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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京浮生(1)

    景国都城宣京,春日岛宫,四面环水,与世隔绝;春销雨歇,云雾缭绕间,香榭楼阁高低冥迷。

    烟柳花树斑驳,侍女们憨态可掬,乐舞,斗草,裁衣剪裳;观鱼,泛舟,挑花折纸。

    雪氅儒面男子于碧波上乘舟而来,纵身跃至宫中主楼,刚刚落楼下园中金雕玉琢的红墙绿瓦前,殿内就有寺人匆匆迎来,虽已年暮,双颊却依旧红润带光,身子几乎常年是躬着的,至男子身前,执拂尘拱手:

    “武将军远道而来,奴婢有失远迎,失礼失礼。陛下令居皓雪斋,请将军随老奴前去。”

    雪氅男子正是大笙的大将军武耜,他直挺地站着,淡漠的瞳眸看了一眼那寺人,薄唇微启,“景国与大笙交好,今日我赴这春宴,亦是帝命所在,万公公与我,便也无妨这些虚礼了。”

    “将军说的是。”

    寺人听他语气缓和,不由得也放松了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在通往皓雪斋的小径上走着。

    快到皓雪斋门口时,武耜嗅到了什么味道,心中一惊,似乎是西域的毒药,怎么会出现在这景王宫中?便停了脚步:

    “万公公送到这里就行了,前面就是皓雪斋,我稍后自己过去。”

    寺人忌惮地回头看了一眼他,未敢多言,便自行退了下去。

    武耜心想,反正这是在景国王宫,又不是大笙,就权当是看看热闹好了。他循着气味,到了海棠苑,只见花海中间有一身姿曼妙的女子,背对着他舞剑,舞姿柔媚而清绝,他抬眉,三分玩味,七分欣赏:

    “剑舞得不错。”

    女人尚未注意到有人在旁观看,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她惊得脚下一滑,身子颤了一下,险些就要向后倒了下去,好在她身手机敏,左手顺带挽了一个剑花往后插去,软剑竖在她与地面之间,勉强支撑着她的身体。

    倒映在武耜眼中的,是一张精巧的脸,眉眼舒展,那眉心的痣,让男人看得有些恍惚,惊觉几分故人之态,他意味深长的薄唇轻抿着:

    “舞剑易折,姑娘当心。”

    “海棠苑偏僻,不知公子来此是为何事?”

    女人屏息,转动软剑,巧妙地回正了身子。

    “方才在园外小径中,闻见一阵异香,觉得奇特,跟着气味,就到了这里。”

    他上了青草阶,离她又近了几步,言语尚有几分不羁,神态依旧不失刚强之气。

    女子软声道:“应是这园中海棠,春日里开得正艳,有些香气沁鼻,也是正常。”

    “我粗俗,识不得香,但这海棠向来素雅,花香亦淡,与我方才在外闻得的味道,相去甚远。”

    武耜分明不屑于她的搪塞,唇角露出轻蔑的笑意,步步紧逼。

    女人听他有疑,便抿着嘴,轻笑了一下,似乎是在掩饰什么,提着舞裙,寻到了丛边,蹲下身,伸着脖子探闻一阵后,随手摘了一朵叫不上名的小蓝花,用手指轻轻捻了捻花瓣,走到男人身前,谨慎地将小蓝花递出:

    “公子闻闻,可是这样的味道?”

    他往前近了一步,见她眼底,寒潭不惊,波光不转,真可惜,竟是个瞎子!

    武耜又盯着她的脸,杵神许久。直到女人察觉到他的鼻息,身子应激得往后退了退,他梦方醒,一个探身就将花从她手中拾了起来,凑到鼻前,嗅了嗅,眉梢不屑地挑了一下,嘴上迟迟地应了句:“正是。”

    表面不显山不露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花香虽似,但却不及女子身上味浓,现在凑近了闻,才发觉乃西镜失传已久的蛊药—镇妖散,其香味夹杂在这春日花香中,极其隐蔽,纵使是道行高深的妖,也不易察觉。中此毒,不发力者无任何异样,一旦发力,则面目可怖,半柱香内妖力尽失,但无性命之忧。

    眼前女子,单看眉心印记,乃教坊司舞姬。而宫中,仅有景王一族为海妖,左将军乾鹰为鹰族,右将军佐领为虎族,其余再有也皆是些与人族力量不堪上下的小妖,她在布局森严的景宫中用这镇妖散,意欲何为?

    不如来个欲擒故纵,先缓上一缓,看看她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他心底疑浅虑深,比起看这镇妖散的热闹,他对这女子更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之后,视线落到园中海棠花上,然后背过身去,没有再说什么,只身回到了皓雪斋。

    坐在案前,脑海中那女子的模样不仅挥之不去,反而愈发生动了起来,仿佛是前世今生,匆匆一面,竟如同刻在骨子里了一样。

    武耜所幸不回避了,他虽已活千年,可年少时也只是在东夷修行,这世间形形色色的人,他并未见过多少。且任大将军之职,至今也不过二十余载,南征东战,遇的也多为巫师海妖一类,并未遇见过与那女子有分毫相像的人族。

    他实在有些弄不明白,为何这女子会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这时门外有侍女来传,怯声怯气地:

    “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请武将军移步御园,王上酉时便至。”

    “知道了。”

    侍女得到回应便逃也似地退了下去。

    他到御园的时候,天色将暗。彼时园中,金光浮跃,翠柳攒青,众人喧嚣。罢了,既然久思不得解,不如与春风同醉。

    时有弦歌起,野鹫纷退,云衫舞姬面戴白纱,从湖面踏雾而来,青丝如瀑,玉一般的轮廓,若隐若现,飘逸如仙;

    音色转折之处,眼波如春水,指如削葱,往东天一指,众人目光顺指追随间,舞姬便跃至目光的顶端,如鬼似魅,虚影如月华倾泻,不待众人察觉,又似踏绫罗而下。

    而后音色又转了三次,舞姬于西,北,南,三个方向各一个来回,与最初的东边,勾成一个正方形,恰如御园的构造。

    曲终舞罢,舞姬落地时,夜空有烟花燃爆,流光溢彩,绚丽夺目,火光如流萤直窜天穹,宾客间掌声雷动。

    有人叫好不迭,“此女是个人族,名唤薛珍,擅弦乐舞,乃教坊司花魁,今日得见,当之无愧。”

    又有人意犹未尽,“翩若游龙,宛若惊鸿,舞姿曼妙,步步生花,只可惜呀,是个盲女。”

    初到宣京者叹到,“哦?竟是盲女?妙哉,人族竟有此这般的女子,果真是闻所未闻呐。”

    竟用阵法下毒,此番园中,在场的妖族应该没有能逃过这镇妖散的!

    众人都在听曲看舞,只有武耜在看人,但这薛珍独舞后并未再登台,他此刻将自己置身事外,像个看客般安坦地坐在位子上,举杯独饮,而后闭眼往后满足地靠躺在椅子上,与周遭嘈杂声相比,他安静得如同不存在一样。

    景国本是大笙附属国,当年笙帝还是少年帝王,因为理念不同,于边界问题上偶起纷争,交战长达二十余年;

    那时镇北的武将,乃是当今笙帝的亲弟弟,勤北王薛晋,于两国最后一场战役中,战死沙场,尸首被饿狼咬食而尽,王妃也随他而去,笙帝痛定思痛后,从南越调军压兵北上,将边界线北扩了五十公里。

    好在自武耜就任大将军之时,两国已经达成协议,停战一个甲子年,从而得以休养生息。但奇的是,两国臣子百姓,却不打不相识一般,惺惺相惜,大有志合不远山海之势,交往甚密。

    可这宴会中,即便是经历过几十载血雨腥风的武将,对大笙这个纯狐族大将军也是敬而远之,无一人敢上前与之攀谈。

    权因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个被训练出来的作战机器,战鼓起,不受降,纵使是敌军逃兵,亦躲不过成为其铁骑亡魂的宿命。更可怕的是,每次征战,其出动的铁骑还不足全军三分之一,以多胜少的战役不计其数,世上却仍未有人能窥其铁骑军全貌。

    十年平南越,再十年征东夷,而后这周遭国家与他便再也没有过正面交锋了,是不敢有!

    就连这景王都忌惮他,想必这笙帝派他来赴宴,大有敲山震虎之意!

    武耜一连几杯酒下了肚,却没有丝毫醉意,倒是这镇妖散的味道愈来愈重了,他闭上眼猛地吸了几口,颇为得意而满足,再睁眼,一双异瞳煞时变得妖气潋滟,四下张望着,寻着薛珍的身影。

    这时舞殿之上,来了一波戴着银色神兽面具的舞姬,露脐短衣,曳地长裙,赤足踩地,舞步流转之间,手脚腕上的铃铛叮呤作响。

    赤唇碧瞳者出,栗色鬈发及腰,刚柔相济的舞步似是被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牵引着向前,曲步走向王座前。

    王座两侧侍卫按刀待命。

    半霎,乌云遮月,火光俱灭,银铃响绝,木鼓声起。

    碧瞳者蹁跹过乾鹰,佐领,而后又来到武耜身前,只一瞬,眉心痣便落入武耜眼中,但她身上并没有镇妖散的味道,两双异瞳错视而过。

    舞者跃至王座前,嘴唇微微张合着,似有所念:

    “南无菩萨,度我苍穹,天地共生,邪祟尽殁。”

    声落,舞者掌间有龙云图腾闪现,眨眼间图腾便爬上手臂,绕颈而上,布满后背,舞者通体失去血色,瞬间爆如烟引,散如气汀,鼓声销,皎月现,火光复燃。

    竟是南越祭司神兽羽鹿,传说中能使风调雨顺的祭司兽!

    众人惊呼,“天佑我景国,天佑我景国啊!”

    随着南越舞姬退场,空气中镇妖散的味道愈来愈淡,武耜眼中的妖气也渐渐散了去,为何还是没有动静?莫非是他猜测有误?

    他私下里张望着,宴会上却是一个舞娘的身影也寻不到了。

    他起身,朝灯火橘黄的矮房处寻去,那房子是供教坊姑娘退场换装用的,刚进门,正巧与戴着面纱,行色匆匆的薛珍迎面撞了个满怀,薛珍被撞得退了几步,慌忙理了理自己的面纱,掖了掖裙角。

    “是谁?”

    武耜见所寻之人就在眼前,她似乎真的是看不见,便未做声。

    “可是位公子?”

    她话还未说完,里头就有主事朝她呵道,“一副勾栏做派,人家公子可是从大笙远道而来,岂是你这样的能配得上?别整日里净想着攀高枝!”

    薛珍听到大笙两个字,心中一紧,将手中的帕子卷了卷,看来今晚的目标,就是他了。暗自庆幸,幸亏她佯装眼盲,不然此刻眼中的波光早就已经将她出卖了,她低头压着声音赔礼,“是小女唐突了”,正要退回屋内。

    屋外又有有少年男子寻声而来,“姑娘请留步,请问姑娘可是教坊司薛珍?”

    薛珍转身,将攥在手中的帕子又松了松,对着声音来的地方,“正是,不知公子寻我有何事。”

    “在下是佐伊,右将军佐领次子,久慕姑娘芳名,今日得见,竟不忍离去……”

    少年款款而叙,武耜在旁也听得入神,要说他久在军营,这场景他还是头一回见,原来男子见着了心爱的女子就是这般反应?

    薛珍大概知道少年的来意了,“得佐公子垂青,乃薛珍之荣。只是主事待我恩重,还请公子见谅。”

    然后,薛珍转向了武耜,双手叉于右腰间,行了个礼,“公子亦是”,随后拢了拢肩纱朝屋内走去了。

    武耜与少年皆愣在原地,武耜心想,既是个盲女,又是人族,还能做得出什么破天的事情来?纵使她将在场的妖族尽数毒倒,也还有内卫统领韩之辞为人族以一敌百。想到这里他紧绷的弦松了下来,回到了宴会之上,看来今天这个热闹,是看不成了。

    里头主事尖着嗓子喊着,“姑娘们都进来,收拾收拾,宴会散了,要回去了,别再往屋外跑了。”

    薛珍到跟前的时候,主事小声对她说道,“姑娘,你还年轻,不是我说,可别叫外头那些公子闪了眼。咱们既然身在勾栏,就不要想勾栏之外的事情,纵使你入了公子的眼,得了他的心,你以为就做得数了?始乱终弃的事情,我见的可多了去了!”

    武耜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教坊的姑娘前拥后簇着,薛珍也在其中,一行人都朝宫门口去了,而后听得一阵驻马回缰的声音,再就是仓促过后久久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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