和幅员辽阔的沙漠大戈壁。甚而,他还胆敢下至山脚,前去巡访驻守在乌孙国边境线上的军镇和草场,见到了叱咤风云的侯君集将军,实地了解到更多西北边陲的驻军情况,让他收获颇丰,不虚此行。

    走走停停间,一众人马奔忙数日,自东向西逐个巡查完天山山脉沿线的军事要塞和边镇,脚步踏遍了天山东西和南北。不日,他们沿官道一路奔波折返,终于迂回到西北边陲的军镇高昌:安西都护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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