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金纱

    方舸捂住自己的嘴,好在元春不是计较这个的人,“姑娘把那句话忘了吧,碰到这种事,我又没有别的法子,自然只能矮子里拔高个,选个最合适的去处,几害相权取其轻。”

    “可我一个都不想选。”

    元春的这句话很轻,可还是被注意力全放在她身上的方舸听到了。

    方舸不说话,如果元春能决定,甚至贾母能决定就不会那么愁了。

    赵姨娘也愁得很,她点点探春的额头,“你个没心肝的,给你点好的就做哈巴狗儿,到嘴的鸭子全给别人。”

    “我是哈巴狗儿,那姨娘是什么,老爷又是什么?”王夫人命探春同赵姨娘,她只得跟着奶娘不情不愿地来了。

    赵姨娘被堵回来,好一会才冷笑两声。

    李奶娘见母女俩一直僵持,小心露出怀里凤凰布偶的羽毛,“这可不是一般的好,回金纱是怀南的贡品,三十年前取海外金桑在南洋种下,一年才能养成三十条吐金蚕,还是怀南一个什么王子带过来五匹,全供给了太上皇,太上皇又赏了四家王府各一匹,这可比那些金子银子少见多了。”

    “是光朱蚕,那不是王子,他父亲是自立为王,不能算王子。”探春忍不住解释。

    赵姨娘伸手去拿,李奶娘忙躲过,“姨奶奶,这么贵重的东西,您还是饶了我吧。”

    “什么金啊光啊的,”赵姨娘看那羽毛确实好看,想摸一把,见李奶娘不让,嗤笑一声,“什么缕金片金那是真金线,人家说说罢了,哄你们掏钱呢。”

    李奶娘只当赵姨娘是嘴硬。

    “夫人真是手段高明,不仅让大庆两不相帮,还反叫我回国客商似云来,财如百川聚。”

    回国皇宫,由前怀南回侯的府邸改建而成,阮札笑着拿过男仆的小锤,在王妃肩上轻轻敲打。

    沈九洁在折子上用朱笔圈了,没有理会阮札,“给户部尚书,让她机灵些,若有商人想入蚕园,晾晾他们再同意,让男人去招待大庆来客,园里只留年轻女子,中上即可,另外叮嘱丽娘,来者是客,还是送钱的客,收着些脾气,海上各国就等大庆走了,再放进去按原样招待。”

    “怎么样,按得可舒服?”

    “你还敢问?”沈九洁回头,见是阮札,之前服侍她的仆人缩着头,冷汗津津地站在后面。

    沈九洁夺过木锤,“怎么,没从马侧妃那学会些伺候人的手艺?”她的手指较旁人要粗大,指腹掌心有许多老茧,木锤在她指尖灵活地转悠,

    “你怎么还吃醋了?”阮札从王妃金座后抱住沈九洁的脖子,耳鬓厮磨,“檀象还有别的用处,大庆人更熟悉大庆人。”

    沈九洁一锤敲在阮札额头上,“我找人教她不是为了给你暖床的,还有,她是熟悉大庆男人,你答应过我的,可别又搞出孩子来,南疆那个可费了我不少功夫。”

    “爱妻的手段,我从不怀疑,南疆那是意外。”阮札温柔地要在沈九洁额头印下一吻,却被锤子反客为主。

    沈九洁不耐烦道:“少给我来这种假模假样,你有这功夫倒不如去想想怎么对付阮钦。”

    阮札疼得直抽气,他摸了下嘴唇,又瞅准机会在沈九洁脸上亲了一下,立马蹲下。

    一个木锤从他头顶飞过,撞得四分五裂。

    阮札飞快走到门口,掀帘回头笑道:“小九儿,你把这个得意人送我,我就送你一个好消息。”

    沈九洁冷脸以对,不发一言。

    “你还是这么护短,怎么就对我没个好脸色,”阮札习惯了这待遇,笑叹一声,“罢了,我从大庆得了好些新方,你涂上定能恢复手如柔荑的样子。”

    “练几月武就又粗糙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沈九洁对阮札总关心这点小事大为不解。

    “我更喜欢你原来十指纤纤,握笔题字的模样。”

    见沈九洁无动于衷,阮札道:“事关你仇人的好消息很快就到。”

    沈九洁满是怀疑地看着他,迟疑着同意了。

    下人捧着盛纸的托盘上来,

    “缠情丝效果最好,可千万别忘了。”阮札撂下一句便离开了。

    沈九洁碰都没碰,只叫下人去研制,这种古怪名字,多半是阮札自己取的。

    阮札来到安置檀象的院子,却没见到人,侍女回禀道:“马妃娘娘去了校场。”

    “去那干什么?”阮札的笑容收了几分。

    侍女忙跪下,“娘娘说我国女子都能骑马射箭,独她不会,便想......”

    阮札这才又笑开了,“她是想差了,我最讨厌女人骑马了。”

    可她明明听说大王子在成婚前常教王妃骑射,侍女惊讶抬头,见阮札弯着的眼睛,又赶紧低头,有些同情王妃,大王子喜好变了,难怪带了个侧妃回来。

    侍女也有些羡慕王妃,一介孤女成为万人之上的王妃不说,学到并显露了一身本事,有底气不用伏低做小,哪怕和离不再是王妃,户部定会辟她为官,朝廷里也能有她的一席之地。

    阮札没有理会侍女的种种小心思,径直走向校场。

    迎面碰到两个女人共骑一马缓缓而来,正是檀象和他小妹阮标。

    阮札的脸阴沉得能滴下水来,阮标也看到了大哥,突然扬鞭加快速度,檀象下意识抱住阮标。

    眼见离阮札越来越近,阮标却没有放慢速度的打算,檀象尖叫出声:“停下停下!”

    眨眼间骏马便要冲撞到阮札,檀象忍不住闭上双眼,泪流满面。

    “呖——”马儿嘶叫一声,耳边传来阮标戏谑的声音,“你哭得我衣裳都湿了,放心,大哥没事。”

    檀象这才扭头去看,她用袖子把眼前泪水抹掉,才看到马头下阮札的玉冠。

    “你放心,大哥以前带着大嫂这么吓过我,不过我没被吓着,反倒是马上的大嫂被吓哭了。”阮标下马,冲软了身子的檀象伸手。

    檀象只看着阮札,“阮郎。”

    “阮标,别说些无关紧要的事。”阮札语气十分平静,可扭头看着檀象时,又换了一副面孔,他走上前扶她下来,温柔安慰,“你不擅此道,又何必丢了自己,去学他人。”

    “我不好?”阮标右手叉腰,左手挥鞭,阮札脚边是“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大哥,没想到你弃武从文之后,找到的小美人也是个喜欢跑马的,不如让她来跟我学学。”

    檀象连忙摇头,她名义上受王妃教养,实际上只是王妃派人去大庆教她琴礼书画,如何讨好他人,探听消息。

    阮札回国后事务繁忙,一直到二月里才派人来接她,自南洋至京城,路上就用了两个月,近来她一直在跟着王妃赐下的女官学各种规矩。此刻才是第一次见识到回国的女子,她有些害怕,更加抓紧了阮札的肩膀。

    檀象看着阮标娇美的脸蛋,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披着女子的皮,内里却更像男人,这和男人一样的名字,其实早已将一切摆在了她面前。

    王妃也是这样吗?想到初见时只看着奏折,吝啬分出一只眼来看她的王妃,得意与自豪赶走了檀象的恐惧,她将脸埋在阮札胸前,“男人”和她,是个男人都知道怎么选。

    阮札向前一步,抓住鞭子,“我看你要学学檀象的温柔贤淑才是。”

    阮札的离开让檀象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她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贤淑贤淑贤淑......

    “要都像她一样,海域诸国怕是建不成。”

    阮标耸耸肩,以阮札为中心绕圈,上下打量,“大哥,既然这样,你把大嫂让给我吧!”

    阮札冷笑一声,反身离去,檀象也慌乱跟上。

    阮标上马拦住二人去路,在檀象犹如实质的惊惧目光下,阮标茫然回视,小声嘀咕:“怎么了?让大嫂把位置给你腾出来不正好成全你们?”

    檀象连忙跪下,“妾身自知身份卑微,随侍殿下已是天大的福分,岂敢奢求更多。”

    “大嫂只会说你祖坟冒了青烟才能娶到我。”

    在阮札要杀人的目光下,阮标感叹:“真不一样,没想到大哥变得这么快,明明当初是你自己的决定。”

    王妃的身世一定很好,檀象有些黯然,刚才的得意荡然无存。

    “废话少说。”阮札的耐心被完全耗尽。

    “我早说了,”阮标也不耐烦地飞舞鞭子,“我就是想要你和大嫂和离,你们双宿双飞,我得一能臣,大嫂也能解脱,何人为王,各凭本事。”

    “那就更不能让你如愿了。”阮札被阮标的话激怒了,他面无表情地拔出腰刀,银光一闪,马头落地。

    “还好我躲得及时。”阮标早已滚在一边,她就这么坐在石板上,将头上的外衣拿下,随手扔到一边,满意地摸了摸头发,没去看身上沾满了灰尘鲜血的衣裙。

    她看着脸干干净净,只身后发尾滴血的阮札得意笑道:“差点就喷到头发,比你干净多了。”

    阮札撑住晕倒的檀象,没再看阮标。

    阮标也不在意,只在阮札近前时,踢了他一脚,见阮札没反应,阮标伸直身子,在他小腿处的衣摆上留下一个鞋印,“说不定,比起王妃,她更想成为国相。”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