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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她走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拿,屋子那种独有的甜的馨香却在慢慢变淡了,就像每天都会准时准点降临的黑,笼罩着整间屋子,即使开再亮的灯,似乎也没有办法驱赶如影随形的空荡。时间越久,钝痛就慢慢扩散,他无法想象,她当时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有对她发过火,甚至说过一句重话。

    偏偏这次,后悔也无济于事。

    如果他能再耐心点,谨慎些,或者说,再仔细些,也许就能察觉什么,就不会用这种最无效的手段将她彻底逼入死胡同。他一直都知道裴宁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不能碰不能想,要不然,容易疯魔,他一点也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黑暗的那一面。

    十六看着景乐南,小心试探:“景先生,需不需要我……”

    “不用,你什么都不必做。”景乐南缓缓从窗边踱步回来,“把刚才那个监控再放一遍。”

    监控画面中,乔笥一个人从那幢房子里走了出来。走的很慢,仿佛心不在焉,又像是有点失魂落魄,还在离出口很近的地方突然摔了一跤。有个安保员跑过去将她扶了起来,两人靠得很近,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最后,她上了章少东的车。

    “再放一遍,这个部位放大。”

    十六不明就里:“景先生,我们已经找人问过那个安保了,他说景太太手臂没有受什么伤,是流了血,但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太大的问题。”

    景乐南连头也没有抬,只淡淡道:“我太太有一枚结婚戒指,平素是从不离身。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这样决裂,也没有可能再戴着它。问题是,我找了整间屋子都没有找到。所以,刚才就留意了一下,从这段视频开始,她的手指上就什么都没有了,你说,这说明什么?”

    十六挠挠头,想了想才道:“是不是章先生没有说实话,还是隐瞒了别的,公馆那边接下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乐南微微点头:“好,碰到什么问题可以找少北,他会协助你。还有,我打算亲自跟坤哥说,将你调到我身边来,你愿意吗?来我这,比不得坤哥那里差事多报酬丰厚,但是可以正正经经地开始生活,并且保证你一家人在c城安居乐业。”

    十六肃然:“景先生,我当然愿意,求之不得。”

    “好,等我太太回来,你就专门负责她的安全,像这样的事不要再发生了。”景乐南指了指监控画面,顿了顿,“她怕疼。”

    她有多怕疼,他知道。

    可她有多不愿示弱,他也知道。

    就像那次,她被人用刀划了胳膊,面上云淡风轻,在医院换药的时候,疼得手指都掐白了也不肯吱一声。其实他当时就站在医务室的外面,特意提前从外地赶回来,一路跟着她,就想看看她什么时候会撑不住,会不会想起给他打个电话。可没有,她什么都没做,不仅不记得自己有一个丈夫可以依赖,反而转头和在医院碰到的裴宁一起去吃饭。他也索性就赌气去赴了那个原本已经退掉的邀约。

    初初结婚的时候,还不错。她如同世界上任何一个新婚小妻子,他们也曾有过甜蜜的时光。但后来他渐渐发现,世界上有些事情有时候努力是没有用的,尤其是感情。他慢慢意识到,那个叫裴宁的人,给她留下的巨大创伤和影响,不是一场简单的婚姻就可以填埋的。静下来的时候,她时常会心不在焉,可能有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时夜里睡得沉了,陷入到最深的梦境中时,她就会无意识喊那个名字。他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不怎么爱回家的,不爱看到她,哪怕偶尔温存后也是迅速离开。她对他而言是毒药,他怕他会上瘾,日后会离不开。于是,留连外头,有了那些教他自己都讨厌的名声。而她呢,如意料中的,似乎也没有那么在意,很多的时候,对他跟多的是疏离和客气。

    很长的时间里,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婚姻里有什么样的权利,包括,义务。既然她不动声色,他也不打算可以去问。原本以为也就这样下去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在,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没有料到是那次在老宅,她突然郑重其事地叫住他,一向淡然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计较,第一次清清楚楚地张口指责他。原来她没有不在意,也容不得半点含糊。原来,她已经认认真真地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放在了心里头,并且打算等待他的履行。他到现在都记得当时自己隐约暗涌的欣喜,那种欣喜似乎一下子将心底的阴霾和猜测都冲散了。他还以为自己永远都等不到那一天,她望着他的时候,连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这样亮的眼睛,他第一次看见,还是在乔家。

    当时乔远清邀请他去参观刚刚修葺一新的花房,而后临时又去接了个电话。他一个人站在花房里,原本想走前去观赏花架上的兰花,却不想一转身低头,一株细小的玫瑰枝头上刚刚绽开了红色的花瓣,微微颤着含苞欲放的羞涩,竟然看上去有几分动人。他也不知怎么了,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将那朵花摘了下来。然后她就突然出现了,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裙,纤细的四肢,腰也很细,同样素白的脸上似乎因为生气染上了一抹绯红,像极了那朵在枝头摇曳的玫瑰。当时她的眼睛就是这样亮晶晶地瞪着他,像是在捍卫什么,后来大约实在是怒火中烧的缘故,举止上对他并不算礼貌。

    原本他也没有多在意这件事情,直到快要从乔家告辞的时候,一楼偏厅的转角长廊,他无意听见她在偷偷给别人打电话,只言片语,也听不十分分明,像是在跟朋友诉说小儿女的情事。靠在没有灯的微微黑的角落,手里还捏着那朵已经蔫了的花。带着哭腔,眸子里也漾着淡淡的可疑水光,完全没有刚才对付他的气焰和横冲直撞,素白着一张脸反而像是一株柔嫩的菟丝花,无依无靠地,看上去可伶极了。

    可惜,就是不知道是为了谁。

    他只觉得当时心里莫名一动,便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了。莫名其妙开始想,不过一朵花罢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可以让她这样在意。

    后来知道了裴宁,彻底明白了她当时失控的原因,心里就再也没有坦然过。长久以来他对裴宁的介意,早就已经根深蒂固,就像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网,终于后来在看到了那刺眼的一幕时,铺天盖地地罩了过来。他没法办法挣脱,更也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行为,心里着了魔,却万万没有想到给了别人下手的机会。他明明一直都知道,那些人见缝插针本领有多高,他防了又防,没想到最终还是功亏一篑。

    她原本没多相信他,任何的风吹草动立刻就落荒而逃,连求证都不求证。

    和往常一样难眠,被生物钟准时唤醒。

    到公司的时候,他推门进办公室,却瞥见已经有人坐在黑色的沙发上,像是已经等很久了。估计费了心思,这段时间没有必要他已经不来公司了。

    “谁让她进来的?”

    他皱了皱眉头。

    小秘书在公司任职已然有段时间,却到底不如前位懂得察言观色,“洛小姐在楼下,已经等了两天……”

    他面目表情地转过身:“交接好手头上工作,明天不用来了。”

    端坐在沙发的玲珑女子,闻言缓缓扬起脸:“乐南,不如我们谈谈?”

    乐南?

    这个女人和她一样,后来只肯直呼他的全名,凌霜般的语气,像是一层浮流在水面的细碎冰块,寒气逼人。

    景乐南在心底冷笑,“她在哪?”

    他知道不应该迁怒,可如果没有她的协助,她根本不可能那么快,那么顺利地从他身边离开,仅仅一用天的时间,就如同一朵雪花融入黑茫茫的大海,无声无息。要不是幸亏十六早有防备,他上哪里去找她?

    现在他当然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他。

    有点晚,谁教她一开始就是箭弓驽张的态度,教人费解。

    “你已经问过我了,但我确实不知道她在哪里?”

    “那我们也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过10分钟还有一个会,就不送你了。”

    她到底没有沉住气,霍地站了起来:“你可不可以不要让那些人再去找魏临的麻烦了。”

    “哪些人,你说的是那些天天蹲在他公司门口的人?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你就认为是麻烦的话,我看你还是不太了解我。”景乐南停下手里拿文件的动作,顿了顿:“既然我不好过,总得拉一些人下水。

    “魏临跟这件事情没有一点关系,你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

    “你在怕什么?是怕魏临的未婚妻知道你们的事情?魏家看上的儿媳妇怎么可能是泛泛之辈。你果然不适合他,趁早分手倒是对的。”

    洛淇倒也没有情绪波动:“我并不关心这些,只是我已经跟他约好好聚好散,总不能不守信用,对吧,如果你真的懂得如何是爱一个人的话。可惜,你怎么会懂呢?你只懂得将它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略略停下来,尽量保持冷静和客观:“我之前对你虽然不是很了解,从别人那里也略有耳闻,生意场上做事有些激进,倒也不至于失了分寸。所以当时乔笥要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作为她的朋友,虽然不是很赞成,也没有过多插手阻止。可是现在我每天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阻止她。明明知道你的背景复杂人也捉摸不透,但我总想,乔笥能爱上的人,总归是坏不到哪里去的。没想到我还是高估了这个傻姑娘。”

    景乐南听罢,只皱了皱眉头:“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做,我将它玩弄与鼓掌之间?”

    “你根本就没有必要跟我装糊涂,乔笥走之前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她走之前都跟你说什么了?”

    “自己做过的事情,难道不是最清楚?”

    “老实说,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景乐南缓缓道:“信不信由你。如果你不说,迟早我也能查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是,他冷笑了一下:“但等我查出来,跟你自己说出来就是两回事了。魏临之前在我这里抵押过一笔资产,要是被他家的人知道了,掀起风浪也不小。结个婚都要拖这么久的人,麻烦事还一堆,你说他现在的日子算不算好过?不过既然你都跟他分手了,我看你也不会操心了。”

    洛淇沉默了一下:“我没有撒谎,我说的就是实话,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她给我打的最后一个电话根本就没有告诉我,她将会去哪里。但是她走之前留给我那张便签,我可以给你看一下。刚才不是让我说清楚吗?我想这些内容已经够清楚的了。”

    普通白色的纸上,仓促的娟秀字迹。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的字。

    良久,他终于将视线从那张纸的内容上离开,平静:“你可以走了。”

    他的语气太过平静,脸色如常,看不出事情败露的气极,也没有露出一丝任何意味的端倪,什么都看不到。洛淇盯着他的脸半晌,最后一字一句地郑重道:“不要再去找她了,反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个傻姑娘确实爱上你了。但这有什么可耻的,可耻的人是你,把感情当做棋子。如果你真的恨她,大可以用其他光明正大的法子来宣泄,何必杀人诛心。当初,你的弟弟选择救她是出于善良的本意,我想,如果他知道,也绝不会想让你日后这样对待她。”

    “魏临那边你不用担心了。不会有人再去了。”他看上去似乎只是有些疲惫,声音依旧淡淡,“我要谢谢你,照顾了她。”

    是的,在他不在的时候,他不知道,她一个人究竟承受了什么?

    洛淇往外走去,只在出门时转过头狐疑地看了景乐南一眼。他已经开始在办公桌前正襟危坐,似乎要开始工作的样子。他刚才说什么,谢谢她?他的反正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她不禁有些疑惑,突然间就有些不太确定了。

    景乐南在桌前独自坐了一会,将电话拨给了秘书室:“等一下的会议帮我取消,另外,帮我订一张下午去W市的机票。”

    完毕,他又给十六打了一下电话:“不用再查宏华公馆的事情了,我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你帮我再做一件事情,我会给少北联系,让他带你进去。”

    章少东从外面公务完刚回到温泉酒店,就接到了景少北的电话。

    “不要怪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乐南已经在来找你算帐的路上了,看看时间,估计也快到了,你还是先好好想想怎么应对他吧。之前我就说过的,你那套鬼扯的说辞,骗不了他多久的。”

    他的语气里有明显的幸灾乐祸,章少东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来就来吧,这个老三你又不是不知道,手段是有,可惜心太软,成不了大事。倒是你这根墙头草,东风吹西边倒的,现在打电话来,又打算从我这里要什么?”

    电话那头章少北心情很好的样子:“大哥,你都这么了解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要什么东西呢?别人也就罢了,这东西可是你明目张胆从我这里抢过去。”

    “凌秘书是个人才,她选择跟我这里工作,也是良禽择木而栖,有什么问题吗?”

    “明人不说暗话,把她从外市调回来,她跑那么远我还怎么追她。”

    章少东嗤笑一声:“你跟我谈条件,也得看看自己的筹码够不够。”

    “本来我也没什么筹码,可现在谁让乐南知道了呢。他的脾气倔起来可是在老爷子面前都敢掼东西的人。如今他还知道了你的那些事,一旦发起脾气来,你也不一定能压住他的。可我就不一样了,我同他好歹关系不错,真有什么事,我可是能帮你善后的。”

    章少东沉默了一下:“成交。”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开始往订好的房间走去。也不知道房里的那个人气消了一点没有,接下来还要怎样闹。想到这里他的头就不由自主地疼,索性又拐了弯,直接坐了电梯去了楼顶的会所。原本特意将人带到了W市,就是想避避风头,躲开景乐南,也免得那个人一冲动就找人正面冲突。小公司被收购了就收购了,再开一间就是,除非景乐南闲得慌,过些日子也就太平了。现在倒好,景乐南居然跑来了W市,两个人真要碰上了,那个场面。

    他叫了杯鸡尾酒,刚想缓缓心情,偏偏那个应侍认识他,调好酒,就殷勤地跟他打招呼:“章先生,你可回来了,尹小姐刚走,看样子可是喝了不少。”

    他一愣,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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