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昕没有如其所愿，语调冷淡“你跟我上来。”
若是换作平常，姚昕或许会出于兴趣陪着许澄奕演一出雨夜救赎的戏码，但显然她现在并没有这个意思。
正如她和蒋昇说的，该算的帐一分都不会少。
许澄奕像个落水小狗一样跟在姚昕后面上了楼。
女人的脊背紧绷，连带着电梯里的氛围都降到了冰点。
少年贴着内厢墙壁，心里止不住的打鼓，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是太过畏惧而一言不发。
姚昕刷开门径直走进去，一脚蹬掉高跟鞋，往里面走。
餐厅留了一盏灯，橘黄色的灯光笼罩着餐桌，上面摆了几道姚昕平常爱吃的菜。
女人转过身看着少年，许澄奕见姚昕终于愿意分给自己一个正眼，大着胆子走过去，她将沾了雨水的手在衣服上胡乱蹭了蹭，小心翼翼抬手攥着女人的小指，微微晃动，带着几分撒娇娇意味“姐姐，尝一尝好不好？”
姚昕不动声色甩开对方的手，拉开凳子坐下。
许澄奕站在餐桌旁，显得手足无措。
他知道姚昕生气了，若是平日里他淋了雨姚昕一定会催促他去洗个热水澡，倘若碰上女人心情好，她还可能亲手为他吹吹头。
但此刻姚昕没有发话，如同暴雨来临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实则海水下面已是波涛汹涌。
姚昕握着筷子夹起一道，许澄奕忙不迭开口
“菠萝咕咾肉，我特地挑得最大最甜的一颗。”
少年目光灼灼，姚昕随意嚼了两下，不咸不淡道
“甜了。”
许澄奕如临大敌，慌忙将盘子撤走，拿了另一道摆在女人面前
“姐姐尝尝这个。”
清炒西兰花，没有什么技术含量，许澄奕心里估计应该不错。
“咸了。”
姚昕将所有的菜都夹了一筷子，得到的都是一个评价。
没有一份合女人的胃口，许澄奕慢慢垂下脑袋，小心开口
“那我多练几次在给姐姐吃。”
“不是菜的问题。”
姚昕搁下筷子，目光凌厉。
不是菜的问题，是做菜的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过来。”
许澄奕乖乖照做，躬着身子站在姚昕面前。
“再低一点。”
少年照做，弯了膝盖。
“再低。”
膝盖又弯了几分，几乎快要贴到地面，可姚昕偏偏不再要求。
不上不下的位置最是难熬。
“许澄奕”
姚昕连名带姓地叫他。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我不喜欢耍心思的男生，在我跟前收起你的小把戏。”
许澄奕很清楚姚昕指的是什么，他就是故意演戏为的是和那个男人的盛气凌人形成对比，让姚昕能多疼爱自己几分。
女人挑逗式拿指缘擦过少年的脸颊，语气缓了几分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的哪一点吗？”
最喜欢的是哪一点？
这个问题许澄奕不是没有想过，即便他在姚昕身边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可他依旧想不明白。
他本就一无是处，姚昕青睐自己，大概是他二十岁人生最大的幸运。
姚昕本就没指望他真的想明白，如果他真的清楚就不会做这些她不喜欢的事情。
“干净。”
言简意赅，姚昕最喜欢的就是许澄奕像一张白纸，就如同初次见面他即便犹豫但还是坦诚相待。
一张白纸只能由着它的主人随意描摹，但自己绝对不能肆意沾染，不然就失了一张白纸的本分。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许澄奕看着姚昕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但终归年少沉不住气，还是发问道
“可他说……”
姚昕的手落到少年的耳垂上轻轻揉搓
“他说什么不重要，你相信谁才最重要。”
“好。”
姚昕终于缓和了脸色，但她还是给了许澄奕一个选择。
“现在给你个机会，选择离开，我照常资助你到大学毕业……”
没等姚昕说完少年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我留下！我留下！”
这于他而言根本就是个单项选择题。
他热衷于那一个答案并且没得选择。
“好。”
姚昕终于不再绷着脸，唇边染了笑意
“去洗澡，别感冒了。”
许澄奕听话地点头。
“等一下。”
姚昕瞟到少年手腕上扣着的表，觉得十分碍眼便让少年取了下来。
“这个不好，明天送你个新的生日礼物。”
姚昕随手将表扔进垃圾桶里。
许澄奕走进浴室脱下身上湿答答的衣服站在镜子前。
身体的肌肉已经僵硬，少年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他看着镜子里逐渐褪去稚嫩的眉眼，深知自己已经没了那份心境。
选择不走，那就是接受了姚昕身边有其他男人存在的情况。
他不愿但无可奈何。
他只能更听话一些，乞求姚昕多分点怜悯和爱意便甘之如饴。
只要能留在姐姐身边就好，别的事情他能忍，即便有一天忍不了，他会去解决讨厌的人，不会让姐姐知道。
姚昕坐在餐厅，敲着桌面漫不经心拨通桑卓的电话。
响了很久才接通，这很反常。
“姚总。”
桑卓的气息很不稳，腔调里染着情/欲之音，姚昕瞬间明白那边是什么情况。
“抱歉”
姚昕轻轻笑着“打扰你的时间了。”
“没有，姚总您吩咐。”
这话刚脱出口女人就不禁“嘶”了一声，就像是故意的。
姚昕没再多说挂了电话。
她找了另一个人安排。
许澄奕洗好澡出来，姚昕倚在床头，眯着眼睛发问
“怎么还穿了件衣服。”
按照往常许澄奕洗好澡直接围个浴巾就出来了，今天还套了件白T，格外反常。
许澄奕腹部的淤青未散，他不敢给姚昕看到。
“姐姐今天关灯好不好？”
太过反常，姚昕也懒得兜圈子，起身走过去将少年的衣摆撩起。
大片的淤青散落在皮肤上，两相对比有些惨烈。
“姐姐，我没事。”
许澄奕着急忙慌握着姚昕的手，不停解释。
他挨这一脚不是为了杜志国而是因为许慧丽。
姑父脾气暴躁动辄打骂姑姑，他和奶奶没有办法，一旦劝了下一次的结果只会更差。
“谁干的？”
许澄奕不说，但姚昕很聪明，顺着少年的态度已经猜了十之八九。
姚昕没有多问，许澄奕只当自己糊弄过去了。
两个人静静躺在床上，许澄奕从后面拥着女人的身体。
“姐姐。”
姚昕未答，许澄奕知道她在等下一句。
“我们会分开吗？”
许澄奕其实能够预想到姚昕的回答可他还是问了，因为他已经离不开姚昕。
姚昕合着眼皮，抛出一句
“只要你听话。”
“好。”
许澄奕凑近些将怀里的女人抱得更紧。
姚昕感受到少年的动作，其实那个回答并不完整。
他听话是这段关系能够维持的己基础，但追根溯源最大的保障是她的兴趣。
她是游戏的缔造者，开始是因为兴趣释然，若有一天她烦了倦了，那便是这段关系归于终结的节点。
什么时候会倦？
这个她没办法保证。
翌日--
许澄奕没有早课，姚昕带他去补了新的生日礼物。
店长和店员都格外热情，这是许澄奕第一次见识到原来买东西还可以有别样的姿态。
“姚小姐，这是咱店里最好的几样，您瞧瞧。”
店长蹲下身子给姚昕和许澄奕展示。
桌子上列了好几样玉坠子，即便许澄奕不懂玉，他也知道那必定成色极佳，品质上乘。
“挑一个。”
姚昕这样说但许澄奕挑不出来，因为无论哪一个都是他从未想过的天价。
女人不愿意浪费时间，随手之了一个示意店员给许澄奕戴上。
姚昕大方付款，店长连带着店员乐得开心，毕竟这样大的单子可不多得。
许澄奕小心翼翼摸着那坠子，只觉得脖子上犹如千斤重。
他看向女人，姚昕挑了挑那玉，语气淡淡
“玉养人。”
末了又补一句
“希望你长命百岁，余生顺遂。”
这话是姚昕随口说的，她不喜欢好听的祝福，更不喜欢将人生寄托在虚无缥缈的东西上。
可许澄奕当了真，他握着玉坠子乐得开心，只愿真的长命百岁可以和姚昕走得久一些。
姚昕在少年唇边落了吻，两人互道再见。
前脚刚下车，许澄奕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
沈量一脸兴奋冲他挥手，还没等反应过来已经走近。
“许澄奕，我还以为认错了。”
沈量不由得打量他身侧的车子，眼睛放光
“你平常深藏不露啊。”
“没有。”许澄奕不愿意沈量见到姚昕，推搡着好友往学校走。
下一秒车喇叭声响起。
姚昕将车开近，降下车窗随手递出一袋子包装精美的点心
“拿着回去和舍友尝尝。”
许澄奕乖乖接过“谢谢姐姐。”
沈量格外自来熟，冲着姚昕鞠躬问好
“姐姐好，我是许澄奕的好朋友。”
姚昕出于礼貌勾起唇角回了个笑容
“你好，多谢平日关照我的……”
“弟弟。”
许澄奕听着这话耳根不由得泛红。
沈量显然很会来事儿，对着姚昕话里话外都是亲切
“姐姐再见。”
姚昕点了点头驾车离去。
“我说”沈量用手肘撑着许澄奕的肩膀，满脸调侃
“这不是你亲姐姐吧。”
“嗯。”
许澄奕含糊其词不愿多说。
入夜，许澄奕躺在床上摩挲着姚昕送他的礼物。
这是姐姐亲自挑的，没有假手于他人，他很喜欢。
许澄奕还在想着什么，兀自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
是许慧丽。
“喂，姑姑。”
许慧丽话语里染着哭腔，口不择言。
许澄奕从对方话语里捕捉到有用的信息。
杜志国照例在牌桌上厮混结果被人举报涉嫌赌博进了局子，许慧丽泣不成声求着许澄奕想想办法。
许澄奕猜到这是姚昕的手笔，他见识过女人的手段，昨天才问了他是谁今天杜志国就进去了，如此雷厉风行除了姚昕，他想不出第二个人。
“姑姑，这个事情我没办法解决。”
他说的是实话，抛开本身对于杜志国的厌恶，既然能被送进去一定是触碰到了法律的底线，若是自己安守本分又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无论出于哪一方面，许澄奕都帮不了。
但许慧丽还不死心，病急乱投医
“那你能不能求一求上次来医院的姚总。”
“姑姑！”
这是许澄奕第一次对着许慧丽重语气说话，不仅许慧丽愣了，他自己也愣了。
后知后觉他好像特别反感家里的人和姚昕扯上关系。
因为什么？
大概是他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姚总不是在海城能够手眼通天的人，这是法律，没人救得了，您还是照顾好自己吧。”
许慧丽喃喃自语，他估计姑姑是想通了，只说不管了不管了。
但事实证明，许澄奕还是低估了他的家人。
许慧丽不仅没打消这个念头，反而带着杜淼找到了姚昕的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