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才女貌

    薛珍醒来的时候,只觉口渴难耐,喉间似是呕吐过,有胃酸向上翻腾的痕迹,头疼欲裂,像极了宿醉后的眩晕。

    烛光摇曳,她坐起身来,视线依然恍惚,怎么白日还点蜡烛,她下床便要去将蜡烛吹灭。

    “这里是将军府。”

    低醇的声音从床边的椅子上传来,有些熟悉,纵使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也能听出他就是昨夜她要刺杀的男子!

    落到刺杀对象手中,会怎样?薛珍先是一愣,惊愕间,瞥见地上凌乱散落的墨绿蜀纱嫁衣,和花纹锦服,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只穿了一件半透睡袍。

    “想活着?”

    声音幽幽而猜不透,武耜血气方刚的身子,正坐在烛光下,着一层薄薄的素色禅衣,与她身上的,应是一对夫妻蝉衣。

    屋内弥漫着淫靡旖旎的气氛,与男人冰冷的声音,格格不入。

    薛珍思绪已经恢复七八了,身体却依然乏力,挣扎着起身便用袖风将烛光扑灭,只一个眨眼,便移到了门前,不料门被从外面反锁了。

    “你要逃?”

    声音压抑,耐人寻味!

    骤然间,一道妖力径直向她袭来,死死陷在她的脖颈间,她的身体被妖力抬至半空如同高冰白玉一般,他故技重施,她却无可奈何!

    等妖力松弛些许的时候,她想到地上的嫁衣,那他们俩,应该是有过夫妻之实的,故而急匆匆地降低了姿态,嘴角苦笑,自嘲到:

    “将军说的是,珍儿父母亲人不在,已无人可依,即便是逃出去,外面,与这里,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男人至此方才罢手,她骤然坠在地上,不由伸手得摸了摸脖子。

    喘息间,她低头,将眼中的恐惧与迷惑强行压了下去,转而媚态横生地,挪到那尊雕塑一般的身子前,半跪着,胸前的春光几乎要尽数倾泄了出来。

    月光下,她乌发素衣,微微抬头,一双灼热的眸子,恰好对上那双寒冰深潭。

    “如若珍儿这里有大将军想要的,大将军要去便是。”

    他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透过薄薄的蝉衣,她肤若凝脂的身子显得熠熠生辉,摄人心魄,双睫微垂,小女儿家的羞态,一览无余。

    烛光灭了,男人倒像是被勾起了火,声音却有些干涩紧绷。

    “你就不想知道些什么?”

    “珍儿不解,既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这辈子,珍儿便生是将军的人,死是将军的鬼,为何还要这般生疏?”

    他眼中全是扫兴,倏而起身,顺手捡起地上的袍子,往那炙热的身体扔了过去,仿佛要扑灭一团火焰。

    “下次我来之前,你最好想好你该问什么!”

    ——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

    东屋厢房内,武耜正手持公文,端坐案前。

    屋内安静极了,林叔欲言又止,正要将身退了出去。

    “天色渐凉,老奴去西屋给将军取件羽氅来。”

    “不必了。”

    武耜未曾抬头,依旧盯着手中的公文。末了,才将眼神瞥了一眼林叔。

    “林叔今日可是有什么事情,直说无妨!”

    “她……”

    “她叫薛珍”,武耜纠正后便噤了声,屋内又是许久的沉默。

    林叔口中像是含着铅,“我是说将军夫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处置?”

    武耜放下手中的折子,蹙眉看着林叔。他为何要处置薛珍?与初次相遇到如今大婚,他们不过才见了三次,那日的刺杀,分明是她受人指使,他没什么理由要处置她。

    “可她毕竟是姑娘的后人,若是姑娘还在,她也不会落得今日这般地步啊!”

    林叔眼中含泪,直直地就跪了下去,头恨不能埋到地里去。

    “要她命的人,不是我。”

    “勤北王在世之时,于宫外深受百姓爱戴,于宫内是当今笙帝的软肋,他亦恪守君臣之道,甚少树敌。”

    “那他为何又入北境,还舍了命?”

    “这其中缘由,老奴只知一二,那时先将军正在南越平巫蛊之乱。得姑娘书信时,她已随勤北王到了北境,信中大意是朝中有人欲离间他们兄弟之情,说他功高盖主,有谋反之意,笙帝迫于压力,对外声称勤北王战死,其实是他主动请辞,隐匿于北境。”

    “他为何不选南越,不选东夷,作为勤北王,他偏偏选了北境?”

    “这个老奴不知。去到北境,无异于狼入虎口。再后来见到姑娘,就是她与勤北王的尸体了,乃北境刺客隅仁于一竹林斩杀。”

    林叔将头抬了起来,“如今机缘之下她既成了这将军夫人,将军定要顾虑旧人之情啊!”

    “是淳南。明日我需去南越一趟。”

    他将折子又端了起来,叮嘱林叔道:

    “你去印房中将关于勤北王的史籍悉数取来。”

    ——

    暮色又起,武耜进来的时候,薛珍下意识地将锦袍退了去,走到他身边,将身就要去解他腰间的玉石蹀躞带。

    她手刚刚碰到时候,他身子一怔,转而又背过身去,抬起手臂,任由薛珍为他更衣,喉间微弱地动了动:

    “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

    “将军方才说什么?”

    “没什么,睡吧。”

    薛珍望了一眼床榻,虽有诸多顾虑,却还是四平八稳往里躺了进去。

    这夫妻之间,大婚已过,应该是自然相处才对。可她脑海里依然像是断了片一样,她怎么都记不起来,为何就与他成了婚?可眼下她也不敢多问。

    武耜躺在薛珍身旁,记忆中姑姑的脸,慢慢清晰,姑姑倘若知道她的女儿,如今落得这般境地,该当如何?

    “如今救你护你,是念及故人之恩,但若有朝一日,你对我大笙不利,杀你,亦不会心慈手软。”

    “珍儿谨记在心”,她说这话的时候,内心是有些波澜的,毕竟此行,是循着师恩,来找弑父仇人的,她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当下,她只能自保。

    “你中了巫毒,记不起来前段日子的事情属于正常,强行回忆,只会伤及你的本元。”

    “那……”,她本是想再问,他为何要这般与她保持距离,但话到了嘴边,她竟真的有些羞怯了,身子也不由得变得滚烫起来,她只好卷了卷衾被,背对着武耜,压抑着自己的呼吸。

    她这一卷,武耜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面,他下意识地用手将被角捏住,本想将被子再卷回来,可就算是隔着手肘宽的距离,他也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浪,引得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只得本本分分地躺着。

    “既然躺在这里,你便不要多想,我不是什么人都要的。”

    初秋的清晨,已有些寒意,醒来的时候,武耜见她还在酣睡中,便将她的被子掖了掖。

    这将军府,明面上是他的,暗地里不过是笙帝监视他的一座囚笼罢了,除了林叔,便再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了。平日里,大到他的一言一行,小到他的一饭一粥,都是在笙帝耳目下进行的。

    最初几年,他只觉得有些可笑,既有血盟在身,这笙帝竟然还是如此多疑!

    如今束缚他们纯狐族的,早已不是当初的血盟,更多的是将军府的一种传承,是对大笙帝国,对大笙子民的担当与责任!

    不过向来伴君如伴虎,君王之心,不可揣测呀!

    薛珍醒来的时候,武耜已经出了房门,去了东厢房的方向。

    眼下他尊帝命,娶了薛珍,一来可以借寻药之名,远离笙帝□□,去到南越松快松快,二来,薛珍也可以替他挡一挡外头令人烦躁的莺莺燕燕。

    不过现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速去南越,寻这巫蛊之毒的解药。不然再过些时日,她的毒,就深入骨髓,她将彻底陷入时空错乱之中了。

    ***

    三日前。

    夜深露重,盛都王宫,殿外园中。

    薛珍双颊嫣红,目光迷迭。

    奇了怪了,分明已是夏末,入了夜,天色渐凉。

    方才在屋内觉得闷,怎么现在到这外头,竟然愈发地燥热起来了呢,这南方的夏天,果真与景国有些不同!

    思忖之际……

    檩上,玄衣男子,衣袂飘飘而来,轻燕般落在薛珍眼前,正是她先前的刺杀对象,武耜。

    不过她当初既然决定来这盛都,就自然早已料到会碰上这个嗜血狂魔。

    未等武耜开口,薛珍先将话摆了出来:

    “你们大笙的人,向来都是这般无拘无束吗?淳南不会敲门,你倒好,这深宫后院,你像阵风一样来去自由。”

    “我今日来,不是与公主说这些家常的。”

    武耜声音干脆,一张儒雅的脸,却冷俊异常。

    “那你想说什么?你想问那夜行刺你的人,是不是我?”

    薛珍觉得身上更加口干舌燥了,手扶着额头,话出口的时候有些不假思索。

    武耜本以为她会诡辩,但她竟这么直白说了出来,正要开口质问,没想到被薛珍打断。

    “那我今日便斩钉截铁地告诉你,不!是!我!我薛珍,曾是景国的舞姬,现是大笙的孝廉公主,但我偏偏就不会是那个落魄,任人摆布的杀手!”

    薛珍感觉有些目眩,眼前的人已经模糊,她的话语亦变得语无伦次!

    武耜被她的话惊得外焦里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放浪形骸,颠三倒四的样子,是薛家公主没错了!

    “你不信我?”

    话语里带着嗔怪,那嫣红渐染玉颈,显得薛珍的肌肤愈发嫩如玉脂,柔软饱满的红唇,将整张脸,衬得更是娇媚!

    薛珍方才只是感觉到大脑有些不适,目光眩晕,现下却已是感到体力不支,好像风一吹,便要晕了过去。

    武耜方才的思绪被她的话通通打乱了,他以为今日来会的,要么是那夜与他缠斗不休的女刺客,要么是大笙虽双商错乱但尚且得体的公主,全然没想到,会是一个如此风韵又直白的一个人间女子!

    一时间,武耜有些恍惚了,定了神,将复杂的目光,从薛珍柔媚的脸上挪开,飘飘看着来时的屋檩,正欲飞身离去……

    没想到一阵风吹过来,薛珍身子一倾,要看就要倒下去,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扶,天地作证,他真的只是想将她扶正,没想到薛珍身子软软地就落在了他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他正想说,这女人又发了什么疯!薛家的女人真的是一个比一个能作!早知如此,当初着急火燎地从战场上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武耜脸上满是悔意,紧咬着嘴唇,眼神还是看着方才来时的屋檩,恨不能时光倒流…

    好在没多久,薛珍弱弱地开口了,虽未睁眼。

    “我,中毒了”

    ……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