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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屈言讨机缘 为难诉后事

    常说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翌这稀里糊涂间遭了难,尚未获得辩驳的机会就被草草定了罪,贬下凡去。原说他本就是平白得了大机缘才得以飞升,真返回凡间做回凡人不过就是重头再来。但令他无比气恼的是,不知是何人从中作梗,刻意羞辱于他,竟将他错投了畜生道。天可知他一睁眼看到那沾满了泥污的短粗兽蹄,扑鼻而来的腥燥腌臜气味,顿时一阵火山洪涌上冲冠。从云端跌下泥秽的落差感、受人构陷而百口莫辩的愤懑感与木已成舟无力回天的无奈齐齐激荡在他的五脏六腑中。

    翌没想到自己转生居然还带了几分原来的神力,一个失手,“残忍”杀害了圈中兄弟姐妹。一摞后蹄,又不小心冲破了栅栏,直冲山林。

    许是新肉身控住不住神力,翌感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怎么停也停不下来。突然,自己的前蹄猛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前头赫然被一堵人墙挡住了去路,他抬起初生的小头一看。

    是师父!

    这白须道袍的老者笑眯眯的瞧着已然转身为兽的他。他当即没忍住,眼眶一酸,一包热泪就要决堤。他就知道,师父不会弃他于不顾的!

    “莫哭莫哭,心中有委屈?”熟悉的声音在他脑中响起。

    “师...师父......”他喉头一哽,脱口而出的竟是人言,“徒儿是被冤枉的。”

    “命数如此,无需忧惧。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白须老道笑眯眯地委下身,将乖徒儿抱入怀中,拍了拍他初生的□□,渡了一丝仙气。

    “师父意思是,徒儿这还是福事?”他止住了眼泪,充愣地望向师父。

    “徒儿好好想想,你这一路飞升是否太过顺利?这北极四圣并非徒儿的仙途终点。”师父捋了捋长须,高深莫测。

    “师父的意思是,徒儿命中该有此劫?若是渡过此劫,便能更上一层?”翌自然不是个全然呆傻的,一经点拨便全然明白了。

    “然也。”

    翌转念便想起了师父半月前将他唤入宫中所说的那些话,将这前因后果串了起来。

    “徒儿这劫是否与那金蝉子有关?”

    “然也,这金蝉子身份特殊,若以肉体凡胎前往西天拜佛取经定会遭遇无数艰险,天界四方正为其物色合适的护送人,为师想让你借此东风,渡自己的劫,更上一重天。”

    “师父是想让徒儿护送那金蝉子直至西天?”

    “非也,非也,为师要你不着痕迹地碍了那取经之计。”说到这里,白须老道将兽身的翌放回地下,站直了身子。

    原本翌基本清楚自己要做些什么了,这一句话又把他说蒙了。

    “为何要阻止他取经?”

    “并非阻止,只是将这趟水搅得混些。”老者笑眯眯地纠正了他语中的错处,“凡人上西天取经,天方夜谭,幌子罢了,灵山自有灵山的计算,为师自是犯不着趟这趟浑水。这水呐,堵不如疏,真就疏勒了,又惹得人眼红。更何况,肥羔羊妄图作虎,地头蛇却觊觎其珍。”

    “何人眼红?又眼红何物?”师父含沙射影得紧,翌一时间听得云里雾里。

    “天机不可泄露,为师言尽于此。先前你转世时为师暗中出手保住了你几分仙力,你还需按以往勤加修炼。”

    还没等翌应声,眼前之人便凭空消失了。清风白日平常过,这福陵山中,从此多了一个妖修。

    ——

    天蓬的叙说戛然而止,几人正听在兴头上,未免觉得有些扫兴。

    “你这算哪门子的故事,不就是你从前的经历。”尽管天蓬故事中的主角化了名,大家一听便知,这“翌”就是天蓬自己。

    见筝挥手按下不满的石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本意只想探听当时天蓬与天庭对峙的细节。没想到连着萝卜带出了泥,自己将自己下凡的前因后果交代了。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天蓬背后也暗藏着一方势力。不过,天蓬的故事其中有几处说得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见筝心中确实想弄清楚。但她知道问了,自己的“高人”人设恐怕就要被拆穿,只得按捺住深挖真相的蠢蠢欲动。

    不过这天蓬讲故事的水平,倒是有几分文采在的。

    先前她顺着话头以故事为钓饵,向天蓬承诺一个机缘,他果然上钩。既然天蓬心有所求,就必定有软肋。她们也可以借此名正言顺地拿捏天蓬,天蓬心里还会感念她们的出手相助。按照心理定势,不出意外的话,他所说的这故事必定是为接下来所求的机缘做铺垫。

    “凡此以往皆是故事,算你通过。左右这鸳鸯两飞的故事里,倒还有些...你师父对你......”见筝故作玄虚地摸了摸下巴,落下了句模棱两可的评价。倒不是说这话有什么旁的意图,只是她总觉得,天蓬语中对他颇为照念的师父,恐怕不那么简单。谨慎起见,她还是投机取巧地将说不说,让天蓬自己猜想去。

    天蓬此时的神情尚有几分恍惚,眉间蹙成了一排排山渠。他听到前辈如此评价,眸色暗了几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并未顺着这话茬继续下去:“前辈宽厚,不知我这故事可够向前辈讨个机缘。”

    “且说来与我听听。”要来了,见筝心中一振,眯眼笑道。

    “悟能......想求前辈出手,救出姮儿!”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在意料之中,却又在情理之外。见筝愣了一下,惊讶转瞬即逝。

    “救?为陷困局,乃谓之救。看来,你这故事是没讲完啊。”她沉吟片刻,敛去了笑意,淡淡望向天蓬。

    “并非天蓬刻意隐瞒,只是其中关窍我亦不清晰,故而不敢妄言。非得前辈您应允悟能,方才敢将后事和盘托出。”天蓬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这话说出来分明有得罪前辈的风险,但他心中亦有顾虑,眼前这不知深浅几人究竟有几分可靠,他心中实在没底。只能闭着眼一咬牙,当做援木一试。

    “啧,老身既然说了,又怎会诓你这个小辈?”

    唔,开始跟她耍心眼子玩拉扯了是吧。见筝拿腔作势还不太熟练,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此时的语气分明有几分模仿裴悯的意思。

    “悟能并无怀疑前辈的意思,只是自知这要求确实强人所难,前辈与我非亲非故,不愿出手也是自然。”天蓬好歹在天庭混了好些年岁,套话说起来那也是有几分真情实意在的。

    “老身说出的话向来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但说无妨。”

    “那日师父走后,我便勤加修炼,日夜不辍。许是仙根深种,外加转世前的神力做基,未出几年便由猪身修成了人形。化形之日,师父再次造访了福陵山,以伶仃猪身在山林间苦修的日子,未免难熬。见到师父,我自是喜不自禁。且他还为我带来了先前在九重天上时御赐的武器——九齿钉耙。这是师父为我早早备下的武器,我六成功力全在这钉耙之上。重得此物,我心中的才真正有了几分底气。

    正在我喜不自禁时,更大的惊喜出现了。姮儿竟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身后,婆娑着泪眼将我望着!天若有情天亦老,我二人此时虽被分隔两界,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回头望见姮儿的那瞬,我心脏骤然一滞,她身形清减了不少了,但还是美得那般不可方物。而我......妖兽即使化作了人形,还是会保留兽形的特征。我此时的身份与面容......怎能与之相配?但姮儿......她确实是天下难得的好女子,她比我要勇敢得多。

    姮儿看出了我内心的胆怯与顾虑,主动抱住了我。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与我相拥,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在她心中,哪怕我变作猪妖又何妨,仙与妖的分别,从来不是有情人的天堑。真情应当视一切人外之物于浮云。心向往之,情念顾之者,无论其身份与出身,唯她根本耳。我原本的动摇被鼓舞了.......”

    见筝越听越不对,这怎么由隐情大揭秘变成了情史回忆录?这有情人相逢确实感人,但老哥你端着猪猪嘴,说这些搂搂抱抱的细节,还坦率地剖白自己的内心,着实让人起鸡皮疙瘩。看着天蓬沉浸的表情,她实在没忍住,面无表情地轻咳了一声。

    “抱歉.....”这一声轻咳将天蓬从对爱人的剖白中拉了出来,他方才意识到自己情之所至,没忍住多嘴了不必要的事,耳后浮上一份臊意,颇为敦厚地道了声歉,“那日我被贬下凡,虽一力担下了罪名,但姮儿还是被问责禁足于广寒宫中,师父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她从九重天上带了下来,与我相聚。正好我此时修作了人形,打算在这福陵山中建一座洞府作为自己的住处。姮儿便拟了个‘卯二姐’的诨名与我扮做了一对凡间夫妻,与我一起基建。没想到,男耕女织、夫唱妇随的生活竟是在错生猪胎后才能体会。姮儿是云上仙子,我便为这洞府取名为‘云栈’洞。

    难耐相思天涯苦,却道逢时,依稀云遮月。阡陌桑麻向人家,倚绿对坐巧笑兮。待春景与天光俱暮,一夕别离,心有千千结。最是好景留不住,佳人辞尔花辞树。①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幸亏如此,姮儿才能与我做这一年凡间夫妻。我心中挂念她在天上生活,先前师父又对我说她被禁足一事,便几次向她询问。姮儿起初对我笑言称好,但我怎会不知这并非她现下的真实情况?一次突发意外,她在山林被一野畜抓伤,为她疗伤的时候,我竟发现.....

    她身上竟被施下了禁言术!”

    注释:

    ①重填纳兰性德《木兰花·拟古决绝词柬友》,原词为:“阅尽天涯离别苦,不道归来,零落花如许。花底相看无一语,绿窗春与天俱暮。待把相思灯下诉,一缕新欢,旧恨千千缕。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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