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谢尧见她这样,不由奇怪,“老爷子平时是管你管得严了,可也没见你多当回事,这次这么害怕?”

    “不是害怕,是不想麻烦,被他抓到了还要听他训,”戚云湖说,“还不如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训起人来就没完没了,我每次都听得脑仁疼。原来还好,现在,”她不好意思地笑起来,“我也没那个时间。”

    谢尧见状只想瞬间离她远远的,生怕被传染,“你你你快闭嘴吧!”

    戚云湖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排斥,“你是不会懂的。”

    谢尧敬而远之,“我这辈子都不想懂。”

    戚云湖不和他说话了,见他穿戴好,便开门去按电梯,“你车在地下车库吧?”

    谢尧点点头,忽然想到别的,“说起木雕,其实我还真有个朋友想要,不是新公司开业,他就是很喜欢,原来不懂,被一些人用机器刻的东西糊弄过一阵,后来知道了真相,就把那些被高价骗回来的一股脑全扔了,”两人进了电梯,谢尧停顿了两秒后问她,“怎么样?有没有兴趣?价格可以随便定。”

    戚云湖权衡,“多久要?”

    谢尧见有门,赶紧说:“没有时间限制,我那朋友知道木雕这个东西繁琐复杂,所以多久他都能等,东西好就行。你真感兴趣啊?”

    戚云湖点头,她收起了漫不经心,神色极为正经,俨然是进入了工作状态,“这对我来说不算难事,那你帮我联系一下,确定了要的话,就对接一下细节。”

    “行啊,这事交给我办,”谢尧心里揣着别的心思,就加了句,“先说好啊,这回我不抽成,权当帮忙。”

    “那不行,钱的事得算明白,不然我不踏实,”戚云湖想都没想就摇头,“老规矩,五五分。”

    谢尧便没有坚持,怕他“醉翁之意”被戚云湖察觉,转了话题问:“这几年攒了不少钱吧?”

    “也没多少,”说起这个,戚云湖神色有些无奈,“爷爷的眼线太多了,我干什么都可能被他知道,想背着他赚点钱真不容易。他虽然没明着不让我玩木雕,但我能感觉到他不愿意,你拿这个理由帮我搪塞,他不好把脾气撒我头上,肯定得找你不痛快了,”说着她又笑起来,“就因为告密的人太多了,我才练了躲开摄像头的技能,连断片了都躲得开,你知道我平时有多警惕多难了吧?”

    “他骂我还不是跟一日三餐似的,我都习惯了,”谢尧没在意,进而又沉了脸,“老爷子的心思简直都能摆到明面上了。”

    戚云湖说:“我无所谓。”

    “看出来了,你要是在乎,就没霍老二什么事了。”

    提起霍易,戚云湖冷淡的目光顿时柔和了不少,谢尧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气场变化,赶忙后退一步,只恨电梯空间太小,“噫”了声,拍了拍手臂,夸张地说:“看我掉的这一地鸡皮疙瘩!”

    戚云湖不悦,“你一个大男人那么敏感干什么?”

    “打住,打住,”谢尧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咱们另起个别的话题,我现在不想听到任何有关霍老二的事情。”

    戚云湖听罢只好闭上嘴,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谢尧无奈,恰好电梯门打开,停车场到了。

    两人上了车,一路往戚家别墅的方向去,谢尧打开广播听新闻,正好听到女播音员用甜美的声音播报——

    “……我市原知名企业家、慈善大使靳远山已于日前刑满释放,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今晨十点左右,靳远山被发现在珑燕花苑27号。据知情人士称,经过各项检查,靳远山已没有生命体征……案情扑朔迷离,究竟是仇杀,还是情杀?抑或是上演海洲版《肖申克的救赎》?敬请期待……”

    播音员接下来就着这个话题,和搭档说起了靳远山的发家史以及堕落史。

    戚云湖不动声色地将新闻听完,回想昨天晚上,她确定自己并没有下死手,只不过是以后都不能再祸害别人,死肯定不至于。

    难道是被羞辱的狠了,无地自容所以自杀?

    那滚刀肉的东西,百足之虫似的,怎么会那么轻易就舍得死呢?

    昨天……是霍易安排的人去处理的。

    谢尧听见这个消息倒是没怎么惊讶,他对靳远山没什么熟悉可言,对他儿子那可太知道了,特别是出了霍易那件事之后,他对靳建文的评价只有八个字:阴狠狡诈,没有下限。

    谢尧冷笑,“这事新鲜,老东西没死在里面,非得出来污染空气。”

    “靳远山,”戚云湖慢慢从嘴里咀嚼似的说出这个名字,“就是之前坑了霍易那人的父亲,是吧?”

    “这事都没上新闻,你知道?”谢尧见缝插针,“是啊,霍老二那么聪明个人,居然能栽在靳建文那孙子手里,怎么样,是不是忽然觉得,他的光环其实也没那么亮了?”

    “他还不能犯错了?”

    谢尧笑容无奈,“在你眼里他哪都好。”

    戚云湖放松地笑起来,手撑在车窗上向外看,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他有哪不好呢?”

    谢尧注意力都在新闻上,没听见她的话。

    到了地方,谢尧打电话给戚家阿姨打开大门,停好车,两人下来,阿姨早就等在门口,戚云湖注意到外面停了辆陌生的灰色轿车,便随口问:“芸婶,家里来客人了吗?”

    芸婶是戚家的老人了,是伺候过戚云湖过世母亲月子的人,对戚云湖有莫名的好感,在这家中她也是唯一一个和她说话不用特意小心谨慎的。听见她问,她笑着回答:“是,是老爷子的老朋友,定居国外有些年头了,半个月前才回国,处理完自家的事,这不就过来看看。”

    “外公的朋友?我见过吗?”谢尧边往屋门走边插话道。

    “见过的呀,小时候还抱过你呢!”芸婶夸张地双手比了一下,表示那时候的谢尧还是小小的在襁褓里的婴儿。

    谢尧摸了摸鼻子,温和地笑起来。

    三人相继进了屋,兄妹俩换鞋,芸婶说:“老爷子和客人在书房下棋呢,饭马上就好,今天蒸了云湖爱吃的螃蟹,这个季节,大闸蟹最是肥美了。”

    芸婶年龄大了,名义上是在戚家伺候祖孙俩,实际也是戚家在给她养老。她年轻的时候嫁过人,后来男人早早去了,没孩子,她一直没再找,安安心心在戚家做起了住家阿姨。她人踏实,眼里有活,什么都会,不会的学一学也都能上手,是个非常好的人。

    家里人的口味她都清楚,就是厨师也得向她请教,什么菜什么火候,不能出岔子的。

    戚云湖在山里生活那么多年,粗枝大叶惯了,吃喝住行上从来没什么讲究,下山回到戚家,芸婶也没有怠慢过,她越是不在意,芸婶就越是注意,慢慢摸索这些年,总算找到一个她喜欢的东西。因此每到这个季节,她都会提前订大闸蟹,保证让她吃个够。

    “那我也有口福了,”谢尧笑眯眯的,“芸婶,我也爱吃这个!”

    “知道知道,都有的,你们兄妹俩随便吃!”

    说着话往里走,蔡姐已经在餐桌前摆碗,远远看见戚云湖和谢尧,眉开眼笑地招呼,“回来啦,快去洗手吃饭了!”

    芸婶说:“我去叫老爷子他们俩出来。”

    几个人各忙各的,等到了餐厅,谢尧先是跟客人打了声招呼,而后挽着老爷子的手臂扶着他坐下,边说:“呐外公,我说到做到,说晚上就给您把人带回来,没食言吧?”

    老爷子没好气地“哼”了声。

    戚云湖先是恭敬地叫了声“爷爷”,目光移开到今天的客人身上,忽然就愣了一下,面上虽仍不卑不亢地听着老爷子给客人介绍她,心脏却不容忽视地怦怦直跳。

    她见过这个人。

    谢尧暗暗拉了下她的手臂,“想什么呢?打招呼啊!”

    戚云湖回过神来,礼数周到地冲对面点了点头,“钱老你好。”

    钱老笑呵呵地和她讲了两句,这时候恰好有电话打来,他便“抱歉”一声,转去阳台。

    谢尧知道老爷子今天一定不能善了,便主动把注意力都转到他这来,“外公,你可太偏心了啊,满桌子都是小云湖爱吃的,我的呢?您都不知道我喜欢什么吧?”

    “臭小子,几个月都不来看我一回,谁愿意给你做饭吃!”戚老不满地看着他,“来一回还要偷偷拐走你妹妹,怎么,我老东西就这么不招你待见,还是你觉得,来了跟我打声招呼,我能不让云湖出门?大半夜把人拐走,真该让你妈好好管管,正事不想着干,净搞些没用的!”

    “外公说的对,我下次肯定注意,您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老爷子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骂咧咧再次长篇大论,别人听不听不知道,他自己却喊得差点去吸氧。

    这旁若无人兴师问罪的架势,直接让原本还有笑声的饭桌安静下来,钱老接完电话过来听了一耳朵,想要缓解气氛,在旁边说:“老戚,孩子们都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咱们老了,得学会适当放手。”

    老爷子不好驳了老友面子,便不再骂人,但嘴上仍然对谢尧进行说教,说他的近况,问他是不是又不务正业,云云。末了又兼顾看了戚云湖一眼,见她低着头认错态度诚恳,顿了顿没发作,终于拿起筷子吃饭。

    谢尧从小到大听惯了这样的言论,早就免疫,即便说话的是他的亲外公,也不过是左耳进右耳出,从不走心。他脸皮厚心还宽,当着外人的面,他也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因此他只是嬉皮笑脸地嘴上嗯啊应着,身子则早已坐下来,拿了个大闸蟹放进戚云湖面前的盘子,又给自己拿了一个,边听训边吃。

    席间各吃各的,也各聊各的,两个老的说一些年轻时候的回忆,钱老很会调动气氛,老爷子不满的情绪渐渐被冲散了些,说话的时候还有了点笑模样。

    戚云湖沉默听着钱老说话,从细枝末节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再观察他的举手投足,越发确定自己幼年时一定见过他。眼神慢慢冷下去,随即垂下眼,继续若无其事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菜。

    谢尧和她小声说话。

    “你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别是才分开一会,就想霍老二了吧?”

    戚云湖无语偏头,“你满脑子就知道这些!”

    谢尧惊讶,“猜错了?那你怎么了?吃大闸蟹你好像在吃冤家,难道是看我因为你挨骂,所以心存愧疚了?”说完明显自己都不信,“你会这么有良心?”

    “快点吃,吃完赶紧走吧,不然爷爷等会又要抓你,到时候你想走都走不了!”

    谢尧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

    吃过饭,老爷子的心情好了不少,本想拉着老友继续下棋,钱老却被司机以有事为名给接走,谢尧也在这时候溜了,老爷子一回头,只有戚云湖还在沙发上坐着,于是矛头顺理成章地对准了她。

    老爷子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芸婶洗了茶,给祖孙俩一人倒了一杯。

    戚云湖握拳轻敲桌面,垂着眼,端起来啜了一小口。

    “明天让人送套衣服来,云湖和孙家那个小老三见一面,两人熟悉熟悉。”

    芸婶在一旁回答:“知道了。”

    戚云湖摸不准霍易的情况,谨慎地没有吭声。

    “云湖,别觉得爷爷强势,爷爷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太知道一个好的婚姻对姑娘家来说意味着什么。这并非说你嫁的这个人如何,而是要看这个人背后的家庭如何,经营自己的家庭,需要有倚仗,更得有拿捏别人的本事。”

    戚云湖点头,和芸婶的反应一样,只是态度更加恭敬,“知道了,爷爷。”

    “明天地点就定在‘易合’,到时候我会亲自过去,”说着微微一叹,“我人老了,以前的朋友许多都见不上面,不是没了就是远走国外定居,今天见的老钱,说不定就是最后一面。孙家这个,这些年一直在病着,我要是再不去瞧瞧,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戚云湖静静听着,心中却想着:病了这么些年都不去看看,偏偏这时候要去,关系能有多好呢?

    老爷子没等到戚云湖的回答,她一声不吭的样子他也不好说重话,只好又喝了口茶,赶她走,“行了,你今天好好休息,别的事都放一边,明天见人有个好状态。”

    戚云湖利索起身,说了句“爷爷也早点睡”后,迅速上楼回卧室。

    手机就在床上扔着,电已经耗光了,充电开机,微信上果然有一个好友申请,戚云湖对着手机柔柔地笑,点了“同意”。

    对方仿佛一直等着,刚加上好友,就发了消息过来。

    “好慢,我等得好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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