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陷

    从楼逸那里得到预想中的答案后,简汩妄眼睛笑成了月牙。

    她仍旧半趴在他的办公桌上,头微微歪着,恰好完全沐浴在阳光里。

    依稀有薄荷的清冽味道钻进鼻息。

    简汩妄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直起身,气鼓鼓地夺过对面那杯拿铁,往嘴里灌了一口。

    果然!

    即便冰块已经完全化开,依旧冲不淡那股明显的薄荷香气。

    “你刚才就是故意把热美式给我的吧!”

    简汩妄忿忿得将薄荷拿铁圈在自己的领地,用尽全身的身体动作来控诉楼逸过分的行为。

    她不提到还好,一提起先前那桩事,楼逸顿时又来了脾气。

    他眉梢轻佻,人往后一仰,直直地看着她:“是啊,不满意?”

    简汩妄原本底气满满,现在兜头而来的一个反问,竟当真把她问住了。

    她又回顾了一遍刚才会议室里的情况,再三确认自己没做什么了不得的举动后,才又充值满底气道:“对啊,就是不满意!”

    “……”楼逸盯着她足足两分钟,从后槽牙里憋出高冷的一个字,“呵。”

    简汩妄:?

    呵?呵什么呵?

    他有什么好呵的?!

    办公室里陷入一股诡异的静默。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这么僵持了五分钟。

    最后还是楼逸长叹一口气,修长指节无奈地揉按着眉心,打破沉寂:“……算了,跟你这种迟钝鬼没法说。”

    语气里是丝毫不遮掩的嫌弃。

    简汩妄瞬间就炸开毛,蹭得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伸出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对面的男人:“你把话说清楚,什么迟钝鬼?!”

    楼逸不怒反笑,抬眸看她:“留只苍蝇在身边嗡嗡嗡了半年,不是迟钝鬼是什么?”

    “什么苍蝇……”简汩妄争辩的声音逐渐减弱,陷入回忆。

    没过多久,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闪闪的,语气也兴奋起来:“楼总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楼逸轻嗤一声,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怎么可能。”

    简汩妄怀疑地打量着他,一时又找不出证据。

    这个男人好像,确实,从来没吃醋过。

    原先在大学的时候,他就对她格外信任,也从未阻止她接触别的异性。

    虽然她也不怎么主动招惹异性就是了。

    后来再重逢,也就只有选画师那次,他隐隐透露出一点吃醋的迹象。

    但……他最后也没有对她的选择作出干预。

    这个人好像……真的不会吃醋。

    简汩妄冥思苦想半晌,终于还是决定跳过这一茬。

    眼看穿透落地窗的阳光愈来愈浓,她眼珠一转,换了话题:“不吃醋就不吃醋,那火锅吃不?”

    楼逸彻底被她神奇的脑回路打败,愣了一瞬,而后轻笑出声。

    男人忽然松散下来,往后靠在椅背上,任由浓烈的阳光烧在脸上。

    “火锅啊——”

    他单手撑在桌上,老板椅轻晃着,像在做五个亿大项目的抉择似的,许久才状似艰难地应允,“行吧。”

    简汩妄抬手按住突突跳动的眉心,做了两个深呼吸。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做作了啊?!

    随后,她扬着下巴睨他:“那我去逛街等你下班,地点一会儿发你手机。”

    说完,简汩妄拉开门便往外走去,多一眼都懒得匀给这个突然变性的男人。

    楼逸看着她像孔雀似的昂扬背影,无声笑开。

    直到那道身影彻底离开视线,他才敛起笑意,重新投入到被打断的工作中。

    ……

    蝉名附近的综合体云集。

    火锅店更是数不胜数。

    简汩妄在周边逛了一圈后,随便找了家看上去还不错的店坐下。

    四点半还不到,店里已经坐着好几桌客人。

    牛油锅底的香气不断冲进她的鼻子,香得勾魂。

    简汩妄将地址发给楼逸后,先给自己点了份红糖冰粉,便百无聊赖地刷起手机。

    最近的网络世界实在风平浪静,没多久,她就关闭微博,点开朋友圈。

    自从之前误会楼逸把她拉黑之后,简汩妄刷朋友圈的频率就直线下滑。

    虽然现在误会解除,她也很少想起刷朋友圈这回事。

    偶尔点开,倒也能收获不少新鲜事。

    许久未见的小学同学开始晒娃,毕业就结婚的全职太太反倒频频转发公司消息,原先在大厂卷生卷死的朋友忽然开始四处旅行……看起来每个人都在不断尝试新的人生方向。

    细白手指一下一下地滑动屏幕,时不时点开照片,却没留下任何痕迹。

    时间就在这么刷刷点点中回到三月份。

    服务生在这时将冰粉端来。

    简汩妄手上滑动的动作未停,抬头微笑致谢,双手才跟上反应,接过冰粉放到手机边上。

    火锅店的冰粉给料很足,晶莹剔透的冰粉上满满当当摆了七八种小料,看得人食指大动。

    简汩妄拿起勺子拌了拌,舀起一勺送进嘴里,等待的躁意顿时被这口清甜治愈。

    有冰粉解乏,时间就显得没那么难熬。

    店里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客人,周边的环境音逐渐嘈杂。

    简汩妄在嘈乱的环境里反而越发容易沉浸到手上的事情,很快就进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贤者状态。

    直到又十分钟后——

    视线内忽然刷出一张不算新颖的情侣官宣牵手照。

    但配上发布者的备注名后,简汩妄惊得手一松,刚舀上来的冰粉顿时跟着瓷白的勺子哐当一声跌回碗里,红糖水溅了一圈。

    南城安则天。

    发布者是安宜?

    安宜脱单了,还没告诉她???

    简汩妄气结。

    一时不知是该先收拾狼狈的桌面、被殃及的手和手机,还是立刻拨个电话斥责她这种见色忘友的行径。

    正这么想着,头顶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磁性声线。

    “看到什么了,激动成这样?”

    边说着,声音的主人躬下身越凑越近,视线越过简汩妄的右耳,落在她荧亮的手机屏幕上。

    简汩妄倏地回神,仰头朝他看过去,鼻尖堪堪擦过男人干净利落的下颌线。

    她下意识屏了呼吸,愣愣地看着他:“你,你下班啦。”

    楼逸却没有回答她。

    他仍旧盯着她的手机,精致好看的眉头紧锁。

    许久,才挤出半句没头没脑的称谓:“……世纪大冤种?”

    简汩妄愣了愣:“啊?”

    下一刻,她忽然想起什么,像早几年刚出世的机器人似的,僵硬地转动脖子,顺着男人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机。

    只见安宜那条悄悄摸摸的官宣消息下面,平静地躺着一张图片分享。

    没有任何文字,但实在很好认——

    那还是她拉着他去看的,凤遥镇夜晚的星空。

    民宿老板养的那几盆花花草草在照片最下方隐隐漏了头。

    这是一条纯图片内容,没有配文。

    评论区有几个共友发来问号,但都没得到回复。

    而发布者的名字正写着,世纪大冤种。

    简汩妄:“……”

    让她想想该怎么编。

    楼逸已经冷哼一声坐到对面的位置。

    双手抱臂前胸,面色不善,显然在得到合理的解释前,受害者势必要将沉默进行到底。

    “你听我解释……”

    简汩妄彻底顾不上声讨安宜的事,脸上挂着讨好的笑,“我,我说我的输入法有自己的想法你信吗……?”

    楼逸眉梢轻挑,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

    简汩妄咬了咬牙,把心一横,“那我之前以为你把我拉黑了,给你改个备注也不过分吧,现在就是忘记改回来了,而且我们现在……”含糊不清的,谁能想得起来要改备注啊。

    她的喉口渐渐收紧,说话声几近碎碎念。

    楼逸终于开了金口:“我们现在怎么……?”

    却只是重复着她说的话。

    简汩妄顿时烧红了脸,深呼吸过后,忽然灵机一动,笑脸堆得更甚。

    “我们现在不是和好了嘛,”她边说着,边将手机递过去,“呐,那正好你自己改一下备注吧。”

    楼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手机,不为所动。

    片刻过后,他抬起手将她的手挡了回去,懒懒道:“一点儿诚意也没有,算了。”

    ……

    吃过饭后,楼逸开车送简汩妄回家。

    一顿餍足,只是身上难免沾了浓郁的热辣牛油气。

    简汩妄有些恹恹地半瘫在副驾上,看窗外霓虹飞逝。

    七八点,正是一天中最闹忙的时候。

    街上人来人往,临街的餐厅座无虚席,不少店门口还排着长龙。

    车道渐渐拥挤,车速放缓下来。

    被各色霓虹圈出来的店名逐渐清晰。

    简汩妄的注意力忽然被其中一间定格。

    艳粉荧绿的招牌上,写着你今天真好看。

    像是游戏NPC被触发了关键词,大脑忽然陷入回溯。

    墨黑的夜色挂上午后灿阳,画面回到写字楼前,在电话铃声的急促打断之前。

    “难道我就今天好看?”

    “显然不是,你——”

    骤然涌现的回忆像猫爪似的,一下一下挠着简汩妄。

    她扭过头,看着身边正专心开车的人,试探着开口:“你今天……”

    楼逸回了回头,从喉间发出声音:“嗯?”

    短促的一个字都骚包得要命,有意无意地勾着她的魂。

    简汩妄稳了稳心神,继续道:“今天中午,我们分开之前,你原本想说什么来着?”

    楼逸像是没有理解她的问题,扭头看过来的眼神填着茫然:“什么?”

    简汩妄锲而不舍:“就是中午我们不是一起往回走,快到蝉名的时候,你原本要说一句什么,忽然被电话打断了,就那时候。”

    “噢,那个呀——”

    男人拖了长尾音,像是经她提醒后终于回想起的模样,眼神里却藏着愉悦的狡黠。

    简汩妄眼睛晶晶亮,半个身子都转了过来,朝驾驶座靠了靠,朗声应和:“嗯嗯嗯,就那个,是什么?”

    楼逸轻笑了一声。

    短促的气音好像夏日运动会时被骤然打开的汽水,期待感像气泡似的,踊跃而躁动。

    片刻后,他在分外安静的车厢内开口:“应该就是夸你好看,之类的吧。”

    “……就这?”

    简汩妄的失望简直不能更明显,整张脸皱成一团,不满地瞪着驾驶座上的人。

    “不然呢,”楼逸扭头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我们阿简想听什么?”

    简汩妄不满地撅起嘴:“这种事不是该你自己想么。”

    楼逸看着前面的路,状似沉思,半分钟后开口:“阿简每天都好看?”

    “……”

    简汩妄闷闷不乐地转向车窗,“算了。”

    这种土到掉渣的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还反问她呢。

    简直了。

    臭!直!男!

    楼逸看着她皱皱巴巴的模样,唇角微微翘起。

    修长指尖愉悦地轻打在方向盘上。

    你不仅仅是世俗眼光中的好看。

    在他的眼中,你就像南城拂面而来的春风,好看得生动而不设限。

    是他永远的缪斯。

    但既然都世纪大冤种了,总得干点什么切合主语的事情。

    对吧,阿简。

    我的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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