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奕对沈煜的第一印象让她在后来很多次受挫后，依旧不放弃希望。
她无法相信一个善良的人会不懂感情，虽然后来舒奕觉得自己的确是天真了，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支撑舒奕的信念。
舒奕回到教室，班主任开始安排座位，他并不是一个古板的人，要求大家在五分钟内调整座位，并不多加干涉，只是提醒同学们注意视力和身高差异。
舒奕欣赏班主任的安排方式，她想着如果自己也是班主任，就要采用这样的方法。
五分钟，舒奕看着班级里的同学进行微妙地变动，原本只是几个，紧接着越来越多。
但身边人来来往往，沈煜依旧坐在原位，他似乎并不在意这件事——已经看起了课本。
五分钟后，班主任重新走回教室，班级停止了骚动。
“那座位暂时就这么定了，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调整的特殊情况，来向我报告。”
舒奕有些愣怔地看着自己的同桌，就这么定了？
她有些激动又有些紧张，过了几天，她才发觉自己复杂的心绪真的是很多余。
因为他真的完全不在意任何事啊！
当然，除了学习。
舒奕觉得自己真的没见过活得这么简单的人，除了上课回答问题，课后偶尔回应其他同学的主动攀谈，其他时间几乎都在学习。
“他真的很无聊。”周思旨边嚼葡萄干边认真地下定论。
“唉，”舒奕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嚼了个葡萄干，“你敢信，三天了，我们就说了……三句话。”
“啊！这么严重，啧！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当初就应该和他换个位置。”周思旨有些激动地锤了捶桌子。
“周周，不激动不激动，没事的，也许他只是比较慢热，需要别人主动找他聊天呢？”舒奕自己有些怀疑地歪了歪头。
“啧！舒舒，你真的滤镜很厚诶！也许他只是，没，礼，貌！有些成绩好的人就是这样！”
不是的，舒奕在心里暗暗反驳，但又找不出可以证明这种直觉的证据，于是就摇了摇头，换了个话题。
高中学习生活节奏很快，九月转瞬即逝。
“舒舒，我要去交运动会的报名表啦！”
“好！我到时候一定为你加油！”
“哈哈！沈煜也报名了哦！”周思旨故作狡黠地看着舒奕。
“啊，”舒奕一下子觉得脸有些红，“是吗？”
“到时候，我没比赛的时候，陪你一起去看他。”
“好。”
虽然舒奕从未主动提起，但或许是因为周思旨的机敏，又或许是舒奕笨拙的难以掩饰的倾慕，周思旨很快就发现了舒奕对沈煜的与众不同。
“我以为他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周思旨交完表回来，又和舒奕继续聊天。
“嗯，他也不是没有爱好，我有新发现，他会偷偷玩数独。”
“数独？天呐，他是不是愁自己为什么还不头秃？舒舒你真的是，唉！”周思旨有些无奈地看着舒奕。
运动会那天，并没有烈日顶天，甚至有些许阴凉，舒奕在比赛开始前提前到达了操场。
“周周！好厉害！是小组第一名！”
周思旨猛喘了几口气，“哎哟！还是挺累的，走，决赛还有还一会儿呢，咱不耽误时间，先去看沈煜。”
舒奕顶着快要冒烟的脑袋，亦步亦趋地跟着周思旨，并不炎热的天气，舒奕却觉得闷热非常。
“沈煜加油！”
还没到沙坑，就已经听到呐喊声，舒奕远远看到高矮胖瘦各式各样的人围聚在沙坑边。
舒奕早料到来看沈煜的必然不只自己一人，所以并未在意，顺着沙坑往前看，是沈煜在热身。
好像很少见到他这样的一面，舒奕有些珍惜地看着沈煜难得的外放，在很多时候，他都是内敛安静的，甚至是冷漠疏离的，尽管在离他仅有一臂之隔的地方，也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银河，而在此时，舒奕却觉得自己和他并不那样遥远，而都是会为了一腔热血而迸发的少年。
当沈煜在沙坑落下优美的弧线，引来一阵欢呼时，舒奕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在人群的簇拥下不断地加快心跳的频率，愣愣地看着被欢呼声笼罩的沈煜。
好像是目前的最好成绩。
舒奕捏了捏拳头，他真的很厉害——原来他在体育方面也有这样的能力，我真的还有好多可以做的努力，来成为像他这样闪闪发光的人，舒奕有些羡慕又惆怅地想着。
过了一会儿，周思旨暗暗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女生，“舒舒，你快看。”
舒奕只顾看着沈煜一人，就忽略了关注周围的人——那个女生编着舒奕怎么看都想不明白的发型，两个盘起来的小发鬏上点缀着恰到好处的饰品，她将一缕发丝捋到耳后，回头看了看她的朋友们，好似在身边朋友的怂恿下，慢慢地走向了沈煜的方向。
舒奕预感到要发生什么，但却没有权利阻止这一切发生，她僵直着身体站在原地，直望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好像一张没有边际的画卷慢慢开始拥有了它的焦点。
“走。”周思旨牵着舒奕气势汹汹地向那边走去，舒奕有些担心，“周周！”
“没事儿，咱就听听，要死也得死个痛快！”
周思旨并没有带舒奕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只是刚好能隐约听到他们的声音。
“沈煜，我刚才看你跳远了，你真的好厉害，还是第一名。”
舒奕和那个女生都静静等了一会儿，但没有人听到沈煜的回应，若不是看到他还低头看着面前的女孩儿，甚至会怀疑他是否听到女孩儿的话。
那女生好像咬了咬牙，“沈煜，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和我试试吗？”紧接着递出去一张粉色的信纸和一瓶水。
舒奕倏然睁大了双眼，她第一次见到表白现场，甚至觉得好像自己在表白一般紧张，她仔细观察着沈煜的反应，但什么也没有看到——他还是木着一张脸，好像并没有惊讶。
这也没有反应？舒奕捏了捏周思旨的手，好像想找回点感知似的。沈煜还是沉默着，没有人知道他是在思考，还是在犹豫要不要回应。
“我不想，谈恋爱。”
舒奕看到那女孩儿仿佛突然卸下某种重量而塌下的肩膀，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了。”那女孩儿说完，又抬起头，“真的不可能吗？”她的眼眶里已经闪烁着晶莹的水光。
“不可能。”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地回应。
舒奕觉得这一声宣告传到耳中仿佛是对自己的警告，面前的这一幕仿佛预示着自己的结局。她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好像是打了个寒颤，又好像是别的什么。
沈煜说完，他像是有些无聊地抬头看了看头顶的乌云，直到面前的女生发出细碎的啜泣声。
“别难过。”他像是有些不解地低下头歪了歪脑袋，但又并没有什么别的表示，好像面前人的泪水并不与他十分相干，他也没有太多歉疚的意思，就这么转身走了。
不要妄想，不可能。
真的吗？是因为这个女生不愿意，还是只是单纯不愿意这件事本身？
“舒舒，他拒绝了，没事。”
“嗯，嗯。”舒奕有些恍惚地点了点头，她还是不太明白。
跟着周思旨回教室，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个女生，她还在原地停滞着，她的朋友都上前来安慰她，但似乎都很快接受了这个结果。
这件事彻底打消了舒奕原本可能的表白计划，虽然这份计划还没有确定施行的必要性，但现在算是被扼杀在摇篮里了。
舒奕有时候会想，也许当初像这样给自己一个了断，是更好的，这样，也就没有后来的一切——那些挣扎反复，百感交集。
舒奕以为自己和同桌这样平淡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一天。
舒奕从早上到校开始就觉得小腹隐隐胀痛，临近中午，非但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她脸色有些苍白地咬紧了嘴唇，觉得应该是生理期到了。
这时候，异性同桌的不方便之处就体现出来了，舒奕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异性，那舒奕会毫不犹豫地说明情况。
可是……舒奕有些犹豫地看着还在认真听课的沈煜，这真的有点难办。
舒奕脱力地趴在手臂上，熬一熬吧，也许过一会儿就好了……
“你怎么了？”
“嗯？”
有些清冷低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舒奕不知道沈煜是怎么发现自己的不对劲的，其实在他人看来，也许自己只是在犯困。
“我有点，不舒服。”
“需要去医务室吗？”
“不用，我只需要去一下，洗手间。”
说完，舒奕开始慢悠悠地从包里掏卫生棉，刚把它放进口袋，耳边又炸响了。
“老师，我陪舒奕去医务室，她不舒服。”
舒奕拽住沈煜的手臂，盯着他认真而毫无破绽的侧脸，眼神充满了疑惑，却无法询问缘由。
沈煜用另一只手反拽住舒奕的手臂，就这么起身走出了教室。
“沈煜，我不用去医务室的。”
“我知道。”
走到洗手间附近，沈煜放开舒奕的手臂，停下了。
“这节课，很无聊。”
舒奕有些愣愣的，“哦，哦。”随后，看沈煜没有什么要说的了，便转头进了洗手间。
舒奕出来，没想到沈煜还在，她以为他是有什么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才会陪她出来，但似乎他只是来陪她而已。
“你在想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
“我，我想着可能过一会儿就好了。”
“侥幸。”
舒奕哑然，她有些自作多情地觉得沈煜是在变相关心她，虽然不明白背后的原因。
舒奕又有些痛苦地缩了缩肩，她觉得那份难受劲儿还没有消失，在注意力被转移后短暂失踪，现在又回来了。
“你需要去医务室，休息一下。”
“不行，我觉得可以撑一会儿的……”
“你是想回去听他的课吗？”沈煜低下头认真地平视着舒奕的双眼，“我可以讲给你听。”
这似乎是再好不过的事了，“好，”舒奕乖乖地跟着沈煜走了。
其实很奇怪，舒奕还是想不明白他的好心是出于何种目的，因为他不像是会关心他人死活的人，虽然有救猫的案例，但救人的案例是未曾听闻的，这样想来想去舒奕觉得更累了，不过，这份关心是真切的，舒奕还是有些开心。
从医务室回到教室，大家已经去上体育课了。
“你要去上课吗？”
“不去，答应你的，来吧。”说着，便轻推着舒奕的后脊回到座位，翻出书本接着课上的内容开始讲。
舒奕觉得沈煜讲得甚至比老师更清晰，还纠正了几个自己一直误解的知识点。
“你……”
舒奕抬眸，等着沈煜继续开口，虽然她预感到这种停顿和犹豫过后估计不是什么好话。
“你这样不太行。”
舒奕发现沈煜居然难得地有了明显的表情，他严肃地皱着眉，宛若一张白纸上突然有了色彩，虽然不是明亮的颜色，但却让舒奕兀自明媚了一会儿，把这份色彩珍藏在了脑海里。
“以后，我帮你吧。”沈煜停顿了一会儿道。
他像是在表达出现故障的机器亟需修理，舒奕有些走神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