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史密斯先生一直心心念念着的出院日终于到来了。

    他兴奋得一夜未眠,凌晨五点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收拾行李,叮叮咚咚的吵了大家一宿。

    “史密斯!你这家伙!我好不容易梦到我和女神来个亲密接触,就差0.01mm!就被你闹醒了,啊啊啊啊!你赔我这个美梦!”苹果大哥忍了又忍,最后忍无可忍地挠着头发吐槽。

    全房的人早就醒了,有的静静侧听有的默默忍受,谁也不舍得开口吵史密斯一嘴。

    史密斯压低声音,但嘴角疯狂上扬:“啊,抱歉抱歉,我太兴奋了,我这就睡。”

    赛文认命地长叹一口气,他翻身在床头柜上摸来眼镜:“算了算了,也就最后这一天了,你还要收什么,我来帮你。”说着他便下床穿上拖鞋就着窗外那点月光慢慢摸索着过去。

    “不用不用,这……”史密斯连忙摇着手,话还没完就被葡萄妹妹揪了衣角,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跑过来的。

    “你明明就睡不着觉,大家都被你吵醒啦。”

    史密斯:“……”

    小孩子总是如此直白。

    “我也来帮忙吧。”说话的是新入院的五床患者,一个年轻女作家,住院来做斜视矫正手术的。

    “我也来……”

    “那都一起吧……”

    大家伙都热心地帮助史密斯收拾东西,不时问他这东西你要吗,这里要收吗,静谧的清晨瞬间便成了热闹的小型市场。

    还惹来值班护士的巡查,得知原因后米赛尔护士也微笑着询问她能不能也来一起帮忙。

    史密斯简直受宠若惊,连声拒绝。

    史密斯感触良多,转眼就在医院度过了许多个日夜,这生活终于要到头了。

    一群人头大大小小的都有,纷纷挤在他床前忙前忙后,史密斯看着看着就有点泪目。

    他吸了吸鼻子,转身想要擦掉眼泪,结果一回身便掉进景行止那双夜阑斑驳的眼睛里。

    他坐在床上安静地“看”着大家,眼底一片清明。

    史密斯走过去拉开他的床旁椅,自然地与他搭话:“蜜桃先生,对不起,把你也吵醒了。”

    景行止微微侧脸对上史密斯的视线,他沉默着摇头,最后还是开口打破了沉静:“没有,我也睡不着。祝贺你出院。”

    史密斯的笑意渐渐扩大,从嘴角到眼底。

    历尽千帆,史密斯还能露出笑容实属可贵。他脸上疤痕不少,眼睛也剩下一只,外貌早已丢失了俊朗,但整个人都透出温和质朴的气质,与刚相识时那神经质的模样判若两人。

    “真想不到蜜桃先生你还挺英俊的。”史密斯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鼻子。

    景行止挑眉。

    “啊不,是人挺好的。”

    “你的意思是其实我长得不好看?”

    史密斯僵住:“啊不,我不是,我的意思是你长得又英俊,人又和善。”

    “和善”一词从别人嘴里蹦出来……就连景行止本人都有点不自在。

    “扑哧”一声,景行止眉眼的锋芒彻底隐去,笑声清冽。

    史密斯当场看花了眼:“噢……蜜桃先生你真应该多笑笑,更多的好运气一定会降临到你身上。”

    景行止在挥洒进来的月光中紧握拳头,一副掌控天下的气势:“运气从来不是靠天降临,它在我们自己掌中。来,手给我。”

    史密斯依言,将手板摊到他面前,过了两秒才意识到他看不见,连忙碰了一下他的手背。

    景行止将拳头放在他手上,手腕一翻,张开掌心贴着史密斯的手:“现在,你不光拥有自己的运气,你还拥有了我的运气。”

    史密斯虎躯一震,眼中诧色尽显。

    景行止温热的体温传到他掌上,他的声音清醇低沉,神色无比认真:“往后,没有东西能打败你了。”

    火烧不尽他的意志,黑暗灭不掉他的光明,痛苦更杀不死他的强大。

    好好生活。

    这四字景行止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他一定会。

    史密斯眸光一闪,将那虚无又充满力量的“运气”紧紧抓在掌中。

    “你也是。”史密斯将手翻开,浸染着凉意的双手摸上了景行止的指节。

    “我们收好啦,柚子先生你过来看看——”

    后头响起葡萄妹妹稚嫩的声音,史密斯用力地握紧景行止的手,很快放开:“来了。”

    他起身,脚步刚旋了十五度又转回来,他屈下身子压低声音在景行止耳边说着男人间的小秘密:“言医生真的长得很漂亮。”

    景行止难得怔忪,须臾,他舒展开眉目失笑道:“我知道。”

    ◎◎◎

    言栀早上查房时发现第一病房的家伙们一个个哈欠连天,无精打采,就连景行止眼下都挂了一片浅浅的乌青。

    只有史密斯红光满面。

    她讶异道:“你们这一个个的昨晚做贼去了吗。”

    赛文打了个哈欠,泪眼朦胧:“不是做贼,是做老鼠。”

    大家默契地笑而不语。

    只有小葡萄举手奶声奶气:“我是最小的老鼠,吱吱吱——”

    “啊?”言栀脑袋长满了问号,但也被葡萄妹妹这个鬼灵精的模样逗得忍俊不禁,“好好好,那我就来跟最大的老鼠先问个安吧。”

    言栀走到史密斯面前温柔地诚挚地祝贺道:“今天出院了,恭喜你,史密斯先生!”言栀友好地伸出手,史密斯兴奋期待之情溢于言表,他双手捧过,感激地用力一握,“非常感谢你,言医生,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言重了,你言重了。这词……是从维多利亚老师那儿学的吗?”言栀回首朝五床笑了笑。

    两人又聊了几句,言栀看了一眼腕表:“好啦,不耽误你,知道你归家心切。”言栀收敛笑意,想起史密斯以往经历的种种,眉眼一凛沉声道,“我由衷地替你感到高兴,也真心祝福你,希望你健康、快乐。”

    她走过去轻柔地拥抱住史密斯:“可以回来找我喝茶,但不要回来找我看病。”

    史密斯朗朗一笑,胡茬被他刮得干干净净,微长的银发也梳得企企理理,整个人一扫沧桑,年轻很多。

    “一言为定!”

    史密斯出院后,不过两个小时又住进来新人。

    景行止被推去做了全身检查,三天后,全部项目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

    当前的身体状况已经达到出院标准,他可以申请出院。

    言栀大手一批,将打印好的出院报告塞到他怀里,喜笑颜开:“恭喜你蜜桃先生,鸟儿出笼了。”

    景行止摩挲着皱巴巴的报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我飞入你这笼中就这么高兴?”

    言栀俏脸一红,羞赧地别过脸嘟哝道:“胡说什么呢,我要工作了,我非常忙碌,没有空应酬你了。”

    言栀对待景行止的态度越加随意,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段校园时光。

    时光匆匆,四季更迭,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

    言栀并没有打算让景行止长住她家,她的工作太忙,景行止跟她住一起不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但她更不放心将景行止放到王康安那儿去,尤其那里还住着那个男人。

    现阶段可行的方法就是暂时委屈景行止在她那儿住下,王康安偶尔上门帮衬着照看一下,虽然她没有寄望于王康安能照顾好人,但他学会主动承担责任了,她没理由打击他的积极性。

    就算此举会暴露她是王康安的姐姐也没关系……

    景行止并没有追讨现金赔偿,光这一点王康安已经足够感激涕零,得知言栀又将这事揽下来,更是事事殷勤,三天两头就来跟她联络感情。

    言栀说不头疼是假的,明明说好给他们五千万后就一刀两断的,这断来断去的最后断得感情还比先前要好一点,真是断了个寂寞。

    景行止出院当天,王亚珂和王康安特地前来相接,王亚珂的目的就是为了亲自向伤者致歉以及道谢,但见到景行止的脸时震惊不已,脸色大变:“是你……”

    “我们认识?”景行止听觉何其敏锐。

    王亚珂吃惊地望着他一双暗淡的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往王康安身上靠,王康安心虚地避开。

    王亚珂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哦,初次见面,我是这孩子的母亲,实在很对不起,隔了这么久我们才鼓起勇气跟您见面,一千个一万个对不起也无法挽回什么,但我们真的认识到错误了,还望您可以给我们一个机会来好好弥补。”

    景行止目光锐利,仿佛要洞穿她的内心,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表达,他浅浅转过头,喊了一句:“小子。”

    一直站在一旁默不发声的王康安闻言,一大步跨上前去头冲着天花板站了个军姿:“我我在!”

    “协议书带来没有。”

    此话一出,就连王亚珂都吃了一惊,她疑惑地望向王康安:“什么协议书?”

    王康安没回答,他宝贝似的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牛皮袋恭敬地递上前去:“带带来了!”

    景行止修长的五指夹住牛皮袋,倏而抬眸,平静却暗藏锋芒地射向王康安:“内容?你不会欺负我瞎了看不见吧。”

    “不不敢!”王康安条件反射性地将手撒开,继而站得规规矩矩疯狂摆手,眼睛极力撑开,蓝色的眼珠子宛如一汪湖泊,

    “都都按照您提的拟出来了,我我读给你听?”

    景行止闲闲一撩眼波,王康安立马噤声。

    “什么协议?”王亚珂看着景行止的眼色行事,悄悄将王康安扯到自己身后急急问道。

    王康安偷偷瞥了景行止一眼,只见他将文件随意放在床上,又随意地拿起一件王康安他们买来的休闲服,双手一挽,就要当众换下病服。

    闲适慵懒如在无人之境,偏偏眉目又蕴含着锋锐的寒光。

    王康安的眸子仿佛被刺到了一般,整个人往后一缩,不敢再看。

    “没什么,你别啰嗦。”王康安背对着景行止,迎着王亚珂的目光有些不耐。

    王亚珂神情复杂,时而愤恨时而茫然又时而不解,那目光宛如淬了剧毒的蛇信子,直勾勾地勾着景行止,景行止手部动作一顿,摄人心魄的精光迎面撞来。

    王亚珂咬牙。

    “衣服怎么只换到一半?”言栀无视了三人之间的火花,当做不认识一般掠过王亚珂与王康安,直直地朝景行止走去。

    王康安嘴唇刚张开,一声“姐”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王亚珂抬手按住。

    力气渐越增大。

    王康安蹙着眉将方方迈开的步子收回原地。

    景行止凉凉纳回视线,漆黑的眼珠带着光芒,他扯了一下新衣服,面无表情道:“看不见。”

    言栀一阵无言,这无用的自尊心……

    “你找人帮忙啊。”

    “噢,”景行止开窍般地点头,他状似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无辜地眨眼,眼神天真无邪纯净得像白开水,“哦,那请你帮我穿吧。”

    言栀:“?”

    景行止两指捏起最底下那件衣衫的面料,皱眉,一副很难受的样子:“这件刺肉,帮我脱掉。”顿了顿,他扬起一个礼貌客气得让人难以拒绝的笑容,“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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