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章 再次面临生死
阮小余不认为两人的关系已经到了能互诉衷肠的地步，深呼吸几口气之后，止住了哭泣。
她用纸巾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和鼻涕，起身去了卫生间。她双手捧水洗脸后，看着镜子里自己红肿的眼睛，有些后悔在江淮面前的失态。
平复好心情出来时，江淮还在沙发上划着手机，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神色淡然。
“心情好点了吧？饺子你还吃吗？”
“我吃完吧，带都带来了。”
阮小余坐下拿起筷子夹了饺子就开始放嘴里，出锅的时间有点久了，其实口感没有那么好了。
在她心里，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揣着这么多情绪吃饭。
很快这个银色的饭盒就见底了，阮小余咽下最后一口，迅速将他带来的东西整理好。
“江淮，谢谢你。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她说话的声音有些抖，江淮一眼看出来她刚才是佯装平静。
“别寒暄了，我不知道怎么答话。朋友之间，没有那么多谢谢和对不起的。当然，这是我自己给自己找的台阶，如果你不想把我当朋友的话，现在先别拆穿，给彼此留个余地。”
“不说了，那就当你给你还在监狱的朋友送了一顿饭吧。”
江淮被她逗笑了，提好自己拎过来的饭盒，起身就准备走了。
“那我探监结束，就先回家了。”
……
凌晨，江淮房间的落地窗外，一簇簇的烟花在黑黑的空中炸开，客厅的电视里传来主持人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的声音，他的手机弹出一条新微信——“江淮，新年快乐。”
春节过后，一转眼就是开学季了，每年的中考季和高考季都是各大教育机构最忙的时候，清明节和劳动节，别人都在休息的时候，阮小余在教室连吼一整天。
旺季人手不够，她还接下了初中的课程，各种讲义和试卷在她手里都磨出了毛边，“一模”、“二模”这些属于毕业班学生和老师的词语在她耳边嗡嗡作响，占满了她的课余生活。
忙起来的时候她都只能趁学生做题的时候咬几口便利店买的面包，五一五天的课程结束，她嗓子也哑了，其他人见到她也说她沧桑了。
忙碌的工作不仅支配着她的行动，甚至入侵精神世界，她做梦都梦到了自己的学生考了全区第一名。
幸好，所有的付出都有金钱作为回报。阮小余看着已经足够一年生活费的余额，心满意足地勾起唇角。
一年前，她还在镇上的小超市做着一天五十的暑假工。现在的收入是曾经的三四倍，她难免有些属于自己的得意。
盯着旁边空空的位置，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很久没有和江淮好好说话了，在学校他们没什么说话的机会，在给力的时间，基本都泡在教室里了。
“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吧，我请你。”
她微信刚发出去，江淮就进来了，“你说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不过，你也知道我经济状况，咱们找个普通的火锅店就行了。”
“好啊，走吧，吃完正好回学校。”
江淮诚不欺她，没有下手宰她，价格在她可承受范围之内。
不知道他有没有吃饱，反正付钱的阮小余是把自己喂得饱饱的。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撑的肚子说：“走吧，回去吧，这里离地铁站近，坐地铁回去吧。”
江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她穿的是一件白色的短袖T恤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如果不是她身材单薄，相貌娇俏，看起来就没什么精神了。
他印象里她的衣服都是这样平平无奇的，只是穿在她身上才显得衣服没有那么土气。
江淮收回视线，看天色也还不晚，就说：“去逛逛街买套衣服吧。”
“你要买吗？我不买哦。”
“走吧走吧，工资都发了，你还舍不得给自己买套衣服吗？”
不容她拒绝，江淮拽住她胳膊就拖着她往最近的商场走去。
此时正是上班族集聚商场的时间，人头攒动，最吸引人的是各色都市丽人，衣着光鲜，争奇斗艳。除了令人沉醉的外表，更动人的是，她们在结账时飒爽的地扫码或抽出钱包里的卡片。
江淮找了一间年龄段符合阮小余的店，自己找地方坐着看手机，让她自己去挑衣服。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商场买衣服，不用看价格，她就已经在打退堂鼓了。可是江淮一副不花钱就别想回去的样子，她只能硬着头皮在店里穿梭着。
导购亲切地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时，她只是摆了摆手说自己看。
看着收银台排着队结账的同龄女孩子，她突然感觉自己也应该给自己买一件像样的衣服了，是奖励自己这段时间的辛劳，也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柜子里的衣服要么就是别人送的，要么就是便宜货，她还没穿过一样像样的衣服。
下定了决心，她认真挑了起来，看中了模特身上那件淡蓝色的翻领上衣和白色的薄纱半身裙。
眼明手快的导购见她盯着这套，主动提出要给她试试。
兴许是因为她从来没来这样的地方看过衣服，当导购夸她好看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不适，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她口中的那么好，反而觉得这样的衣服穿在身上很别扭。
她来回在全身镜前照，听着急于做业绩的导购员在她身旁疯狂夸赞。
“你选好了？”
“好了，你觉得这套行吗？”
她拿不定主意，将问题抛给了江淮。
江淮也摸不清她问这个问题的目的是什么，是要听意见，还是和他打配合脱下这套衣服走人。
他摸了摸鼻子说：“挺好的，不过你喜欢就行，我的意见不重要。”
“那就这套吧。”
“好，美女，你男朋友真有意思，个子高，长得还帅。”
眼看业绩到手，心情大好的导购员笑着把江淮夸了个遍。
“不是，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同学。”
“哎呀，我都懂，现在不是男朋友，过段时间就是了。”
这种辩解在在这样的场景下向来是无效的，能来逛街买衣服的成双男女，除了血缘关系，那就是爱情了。
即便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当对方把印有LOGO的纸袋子交给阮小余，并说出九百八的价格时，她还是觉得有些心疼。
她慢吞吞地拿出手机准备调出付款码对准对方的收钱机器，江淮手脚快多了，他只说了一句“我来吧”，她就听到了付款成功的提示音。
走出商场，阮小余手里拎着袋子跟在江淮身后，都快走到地铁口了才鼓起勇气跟他说：“你不用给我付钱的，我把钱转给你吧。”
“不用，你请我吃饭，我送你个礼物，礼尚往来而已。”
江淮答话的语气漫不经心，阮小余当然知道，这九百多块钱对他来说就跟掉根毛一样，不值一提。她还是过意不去，此前，她并没有收到过异性的礼物和示好，这样一份对她来说昂贵的礼物，是暂时无法视为正常的人情往来的。
“可是这比吃饭的钱贵多了……”
“那你就多请我吃几次呗。”
被他的道理折服了，两人从进站到上列车一路无话。
两人前后脚上了地铁，随便找了个空位并排坐着，车上的人少，她一下就注意到了他们对面的白色连衣裙女孩。
那女孩也注意到了他们，阮小余和她对视了一下，对方面色苍白，靠在座椅上，看上去虚弱极了。
“你怎么了？”
阮小余见她这样，关切地问了一句。不过对方没给她回答，而是微微摇了摇头。见人不肯答话，心里已经心知肚明。
这个车厢总共就四五个人，阮小余看对面的人面容憔悴，难免有些担心，就时不时地盯着对方，直到看那人嘴唇动了动，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小余，救救我……救我……”
阮小余只听到一个“救”字，连忙起身跑到对面的座椅旁，这人已经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呢喃着些什么，她听不清了。·
江淮见此情形，也走了过去。白裙子上的血渍一下子就送到他眼里，那刚从女孩身体流出来的鲜血，像一朵娇艳的花铺在白布上，刺痛他的眼睛。
“她大出血了，得赶紧送医院。”
阮小余低头一看，女孩臀部周围的白色布料被染了个通红，触目惊心。
上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是她自己难产大出血，同班同学在地铁上大出血，她脑子刚接收到这一切，来不及做出反应，她有些呆滞。
“快打120。”
江南的话提醒了她，她在慌乱中掏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列车到达滨江公园站，下车的乘客……”
听到广播声音，江淮抱起座位上的女孩就往门口冲，不忘回头提醒阮小余。
“跟我走，把你的衣服拿上。”
“哦。”
江淮三步并两步，把女孩带到了地铁售票处，工作人员见此情景也吓了个半死，大叫着其他伙伴来帮忙。
在最近的医院急救室门口，阮小余的脸色和刚送进去的病人一样，惨白到没有血色，眼底净是惊恐与慌乱。
她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当在这种关乎人命的关头时，她还是惊慌错乱。
这个刚在他们面前生命垂危的女孩，是同班同学李芸。是阮小余仅有的除了自己室友和江淮以外，最熟络的同学，因为她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深处异乡，同乡这种关系尤为亲切。