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幕

    【“为什么要在这么冷的天办诗会?”宽大的马车之中,几个县学的学子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抱着暖炉面露不满。

    “听说是岑先生马上要进京赴职,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林州,这场诗会算是给他送行的。”有个消息灵通的学生道。

    在这群人人都裹得像粽子样的学生里,楼雁归只穿了几件比较厚的衣衫,他倒不是穿不起厚衣服,只是真不觉得冷罢了。他松了松领口,竟然还觉得有些发热。“我坐外边去吹吹风。”他说道,然后就掀开了帘子坐到车夫身边去了。

    “雁归真是厉害啊!”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后感叹了一句:“这身子骨去赶考铁定不会生病!”

    路上还有几辆马车,这些大部分是县学里的先生和学子,赶去云霄书院参加诗会的。楼雁归百无聊赖地看着道路两旁的风景,想着这诗会是给那岑先生送行的,若是到时候非要自己作诗可怎么办,要是他作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把岑先生气得拂袖而去可咋整?

    要不到时候等大家都进去了,他找个机会偷溜吧,反正这么多人,少他一个也看不出来。那旁边的凌云山上听说有个凌云剑宗,也不知道里面的人武功怎么样,正好他都许久没跟人认真切磋一把了,何不上山去踢……论武?!

    好主意啊!

    楼雁归眼睛发亮,他扭了扭身子,开始嫌弃这马车跑得慢了。】

    玉璧前众人不知道楼雁归心中所想,只看到他眼睛闪闪发亮,似乎十分期待接下来的诗会一般。

    “前面看他课堂走神,还以为他学问不精,倒是不曾想他对诗会如此期待,难道他作诗的水平很高?”大臣们小声讨论着。

    “不过,楼雁归这名字我十分陌生,不曾听闻林州有个叫楼雁归的才子。”

    “说起林州,我倒想起个姓楼的才子来,不过是行远而非雁归啊!”

    众人议论中,终于将目光落到了楼行远的身上。楼行远面不改色,直到皇帝也看向他,他才起身朝皇帝行了一礼:“回陛下,雁归正是微臣幼弟。”

    皇帝“嗯?”了一声问:“卿不是家中独子,为何又称此人为幼弟?”

    “臣与雁归确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只是微臣的二叔早逝未留子嗣,雁归便过继给了二叔,故名义上雁归只是我的堂弟。”

    “原来如此。”皇帝点了点头又问:“那卿家这位幼弟如今何在啊?”

    楼行远沉默了一会儿回到:“四年前,微臣的弟弟出门游学便没了消息,至今仍下落不明。”

    “又是下落不明。”皇帝说了一句:“他们这些人,一个个的本事都很厉害,那心肠硬起来也厉害得很。偌大的一个家,说不要就不要了。”

    楼行远沉默不语,皇帝也不是要听他说些什么,摆摆手示意他回位置上坐好,楼行远提起的心便稍微放了下来。

    因着皇帝的一句感慨,众大臣无人敢再说话,一个个的垂眉耷眼老实得不行。

    大臣们安静了,躲一旁的武林人士们却没这个顾忌。

    “那个楼雁归好面熟,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凌云剑宗的小师妹回想道。

    那二师兄在她脑壳上敲了一下:“你当然觉得面熟了,五年前他还来过咱们剑宗呢。”

    “五年前?”红衣女子那会儿才十岁出头的年纪,早记不太清了,她回想了下当年好像是有那么一个人跑到剑宗来,但是——

    “他不是叫‘狗苍云’吗?”红衣女子歪歪脑袋:“我听见大师兄这么叫他的。”

    白衣男子一扶额:“那明显就是两人开玩笑的叫法,你竟然当真了?!”他没敢说,他还听见楼雁归叫大师兄‘狗霸刀’呢。

    不过,霸刀、苍云到底是什么东西?

    外号?

    【楼雁归坐着马车与出了酒馆依旧骑着马慢慢晃悠的柳慕惜擦肩而过,那时他满心盼着早点到书院好找个机会开溜,柳慕惜低头接着研究自己抄录的小册子:“庆元三年,猫爪山上红光大作,三日方休,后有村民深入探究、皆不得返。”

    柳慕惜沉思:这些村民最后去了哪里?是不幸遇难,或是去了别的地方……】

    【柳慕惜赶路的速度不快,等她找到猫爪山,一眼就看到山脚下的书院院门大开,内里人来人往,到处是诵文念诗之声,偶尔有人作出好诗便会引来阵阵叫好喝彩之声,端是十分的热闹。

    柳慕惜站在院外远远地望着,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长歌门,门中弟子或是探讨诗词文章、或是拔剑切磋,练习音律的弟子拨弄着手中的琴弦……】

    众人看不见柳慕惜此时眼中幻象,他们只看到她神色恍惚地望着门中场景,不多时竟落下泪来。

    “她这是怎么了?”

    有人小心翼翼地问,但众人终是不解。

    【初春的微风拂过她润湿的脸,清冷的寒意让柳慕惜恍然发现自己竟不小心陷入了回忆,连眼泪什么时候落下来都不曾察觉。

    再一次深深凝望了一眼云霄书院,柳慕惜错开目光朝着书院的另一侧上山的路走去。

    ——

    再一转眼,柳慕惜已经爬上了猫爪山的山顶,她眉间微蹙,显然是没什么发现。

    “庆元三年,距今正好是二十三年。”她思索着:“酒馆的掌柜也说,二十三年前这山上确实有红光大作的事发生,但并不是持续了三天,而是仅半个时辰,而且从那以后猫爪山再没发生过任何怪异的事。”

    “半个时辰……”柳慕惜站在山顶往下望去,这山不怎么高,山顶上还能见到有人留下的痕迹,而且这痕迹还不少,显然山脚下那群学子经常来山顶游玩。这样一座山若说真有什么秘密,人来得勤了不可能一点风声都传不出去。

    正此时一只飞鸟临空,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叫。

    柳慕惜下意识抬头,旁边高耸入云的凌云山峭壁凸出来一块平台正对着猫爪山。看见这块平台,柳慕惜脑中灵光一闪!

    “那红光莫不是从旁边这山发出的?”

    这凌云山与猫爪山挨得如此近,当年的红光到底是从哪座山发出来的,可有得商榷了!

    心中有了猜测,柳慕惜便抬头仔细观望那处平台暗自计算着它与自己所在位置的距离。

    “这般高度,我应当上得去。”或是一个人独处久了,柳慕惜便也常常自语起来。】

    柳慕惜看上去蠢蠢欲动,玉璧坐着的众人可不太相信。

    “那山可真高啊!”几个关系好的小姐们凑在一起手执团扇挡着嘴小声地讨论着,她们不曾离开过京城,以前只能从书上的只言片语猜测着外面的世界是怎样的,如今能从这块玉璧上亲眼看到京城之外的世界,她们可是兴奋得不得了。

    这次跟随柳慕惜的视角来到林州城,爬上了猫爪山山顶,高处的风景总是迷人心魄,几个小姑娘早已经悄悄激动了一番,然后再随她近距离地望着旁边那座高到看不见顶的凌云山,她们更是惊叹连连。

    然后看到玉璧上的柳慕惜竟然还要去那块悬崖峭壁上,她们纷纷面露不可思议之色:“这么高这么陡峭的悬崖,柳家姐姐要如何上去?”

    “总不至于飞上去吧?”有个小姑娘打趣了一下。

    然而——

    【柳慕惜把一直背在身后的琴抱到怀里,手指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调息着内息。她抬头再估算了一下距离,然后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几步,随即她眼神一凛,往前小跑两步足尖用力一点,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拨弄——

    她整个人竟凌空而起!

    随着琴弦的不断拨弄,在无任何借力点的半空中,她接连变换身形,猎猎的山风中,她的发丝飞扬,青色的衣裙飘飘,真恍如谪仙一般朝着悬崖处的平台飘去。

    这可真是飞上去了!】

    “她、她还真飞起来了!”

    即使许多人见过她从悬崖上掉下来后踏江而去的一幕,再见她拔地而起越飞越高,也依旧被震撼到了。

    暗处——

    “好厉害的轻功!”

    【不知不觉秀了一把轻功的柳慕惜一落到平台上,顿时就被这地方密密麻麻的刀痕给看楞了。

    这种地势虽然人迹罕至,但这块平台显然有人经常光顾,看这样子似乎还是某人练功的场所。

    “谁会选在这种地方练功呢?”柳慕惜很疑惑,她抱着琴在平台四处走动打量,特别是这里随处可见的刀痕,她看得更是仔细。

    看了一阵后,她停留在一处痕迹前,深深思索:“这几处刀痕,怎么那么像霸刀的上将劈出的七刀的痕迹?”

    柳慕惜抬头望了一眼凌云山顶:“这可有意思了。”这一路上她不是什么都没打听,众所周知凌云山顶的是个用剑的宗门,在它的地盘上却有一处隐蔽的练刀场所,那刀法的痕迹还与霸刀山庄的武学十分相似,这可就让她来了兴趣。】

    围观众人,不知她从这刀痕里看出了什么,只看她满脸若有所思,还隐隐带着几分期待,显然这里的发现对她来说应是件好事。

    【而后她一路向着山顶的凌云剑宗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后,抱琴而立的少女站在凌云剑宗的大门外朝守门的弟子道:“在下长歌门载川弟子杨夕月,久闻剑宗盛名,今日前来欲与贵派切磋交流武学,还请师兄帮我通传一下。”】

    “杨夕月?”听见她自报家门后,不少都面露惊讶之色:“她不是叫柳慕惜吗?怎么这会儿自称什么杨夕月了?”

    婉郡主一向是不喜欢柳慕惜的,这会儿她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扇子,往柳闻那一家坐的地方扫了一眼道:“柳大人,看来你这个女儿对你们柳家是非常不满呀,假死偷跑后直接改了名,连姓儿都不要了。可当真绝情得紧!”

    她这番话正巧戳中了柳闻痛处,一时间也是默不作声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敏安公主闻言倒是哼了一声:“婉姐姐这话说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从悬崖上掉下去的,要我说她有这个本事离开那是正好的,你再瞧瞧这个京城里,那些没本事离开的早已经不知埋哪儿了呢!”

    “敏安!”她这话说得可太重了,皇后不得不出声制止,敏安公主悄摸嘀咕:“我又没说错。”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话是没错,可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好歹是皇家的公主一言一行都得谨慎才是。

    【“刚走一个上门打架没带兵器的,怎么又来一个切磋的?”莫凌山不在,通传的弟子就报到莫长风这里来了。

    这会儿他瘫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听见弟子通传他哼唧了一声问道:“这个又是什么来头?来切磋带武器了吗?别又像刚才那个二货,我们凌云剑宗没有刀这种东西!”

    弟子憋着笑:“大师兄,那人说她是长歌门的,武器没见到,就看见她抱着把木琴。”

    “啥?!”瘫着的莫长风听见了熟悉的名字,他顿时一个激灵站起身来:“你说她是啥门派的?”

    “长歌门!”

    …………

    莫长风一路风驰电掣朝大门奔去,隔着老远他就看到一个抱着琴的身影静静地站在门口。

    只看到这熟悉的抱琴姿势,莫长风就两眼一热。

    多少年了!

    多少年了啊!

    这种站姿,这种神态!

    除了长歌门还有谁?!】

    莫长风泪眼汪汪,可算见到亲人咧!

    问为啥先到的楼雁归没得到这种待遇?

    因为他没自报家门呀!

    下面是没被玉璧显示出来的一幕——

    楼雁归:“我是山下县学的学子,学了点武功想来你们这儿找人切磋切磋,对了我没有武器,你们这儿有刀吗?借我一把先使使,用完就还你们。”

    莫长风:“滚呐!我们剑宗没有刀!没有!”

    楼雁归(失落转身):“哦。”

    ‘长歌门’这个名字众人十分陌生。就跟那‘天策’‘藏剑’一样,又是个不知来历的存在。

    【剑宗的会客厅内,莫长风难得端坐在椅子上,脸上也没了一贯的轻浮之色。

    “原来杨家妹子你是看到我在半山平台练刀的痕迹才找上门来的。”莫长风笑道:“这还真是无心插柳了。”

    杨夕月也笑,她道:“我原是抱着万一的侥幸心才上剑宗拜访,不料竟一下就见着长风大哥你,也是好运气了。”说罢她又忍不住笑了一声:“我本来还疑惑为什么有人会去那种地方练刀,直到这会儿我总算明白过来,长风大哥这些年可真是辛苦了。”一个霸刀成了剑宗大师兄什么的,当真是造化弄人。

    莫长风郁闷的叹了口气。

    这时他又听杨夕月问道:“对了,还不知长风大哥是霸刀山庄哪位庄主门下呢?”

    莫长风端起茶水:“我门派字号“归雁”。”

    “原来是三庄主高徒。”杨夕月也端起茶水敬了他一下,喝下碗中茶水,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一下。】

    亲耳听到大师兄说他是什么霸刀山庄弟子,凌云剑宗的几人简直要裂开来。年龄最小的师妹咬牙:“大师兄明明是我们剑宗的大师兄,才不是什么霸刀山庄的呢!”

    她一激动之下声音便不太受控制,吓得同行的四师姐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小点声,这园中侍卫众多,你想惊动他们,然后咱们四个一起被赶出去吗?”

    “师姐~”小师妹可怜兮兮的叫了一声,四师姐顿时心软地摸摸她的脑袋:“大师兄以前或许是那个霸刀山庄的,可他现在就是我们凌云剑宗的大师兄啊,对不对?”

    小师妹把脑袋埋进四师姐怀里,可是大师兄现在不见了,他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呢?回去那个有霸刀山庄的地方,他是不是不要他们这些师弟师妹了?

    气氛有点沉重。

    “师父他老人家还不知道这些呢,我们要不要把这些消息传回剑宗?”

    二师兄应了一声:“传吧,这事儿也瞒不住。”

    【玉璧前的剑宗四人是一片愁云惨淡,玉璧上莫长风与杨夕月倒是相谈正欢。就在这时,一个弟子又匆匆来报:“大师兄,刚刚那个书生又来了!”

    这次楼雁归可不是空手而来,他也不知去哪儿祸害了一颗大树弄来了一刀一盾,虽然造型简陋得惨不忍睹,但他却十分满意。

    “那个剑宗的少宗主,我弄到兵器了,咱们来打一架吧!”

    当莫长风和杨夕月看到那个一手拿木刀一手持木盾兴高采烈朝他们跑过来的男人时,两人一起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楼行远扶额,他弟弟为什么看上去这么傻?

    武将们却脸色凝重,这样的武器不像是江湖人士用的,分明更适合军中。几个武将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国外使团,然后糟心的发现他们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脸上的神色都认真了许多。

    【会客厅中又多了一人。

    楼雁归喜不自胜,杨夕月含蓄浅笑,莫长风面无表情。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见到咱大唐的人,还一下就是两个!”楼雁归特别的高兴,苍云与霸刀山庄和长歌门的关系都不差,特别与霸刀山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如今能见到这两个门派的弟子,当然十分欢喜。

    杨夕月若有所思:“其实不止两人。”

    “哦?”

    “怎么说?”

    此话一出,其余两人顿时惊讶。杨夕月道:“实不相瞒,我曾在京城之中遇到一位出身七秀坊的师姐。”

    “七秀的人?”莫长风问:“那如今她人在何处?”

    “她目前还在京城,不过我与她已经约好半年后在江州城内汇合。”杨夕月道。

    如此算来,这里的大唐之人就已经有四个了。杨夕月不停的思索着:“我有一个猜测。”

    “来到此处的人会不会不止我们四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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