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山高铁站，纪知莱拖着行李箱，准备乘直梯出站打车去酒店，一通临时电话，打乱下午所有计划。
她看到来电显示人是贺揽，以为是对方来问她到站了没，结果贺揽说他到了，在东出站口。
纪知莱举着手机，表情一愣。
兴许是电话里一下没了声，贺揽含着十足温柔语调接道：“不是下午1点到吗?还是说我记错了……”
纪知莱连忙应道：“没错，我现在过来。”
白色越野安静停靠在单行道上，车身低调，车牌号却彰显着车主身份不一般，贺揽主动帮她拉开副驾驶车门，纪知莱扶着行李箱，预想先挪去放行李。
贺揽手臂拦住她，催她上车，他独自推着箱子去了后面。
后备箱砰的一声合上，等待贺揽上车的时刻，纪知莱注意到车载香薰，意外好闻，清冷雪松调，仔细一闻，车厢内还弥漫着淡淡茶叶香。
就是挂起的香膏，她像是哪里见过。
贺揽上车，纪知莱抬眸望着香膏，夸他香味挑得好。
可贺揽眼神马上变得疑惑，唇角边笑边提醒她系好安全带。
“不记得了?自己送的礼物。”贺揽侧目，看了她一眼。
纪知莱这才想起，当初错过他生日聚会，她特意趁着剧组休息日，去周边商场挑了一圈，因为不确定他的喜好，她觉得有品位的品类都挑了些，最后打包了一个非常大的礼品袋补回去。
她还记得那会贺揽收到礼物，多少是有些惊讶的，但他还是秉持一贯从容向她说了声谢谢。
送的东西太杂，纪知莱本以为，他早就丢在哪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抱歉，没想到实物和包装不太一样，有点没认出来……”纪知莱尝试解释。
贺揽不甚在意，紧接着换了个话题：“午饭吃了吗?”
“没，不过车上吃了水果垫了肚子。”
她原本计划直接回酒店点外卖，但顾及到贺揽也在，犹豫要不要请他去外面吃。
贺揽勾了勾唇，像是很满意她的回答，提议：“去我家吃吗，正好最近种了点新鲜蔬菜。”
种菜?
纪知莱闻言，诧异地微抬下巴，与贺揽对视之时，那双似乎来真的眼神，她想说的话，又压回心里。
“好……”
车里没聊两句，大概贺揽察觉出纪知莱精力欠佳，便没打扰她休息，等车子开到他家后院，他绕道另一边开门，才叫醒她。
纪知莱托着迷迷糊糊的脑袋进门，直到贺揽带她去看所谓种的绿色蔬菜，她意识一刻间恢复清醒。
“这是……蘑菇?”
“嗯。”
贺揽看见过纪知莱吃火锅会下蘑菇进去，因此不担心她会有菌菇过敏症状。
纪知莱为难地抿了下唇，欲言又止。她没见到在自己家种蘑菇的，还是种在一个纸盒里，种出来的蘑菇还都小小的，像是营养不良。
“你确认这，能吃的是吧。”纪知莱虽然也想卖个情面，但是理智告诉她还是健康更重要。
贺揽神色肉眼可见地消极下来，他拿起边上的喷壶喷了两下，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应纪知莱的疑问，语气小声又委屈：“养了七天，应该能吃了。”
才七天?
纪知莱头上顶着大大的问号，不动声色为自己捏了把汗。
贺揽刚在车上信誓旦旦说要为她做饭，不会食材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原料吧。
她现在建议出去吃饭还来得及吗?
贺揽察觉到她的焦虑，拿出手机，给她看纸盒蘑菇的详细说明页，怕纪知莱还不放心，他干脆说：“那我们不吃这个，我给你做别的。”
“也可以试试味道……”纪知莱将手机还给他。
“算了，等它再长长吧。”
“没事，可以吃吃看。”
贺揽托起蘑菇盒，望着纪知莱强装淡定，冲着她轻松一笑，“纪知莱，在我面前可以不用那么客气。”
他说完将盒子移到一处弱光角落，转过身，说道：“出门前炖了汤，现在应该好了，走吧，去厨房给你盛。”
纪知莱跟她去了厨房，见台面上摆出各处食材，一副将要做饭的样子，她隐约觉得来这里，并不是对方一时起意。
“谢谢。”
双手捧着热腾的瓷碗，纪知莱心脏附近跟着腾起一丝丝暖意，她品了一口，味道竟然出奇地好喝。
没想到贺揽自己吃的没油没盐，实际这么会做饭。
她舀着排骨汤，半开放厨房内，贺揽开始开水洗食材。
听着哗哗流水，纪知莱忍不住站起身，走过去问他要不要帮忙，贺揽却是送她出去，甚至要关起玻璃门，美其名曰怕油盐飘到餐桌。
餐桌上，纪知莱很认真问贺揽，他平时是经常做饭吗，手艺不知道比她强多少倍。
贺揽摇摇头，“很久没做了，不过之前都是自己做饭，可能肌肉记忆吧。”
“吴辰他们不给你包饭啊。”
“不是这几年，很久很久之前吧，小时候爸妈经常不在家，我们家的阿姨也知道他们不关心我吃了什么，几乎不开火，我只能自己照着教程学。”
明明是段辛酸基调的过往，贺揽用最平静的语调讲给她听。
纪知莱沉默片刻，尽量绕回他的过往，笑着说：“怪不得，你这水平都可以去当私厨大师了。”
贺揽自然知道她是玩笑话，也跟着微笑。
很快，他停住手上动作，视线望向纪知莱时，眼里颇有一番若有所思。
纪知莱夹着菜，几乎忽略不了他那明晃晃的直视。
“怎么了。”
她捏着筷子，问完，空气恰到时机冷却了两秒。
贺揽淡笑，“没事，你先吃饭，吃完再说。”
纪知莱平时不是急性子，可大脑突然也知道着急什么，让他有话直说。
贺揽的后背朝前绷紧了些。
纪知莱从未见到他露出似笑非笑的模样，他一向在她眼中从容不迫，难得的表情失控和无处安放的手臂，她有个不确定的想法……
会不会和那天晚上有关。
贺揽喉咙难得干涩，他去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顺便帮她带了瓶气泡水，不回椅子上，他偏偏倚在她的边上开了那瓶水。
半响，他说，他挺后悔的。
“那天晚上，吓到你了吧。”
纪知莱不自在的揪起衣袖口：“没，没有吧。”
可贺揽接着说：“我应该在清醒状态下再跟你说那些。”
他像在自责，绷直的脖颈无力垂下。
“纪知莱，我能再问你一遍，你有没有和我一样，哪怕有一刻，希望我和你的绯闻是真的呢?”
贺揽凑过来，将矿泉水瓶放在她面前的桌上，而他的身躯挡在桌前，俯下身，上半身的阴影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裹住。
纪知莱双手老实搁在桌上，一下子收回腿上，她感觉贺揽再多靠近一步，像是可以随时抓住她的手腕。
就像那天一样。
“你呢，为什么会这么想……”
贺揽下意识抬起手腕，不想要她越挪越跌出座位，看着纪知莱呼吸一滞，缓缓停住动作，他有些无奈地笑了。
“我希望纪知莱可以永远幸福，但是我也想，成为其中原因之一。”
“可以给我一个机会吗。”
“你不必现在告诉我答案……”
贺揽最终还是没法直言喜欢这两个字，他生怕这个词对对方而言还太过负担，以纪知莱体面人的性子，万一搪塞出只当朋友的理由怎么办。
纪知莱嘴唇微不可察地颤动，面子上多风轻云淡，那都是假装出来的，很多强烈的情绪像困在她的胸腔，胡乱打转，撞得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半天，她才憋出一句。
“你让我考虑一下，我现在很乱……”
对方将选择权交给她，按道理，她才该是那个掌控者，可她竟然心比对方还慌，这势头不对劲。
“好，不管你给我什么回复，我都等你。”
他指尖轻点桌面，沿着直线划出桌沿，回到对面桌椅上，他又润了口矿泉水，饭不再吃了，安静等待纪知莱吃完。
纪知莱哪还有心情和他共进一桌中饭，筷子没动两口，她也不吃了。
洗完碗后，外面太阳没有一两点时那么烈。
纪知莱为了帮他拍照，专门向工作室合作的摄影师学了些拍摄技巧。
从行李箱中单挑出相机挂在脖子上，他们开车沿着扬山公园周围的冷清小道寻找一处风景地。
可惜一路上要么是人多，要么树都枯了，车辆便一直朝着前面开着。
后来不知道车开到了何处，纪知莱看到一处被半围着的小池塘，池塘周围还有棵巨大柳树，她手指比个框，似乎满意这看似寂静之地。
有了适宜的场地，纪知莱提前构思过构图，加上经验十足的模特，不到半小时，照片拍得异常顺利。
纪知莱收起相机，注意到周遭起风，而贺揽身上料子单薄，她脱下外套挂在手臂，让贺揽先披上。
“我看你好像冷……”
谁知贺揽接过外套，反手挂在她肩上。
“照顾别人的前提，是先照顾好自己。”
“我不冷，真的。”纪知莱一定要为自己辩解一句。
两人回到车上打开导航，才发现车子竟然从扬山公园开出去十多公里。
预估回去还要一会，贺揽问纪知莱要不睡一会，他把导航声音关掉。
纪知莱摇头，她没来过扬山，想看会窗外风景。
可路过某处园区，一闪而过的路牌，引起她格外在意。
她侧过头，看到导航上的路过景点的名字，果然她知道此地。
“等等，我想下去一趟。”
贺揽靠路边停车，单手解开安全带：“我陪你一起去吧。”
纪知莱打量他这一身古装扮相，觉得不妥，况且她要去的地方，正是辉月阁的盗版工厂，他太醒目了。
“不用了，你就在这里待会，我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