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对你来说是常态。

    坠楼也好，失血过多也罢，无论是被子弹贯穿大脑，还是被一刀捅穿心脏。不管是怎样的死亡，都可以被“重置”。你会死，但终会复活。

    而相对比起，溺水对你来说是一个比较痛苦的死亡方式。这算得上是你第一次体验溺水，你并不能理解为什么重置有那么一段时间不起效果了。直到呼吸停止，你也没想明白。

    这次死亡的时间似乎比较久，久到你已经以为自己的重置不会起效的时候，心脏又开始重新跳动。

    “果然，松开手后你还是会复活。”

    睁开眼的时候太宰治坐在你身边，你没死，他也没死，但你们身上都滴着水，你的衣服湿哒哒地黏在身上，并不舒服，不过好在这证明了刚刚的一切并不是什么梦。

    “下午……好。”

    “已经晚上了哦。”太宰治指指天上的月亮。

    你顺着他的手指抬头看去，确实已经晚上了。看天色，月亮应该刚刚升起不久，但你分明记得你们入水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如果以后每次复活的时间都要像今天一样那么长的话，你还是会有点苦恼的。

    “不问我为什么吗？”太宰治看着你从地上爬起，然后开始挤衣服上的水：“你的异能力刚刚失效了吧。”

    你没有回话，依旧在专心致志地挤着水。虽然你不会感冒，但衣服不能被重置，黏在身上总归是不好受的，风吹在身上也有点冷。

    你挤了个半干，实在挤不出什么水了后，抬脚往一个方向走去。

    “你要去哪里，雾星？说起来，森先生好像也没给你安排地方住吧。可真是不周到呢，也不回港口黑手党吗？”身后的太宰治依旧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不过嘴上这么说着，他也没跟着你一起：“那好吧，明天见，雾星。”

    他的心也是很大，也不担心你明天是否还能自己一人回到港口黑手党。

    身后的声音消失了，你没有回头，也不知道太宰治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其实没什么目的地，再过去的很多时日中，你都是这样走着。

    你不知道自己诞生于何地，也不知道在这样无限的生命里你可以走去哪里。只不过寻求一个方向，毫无目的地散步。你不需要睡眠，也不需要进食，不会感到疲劳也不会感到饥饿。如果遇到想要接纳你的人，你就会跟着他们一起，等到他们不需要你了或者死了，你就会再度踏上独自一人的漫步。

    这次的港口黑手党也会是一样。

    “那边的那位小姐，你知道武装侦探社怎么走吗——”陌生的嗓音把你从走神的状态中拉出来：“或者你知道……该怎么走吗？”他又报了个地名：“真的是，这次的委托人真的很麻烦——明明五秒钟就可以解决的案件，结果都是因为他多了一大堆的破事，以至于回到横滨都晚上了。与谢野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真的是！”

    “啊……抱歉，我刚刚在走神。”你抬头，意外地没有看到他的眼睛：“请问……”

    他为什么没有眼睛？

    “真是失礼！”少年气呼呼地鼓起脸：“名侦探才不是没有眼睛！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

    “哦……”你不太清楚对方怎么知道你的想法的，大抵是拥有读心术一般的异能力吧。不过在心里诽谤他人还是错误的，尤其是被对象发现了，于是你只能歉意地颔首：“对不起。”

    “才不是读心术！我拥有的可是世界第一的异能力——超推理，可是一眼就可以看出所有真相的异能力哦！”江户川乱步从口袋中摸出眼镜：“不信的话就让我展示一下吧，无论你是什么我都可以推理出来！”

    少年戴上黑框眼镜，他的操作有些奇怪，你无法理解，但你选择尊重。短暂的寂静过后，在月光下，你终于看见了他翠绿色的双眸。他的笑容逐渐消失，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你……到底活了多久啊……”

    “我？”你疑惑地眨了下眼睛：“记不清了……”

    “你不想死吗？”江户川乱步扶着镜框，低头看你。你读不懂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声音带着沉重的语气。

    “我不想死。”即便你觉得面前的这个人很奇怪，你还是诚实地回答了他的话：“况且，我也没办法死亡啊。”

    对方没有说话，他有些沉默地摘下眼镜。就在你以为这番对话已经结束，抬脚准备走了的时候，被一把抓住了后领。

    “嘛，那种事情现在不是很重要啦——陪我去吃甜点吧——”

    你：“……”

    在你记不清多久的以前，似乎曾有人告诉你，跟着陌生人走是很不好的行为。但很可惜，虽然你还记得这句话，但却很少遵守。就比如，今天你已经达成了一天两次跟着不同的陌生人走的成就。

    早上的时候跟着森鸥外，然后加入了个名叫港口黑手党你也不知道是干啥的组织；晚上的时候又跟着个自称世界第一名侦探的少年到了一家蛋糕店，对方倒是很豪爽地请你吃了蛋糕——即使你并不需要。

    “味道怎么样？”

    “……好吃。”

    “对吧。”江户川乱步咬着抹茶大福，含糊不清道：“在这里等一会吧，社长很快就会来接我们了。”

    “哦……”

    接谁？我们？也包括你吗？

    好在你没有被这个问题困扰太久，大约半个小时后，江户川乱步口中的社长就到了。

    你看着原本还坐在你对面的少年蹭的一下从座位上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进店的中年人身旁，拉住他的袖子，指着你不知道说了什么。

    你慢慢地抬头，和银发的剑士对视了个正着。

    对方的脸上呈现出错愕的神情，你看见他不可置信地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音：“雾……星？”

    你咽下蛋糕，礼貌地朝他点头：“晚上好，谕吉，距离我们上次见面隔了多久……源一郎不在吗？”

    你看见他脸上挤出一个苦笑，然后才慢慢听到回答：“已经三十年了……源一郎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