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姑娘,坐在二楼的栏杆上。一手来回抚摸着一只小棉花团子,看起来颇为潇洒地向她们打招呼。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司命大人了。这位可是活跃在各类仙侠类作品中的重要角色,一般来说都十分和蔼可亲,堪称剧情推动小助手。而她遇到的这位司命大人还养了只白色的灵宠。这样看来,倒是与自己有几分投缘。
唔,喜欢小动物的人性格总不会太差。
见筝礼貌挥手回了个礼,轻轻拂了拂身上的水珠,这处的土地铺了一层绒软的嫩草,随处可见各类叫不上名字但各自美丽的花植,她抬脚沿着仙流边的小径向那座小楼走去。越走近,见筝越觉得不对,出来没看到小灰,她还以为被裴悯贴心地收入戒中,可司命怀中那小棉花团子可不就是她的那条流浪小狗嘛!看司命大人的动作,似乎对这凡间的小狗爱不释手。
“你们好,我是这里的主人司命。”姑娘面带笑意随意地开口,说话间还翘起了一只腿,看起来并没有因她们的闯入而不满。
“问司命大人好,我名见筝,这位是余闻闻,我们一行四人无意打扰司命大人清净,只是我的一位朋友,她有不得不救之人,在过程中我们产生了一些无法解答的困惑,所以冒昧前往希以得到司命大人的解答。”见筝不卑不亢地向司命道出了此行的来意。
“不得不救之人?你的两位朋友还在那‘择心’阵之中呢。呵呵,若是如此,想必他们是无缘与我相见了。”坐在栏杆上的司命大人舔了舔唇,居高临下,高深莫测地看了一眼见筝。
见筝心念一动,大概明白了司命的意思,她略一迟疑开口问道,“请问大人,这‘择心’乃是何意?”
“一念心动,一念缘起,问情哪间生,择心何路去。这‘择心’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阵法,只是会复现一生中最重要的某个时刻,让你再做一次选择。不过心有执念,当局迷者众,沉沦其中不得而出罢了。你不到一刻钟便破阵而出,你旁边这位更是通透之人,不过几分钟便出来了。”司命微微一笑,缓缓向二人解释。
“几分钟?闻闻这么厉害?”见筝有些惊讶,挑了挑眉笑着看向东张西望四处打量的余闻闻。
“我?最重要的时刻?没有啊,我还以为做了一个噩梦,也不算是噩梦,只能说有点糟糕,就是我干了一件坏事,其实也不能算是坏事,反正就是被见筝你发现了!问我怎么回事,我想着筝筝你那么好,肯定也不会怪我,我就坦白交代了,然后说完我就到这来了。那是一个阵法吗?”见筝看着余闻闻皱成一团的小圆脸,哑然失笑,这破阵的过程,不愧是她。不过结果也算是误打误撞。
见筝回头看了一看崖口落瀑处,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也许这择心对阅历越少之人越是容易过,她们大概是因为凡人的缘故,反而没什么可沉沦的事。石灵心有执念,都不惜开启“黄粱”,想必这阵她是出不去了。但裴悯那样一个看起来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神仙人物,也会在“择心”中找不到出口吗?
“你呢你呢?筝筝你看见什么了?”余闻闻十分好奇见筝心中重要的事是什么,眼巴巴地望着她。
“唔,回到了初三,老孟做饭给我吃。”
“噗哈哈哈哈,我就说孟叔叔给你留下心理阴影了,你还不承认。那你是怎么出来的?”余闻闻的笑点一向低,她捂肚子爆笑,猛猛锤了几下见筝肩膀。
“唔,我说我喜欢吃他做的饭。”
“不是我说,司命姐姐,你这阵也太好过了吧。”余闻闻似乎有些忘乎所以,对这司命便以姐妹相称。
“嗯,确实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阵法,而且你们二人也确实不一般。”司命静静地看着两人交谈,也没有出言解释。这最重要的事可不是自己觉得的,而是命树上写好的,许是在过往,许是在未来。她在心悄悄地补充。
“如果我的朋友们无法靠自己破阵呢。”见筝回过头,语气有些凝重。
“无需担心,三个时辰后,他们自会被送出阵外。此时方才过去一刻钟,我想,我们的对话也进行不了太久。”司命低下头,抱起了小棉花糖在脸上蹭了蹭。
“也是,那司命大人......”
“不用唤我大人,能相见说明你我有缘,叫我阿濯即可。”
“好的阿濯,那我便直说了,我们从凡域古华国而来,此时人皇乃李唐氏,古华国长安地域有一系泾河水族,近来遭遇了一些小小的祸事。都因城中有一位精通卦卜之术的术士名为袁守城,他与一位名为陈光蕊的和尚结成约定,每日赠他一卦,按卦上所注明的时间方位下网每日定能收获满满。我们不知这袁守城究竟与陈光蕊有什么纠葛,让他不惜为祸水族兴荣。而且,我们之前已经去了一趟幽冥界,发现那陈光蕊竟是身死还魂之人。”
“所以,你们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后始末?”
“是的。”
“你们既已到我这里来,是命轨中注定,你们想知道的事情均为已发生之事,知道也无妨,如此我便没有拒绝你们的理由。”司命撸狗的手略略一停顿,沉吟道。
“多谢阿濯仙子了。”
司命双腿勾住栏杆,上身向后沉沉一倾。伸手在案上拾起一只白玉墨笔,毫间墨渍未干。她身姿潇洒地跃身于栏杆之上,白袍翩飞,调动仙力凌空写下了两道人命。在硕大的树冠上中,缓缓飘出了一片叶子施施然落在她珍而重之举起的双手之中。只见她阖上双目,片刻后张开了双眼,长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袁守城原守诚,这陈光蕊死而复生乃是善得善报。”
“善有善报?阿澜能否展开详述?”
“陈光蕊少时博闻广记,年纪不大便高中状元,在游街时被丞相之女看中,召为驸马,在岳父在帮助下,不日便要走马赴任江州,上任途中,陈光蕊的母亲生病,陈光蕊便买来一条鲤鱼想为母亲补补身子,但这鲤鱼其实是落难的洪波龙王所化,洪波龙王看到自己即将变作盘中之餐流出了眼泪,陈光蕊是个慈悲之人,看到鱼落泪,便将鱼放生了。后来在渡江的时候遇到了歹人,歹人将他杀害抛入了河中,幸善得善报,尸身被洪波龙王所化的鲤鱼拾起。洪波龙王为了不让陈光蕊的尸身腐烂,把一颗定颜珠放入他口中。”
洪波龙王?这又是哪位?见筝听得这陌生的名字眉头微微皱起。
“那幽冥招魂一事呢?龙王有这样的本事?”
“这我不知,洪波龙王的全名不得而知,故而命线不全,但其上确实没写到是他去幽冥招魂。”
“那这洪波龙王背后一定另有其人,您请接着说。”
“直到十几年后,陈光蕊才魂归凡间。”
“等等,为什么是十几年后?”
司命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洪波龙王与那南海观世音菩萨做了约定,陈光蕊虽然可被还阳,但必须待到陈光蕊的儿子长大,以让他成九九八十一难中的二至四难。”
“二至四难?第一难呢?”余闻闻插嘴道。
“唐僧本是如来佛祖坐下的二弟子,这第一难应该是他作为金蝉子时对佛法不敬被贬下凡间,托生为陈光蕊之子。”见筝小声回答。
“那二至四难分别是什么?”余闻闻看向司命。
“生父被杀霸占其母为二,出生后被遗弃江中为三,长大后寻母认亲,杀贼报冤为四。”
“那这些是否都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南海观世音菩萨。”见筝试探地询问。
司命双手合十,对她们轻巧一笑:“再多的我已无法透露了,所谓天机不可泄露,需得你们自行了解。”
“也是,是我等冒昧了。其后呢,那赠卦一事又是为什么?”见筝点点头,涉及一些比较敏感的问题,司命三缄其口也是情理之中。
“这袁守城实为化名,他其实就是那洪波龙王所化,所谓赠卦也并不是勘破天机,不过是那洪波龙王自己在约定时刻将水族驱赶至卦中地点,让陈光蕊满载而归罢了。”
“竟是如此......他亲自下水赶鱼?”这个情况倒是见筝之前万万没想到的。一旁笑点低的余闻闻也是笑出了声。
“确实,亲自下水,不谈他是否为祸泾河水族,这个知恩图报的行为倒也算得上十分有情有义。”司命微笑着点点头,说着轻轻一抬手,掌中两片叶子轻飘飘地飞回了它们原先所在的位置。
“只不过,这知恩图报的方式,却是损人而利已。”见筝神色淡淡,语气透着些许的不认同。
“谈及‘利’之一字,世间皆是如此,有益便是有损,哪里有十全十美的办法呢。”司命伸了个懒腰。
“阿濯仙子,我还有一事想向您询问,若是其中有难言的地方您尽可不回答于我。”这陈光蕊一事表面上是弄明白了,可是她真正想得知的还是关于这《大唐西域记》中的一些情节偏差。
“你且先说。”
“那洪波龙王化作袁守城扰乱了泾河水族秩序之后,便与泾河龙王起了一些摩擦,泾河龙王私改了雨时,受到了天庭的责罚,但是我们一行下凡不小心干扰了这事的正常发展,导致那龙王提前身死了,我们毕竟没有未卜先知的神通,也不知我们参与其中是扰乱了事件的发展轨迹还是我们的行动本就应该是轨迹中的一环,所以想问问您能否看一下这事在命簿上的始末,让我们安心。”
“?你们插手了人间事?”司命撸狗的手停了下来,语气不明。
“唔,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我们也是担心这个,所以......”
“你们倒真是大胆...擅自插手凡间事宜,可是要背业障的。且让我来看看.....泾河龙王。”司命故技重施,一道微微泛着蓝光的叶片从树冠中飞出。
“泾河龙王......”司命凝眉闭目,神色略微有些凝重,“不错,泾河龙王确实因私犯天条而被下令斩首。”
“如何斩首?可是魏人曹魏徵。”
“不错,但这斩首的原因并非是私改雨时那么简单......”司命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见筝立刻明白了,这涉及到了某些无法直言的东西。不过这算不上什么难事,见筝眯眼一笑,司命无法直言,可不代表她不可以问。
“是不是因为他犯了一些天庭不可饶恕的事情,被发现了,于是天帝才要降下灭魂这等处罚?”
司命目光游离地往天上望了望,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看司命如此表情,见筝脸上的笑容越发“和善”了,原来司命对于“泄露天机”的底线是如此这般。那可真是太合她意了,见筝对于获得她想知晓的信息更多了几分把握。
立于二楼栏杆俯视着见筝的阿澜见着见筝脸上的笑意,后背突然一凉,心里涌上了几分即将被薅羊毛的不祥预感。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还有点似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