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孙靖辉?戚云湖没想起这人是谁,“他是?”

    霍易看她那懵懂的样子,不免好笑,示意她坐下,自己则坐在离她一人宽的地方,“你表哥说你家老爷子给你介绍了孙家刚回来的小老三,我恰好知道一些他的事情,你如果对他感兴趣,我可以说给你听。”

    戚云湖低着头,眼皮也垂着,让人摸不准她的情绪,只能听见她小声说:“不用,我不感兴趣。”

    “真的啊?”霍易从侧面看她,笑着说,“我可先说好,就这一次机会,以后你再想知道,我肯定不告诉你了。”

    戚云湖摇头,轻声说:“我又没看上他,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对我来说都一样。爷爷这次想让我给他一个结果……他想让我嫁进去,即使孙靖辉是个王八蛋,我难道还能不去吗?”

    霍易好半天没说话。

    戚云湖也不敢出声,她难过极了,内心里揣了好多东西,却都是些无法宣之于口,上不得台面的狂妄念头。

    “我爷爷……”戚云湖欲言又止,自己家的糟烂事,好像没必要特意摆到明面上,平白让人看了笑话。

    霍易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你过来,我给你看个东西。”

    戚云湖慢慢挪过去,在一个恰当的距离停下,目光顺着探过去,见霍易翻出一张照片,画面有点模糊,好像是从什么监控上截下来的,看不太清。

    戚云湖不明所以,抬起头看霍易,将眼底的疑问呈现给他。

    霍易解释:“这大概是半年前我门口监控的截图。”

    电光石火间,她记忆里的某个画面和这张模糊照片相重合,紧跟着心也怦怦跳起来,她睁大眼睛,张口结舌,“你……”

    “你别告诉我,那天你也是‘不小心’喝醉了,才跑到我门前树上睡觉的。”他特意强调了“不小心”。

    “……”戚云湖垂头丧气,仿佛背后说人坏话却被正主抓了个现行,认命似的说,“可我那天确实喝多了。”

    他不知道,有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她经常爬到这棵树上,有时候一呆就是一天,那会她是清醒的,更小心,藏得更隐蔽,她就像个巨大容量的隐藏摄像头,悄无声息地吞噬着四面八方的所有秘密。

    但这种行为自从第一次喝醉之后就再也没干过了。

    她不敢承认,更害怕承认之后被他认定为偷窥狂,跟踪狂,因为她那些行为确实不是正常人能做得出来的。

    戚云湖脑子乱糟糟的,手也不受控地反复揉搓起来。短短几秒钟,无数画面纷纷涌进来,却毫无头绪,耳朵里嗡嗡直响,好像霍易在这时候对她说了什么,她没听清,更没心思听,只觉得,如果她能瞬移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就立刻逃到天边去,再也不回来。

    “戚云湖?”霍易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变得呆滞,忍不住伸手去碰她胳膊,“云湖——”

    戚云湖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似的倏然起身,对着霍易一连鞠了好几个90度的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是在上面睡觉,没干别的,我……”她语无伦次,声音里已然带了哭腔,“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真的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保证以后再不来了,等会回去我就跟爷爷说,我会尽快嫁进孙家的,对不起,对不起……”

    事情完全没有按照霍易预料的方向走,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做给她带来了多大的精神压力,忙扔了手机,双手托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再往下鞠躬,“哎,”他难得正经又温柔,“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等会再激动!”

    戚云湖心都快跳出来了。她保持着弯腰的动作,头也不敢抬,耳朵不知道是急的还是太窘迫,红得好比煮熟的虾。眼泪早就不争气地落下来,被她胡乱抹了一把,结果带出一长条的透明鼻涕,冰冰凉凉地甩到了霍易的手背上。

    霍易:“……”

    戚云湖:“……”

    “对不起。”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埋头闷闷地说。

    霍易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把纸放进她怀里,自己则抽了一张出来擦手,“你先擦擦,把情绪稳定一下。好了告诉我,我有话问你。”说完起身去了厨房。

    戚云湖觉得自己没脸再在这呆下去了,决定只要今天从这扇门跨出去,就立刻人间蒸发,回山里,或者去任何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这种事对别人来说挺难,对她倒比什么都简单。

    她用纸胡乱擦了几下,尤其是鼻子,太丢人了,怎么能把鼻涕弄到人家手上呢,她边想边擦,直到红了疼了,也仍然没停,总觉得还差一点,还没干净。

    “好了,再擦没法见人了!”霍易倒水回来见到她这样,直接把纸抽抢下来换成了玻璃杯。

    然后他自己随意地坐在戚云湖面前的地毯上,小口喝着水,微微仰起头看她,没有先开口。

    戚云湖有些自暴自弃,“你要问我什么?”

    “你这段时间怎么叫都不出来,是因为谢尧告诉你我年底要结婚‘?”

    戚云湖抬眼瞥他,在发现他的注视后赶紧移开,“我在家看……”

    “你如果现在不实话实说,”没等她说完,霍易便打断她,下最后通牒似的告诉她,“那我心里的话,你永远都不用知道了。”

    戚云湖愣愣地同他对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那一瞬间突然明了——她只是性子没那么张扬,并非不聪明,霍易的话已经说得如此直白,她若再遮遮掩掩,那就是不识好歹了。

    想到这,戚云湖只好点了点头,小声承认,“是。”

    “那次喝酒就是因为这件事?”

    戚云湖再点头,控制着想搓手指的动作,“是。”

    “昨天是因为老爷子逼你,所以才喝了酒过来?”

    “不是,”戚云湖猛地抬起头,怕他误会什么,“昨天的酒是爷爷给的,爷爷说度数不大,我当时听他说孙家的事,没注意就喝了,我不是故意喝酒然后来找你的,也不知道那酒有后劲儿,我自从发现自己喝酒就会这样之后就再也没碰过酒了!昨天真的是意外!”

    霍易放下杯子,他手撑在戚云湖的两边,只需稍稍低头,入眼就是她纤瘦却十分紧实有力的长腿,宽大的衬衫下摆堪堪覆盖住一小部分。刚刚洗过澡,她全身都散发着他熟悉的沐浴露味道。

    “本来想慢慢来的……”

    他仿佛自言自语,声音有些含混,戚云湖没听清楚,下意识问他:“什么?”

    他喉结克制地滚了滚,移开视线到她的脸上,轻声说:“我年底不结婚。”

    戚云湖懵了一瞬,慢半拍地开口:“那……”

    “那是谢尧瞎猜的,”霍易知道她要问什么,直接告诉她,“吴家的老二叫吴文雅,我跟她之间有一些合作,谢尧见过她几次,心里就不知道乱想了什么。我跟她之间什么都没有,私下见面时都有第三个人在场。”说完他无奈一笑,“应该早点和你说清楚,也不至于让你躲我半年。”

    戚云湖想到自家老爷子告诉她的婚姻本质,眼底的光黯淡下去,连他后面说了什么也没往心里去,“她应该非常适合你。”

    “适合而已。”

    戚云湖看着他。

    霍易进一步解释:“假设,我和她之间有了什么可能,那对我来说,她只是一条捷径,但想走捷径,总得失去点什么,如果失去的东西让我没有任何损失,那无所谓,但如果失去的东西会让我后半辈子都在后悔中度过,就得不偿失了。”

    戚云湖心不在焉地喝了口水,问他:“如果我昨天没来找你呢?”

    “我会觉得我还有很多时间,做什么都来得及——对不起,我确实是过于自信了。”

    戚云湖听自家老爷子说起过霍家的一些事,不知真假,但听霍易如此说,她倒是信了五分,“你心里早就有章程了。”

    “是啊,”霍易忽而一笑,“只是没想到你家老爷子是个急性子。”

    戚云湖愣了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摇头说:“不是,爷爷是真的想让我嫁进孙家,并不是为了试探你!”

    “无所谓,总之是我定力不行,先坐不住,不过,是我心甘情愿的。”

    见她兴致不高,霍易便想法子逗她,“我再来假设,就算你和孙靖辉有什么,或者你已经爱上他了,我也不会像你一样只会喝闷酒远远的躲开,什么都不问,压抑自己,更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我会把你抢回来,即使是在婚礼现场,其他的以后再说。”

    戚云湖眼底似嗔似怨,却只是抿住嘴,几秒后,缓缓笑起来。

    “如果以后你忽然发现,失去我也不会给你后半辈子造成任何影响呢?”

    霍易拿走戚云湖的杯子,顺势握住她的手,两人因此离着更近一些。霍易仔仔细细地瞧着她,瞧她的脸,瞧她有些红的眼睛,十分久远的记忆仿佛和当下重合,又不太一样,她此刻同他对视已不再躲闪。

    “这个,”他十指慢慢撑开她的指缝,不让它们有任何机会相互搓在一起,不紧不慢地回答她,“就要等得到之后再说了。”

    戚云湖心蓦地一轻,嗫嚅,“我……”

    “我们试试,就从今天开始,行不行?”

    戚云湖低头看他,虽然此刻她是俯视的那个,但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他的目光控制牵引,她本能想移开,想逃,又没那个胆子。

    她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明明今天以前他们之间还只算是个不远不近的关系,充其量借着她表哥的光,能出现在霍易面前,能被郑重其事地介绍给他,能在私下里偶遇时说上两句话。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怎么还能奢望别的呢?

    像她这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还要妄想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吗?

    霍易耐心地等着她。

    戚云湖深吸口气,慢慢开口,“你应该知道的,我爷爷想要的是什么,我对你来说,没什么助力可言。”

    “我知道,但这不是问题,至于你家里,这是我和老人家之间的事,”霍易拉她下来和他坐在一处,想了想,顺势展臂将她搂过来,温热的掌心一下一下轻抚她的额角,“吴文雅确实是个非常好的选择,却不是我的最佳选择,她确实能帮我得到一些东西,可也不是白拿的,我需要还给她更多。”

    戚云湖极其温顺地靠着他,此刻的她与前一天收拾靳远山时的心狠手辣完全不同。似乎在霍易面前,她总是不自主地短暂忘记自己的能力,无法拒绝他的一切要求,所有力气似乎都被抽走了,像个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开的废物。

    她没说话,心里却想着:吴文雅能让他想要的一切唾手可得,我除了一身蛮力,能给他什么呢?

    “你什么都不用给我,是我要想尽一切办法给你,让你心里高兴,让你觉得和我在一起,你是满意的,你能发自内心地觉得,和我相爱是你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霍易低头看她,“给我个机会向你证明,嗯?”

    “你为什么,”戚云湖抿唇,“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难道只是因为孙靖辉吗?她觉得不太说得过去,因为她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发小的妹妹、一块出来玩过几回、没什么存在感的人而已。

    根本谈不上什么喜欢……吧?

    霍易呼吸平稳,没有立刻回答她,而是想起昨天靳远山对他说的话,进而想到高嘉明后半夜告诉他查到的那些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忍不住将手臂收紧了些。他不自主地偏过头亲了亲她的发顶,小声说:“你先答应我。”

    “我……”戚云湖咬唇,内心只挣扎了两秒,就迫不及待点头,生怕晚一秒就生变,“好!”

    她感受到了他胸腔里的震动。

    戚云湖突然觉得,那些长久横亘在心上的难以逾越的东西,竟在她点头的一瞬间轰然倒塌,以至于她有足够多的勇气,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霍易像是被她的目光烫到了,嘴边一瞬间涌现千言万语,想跟她说说这些年,再说说那一年,然后具体说一说,那个晚上。

    她在他心上生根发芽的那个晚上。

    然而许久后,无从说起似的,他一笑,无奈地屈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卖关子,“以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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